他此时也难得抛弃以往好好学生的做派。
　　阮曦此时双脚大刺刺的踏在看台前方的栏杆上，身体放松而慵懒的向后仰倒，正随意摇晃着手中的易拉罐。
　　风缓缓吹动他的衣摆，倒是有种睥睨四方的意味。
　　也就在这时，他发现学校门口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板和肤色……看着居然还挺熟悉的。
　　阮曦本来就不近视，此时鼻梁上架着的也是伪装用的透明平光镜。
　　仔细观察了一会，阮曦感觉有点不对劲。
　　那人看着好像是……林澄？
　　自从上次天台的乌龙事件之后，阮曦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林澄来班里上课。通过几个低阶同学的闲聊，似乎透露出的意思是林澄转学了。
　　阮曦不由得看向那边。
　　只见此时林澄似乎正在和校门口的警卫争论着什么，说到兴奋处他甚至神情激动几乎手舞足蹈起来……精神状态看似极不正常。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阮曦收回了准备往校门口走的念头，他转身走向教室。
　　可是下午上课的时候，当阮曦看向窗户外面，林澄那个黑黝黝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阮曦突然感觉身后有点异样。
　　转过头才发现他的后桌此时又趴在桌子上睡死了。
　　只见傅斯冕正把左手枕在脑袋下方，看样子睡得深沉又香甜，而右手正放松而自然地向前伸开……
　　纤细干净的指尖正轻轻捏着阮曦的衣角。
　　哈，果然还是个小屁孩。
　　阮曦心中一动，他把自己那一截被捏的皱巴巴的衣角拿开，然后恶作剧般的用食指碰了碰那微微张开的手指。
　　……然后那漂亮又圆润的指尖就像蜗牛的小触角一样缓缓包裹住了他的手指，
　　过了一节课后，傅斯冕才揉了揉眼睛。
　　接着他懒洋洋的坐起身。
　　“班长，怎么了吗？”
　　阮曦憋着笑，冲他摆了摆手。
　　*
　　放学后，阮曦一个人在街旁的林荫道上走着。
　　只见他前方有一个低阶正躬身翻找着垃圾桶……这在街上是司空见惯的场景，经过的高阶们从不往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阮曦却猛地停住脚步。
　　“你怎么……？”
　　只见面前那个正在翻找着垃圾的身影……赫然就是中午在校门口远远望见的林澄。
　　阮曦并没有看错。
　　只是相比起中午来说，现在的林澄似乎更加疯疯癫癫了。他一边嘴里嘟囔个不停一边踹翻一个又一个垃圾桶。
　　现在林澄身上穿着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制服，下摆处满是灰褐色污渍。
　　已经很难在找到当初那个坐在阮曦旁边，虽然看上去有点黑但是显得很干净的低阶少年样子了。
　　阮曦又向前走了两步。
　　谁曾想林澄看见他的一刹那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开始向后逃窜，阮曦下意识跟上。
　　直到穿过两个街道以后，他才堵到了林澄。
　　林澄此时鞋掉了一只，身上的制服看不出来多久没洗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飞奔逃窜的老鼠，十分滑稽。
　　阮曦看着林澄，放缓了声音。
　　“林澄……是我。”
　　见到来人是阮曦，林澄往后瑟缩了一下，又迅速抬起头。
　　那眼神中闪动着恨意。
　　“是你……”
　　他突然抬高了音量。
　　“喂，你现在还和傅斯冕在一起吗？”
　　……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阮曦不欲与他争辩，却只听林澄狂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他根本就是个魔鬼！你怎么敢和他待在一起！”
　　阮曦皱眉。
　　“什么意思？”
　　此时街道的这个角落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远处行人来往的脚步声就像是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之外。
　　林澄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随后神经质的舔着牙龈。
　　“你难道没发现在天台上他看你的眼神吗……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杀死的！所有在你身边的人都会死的很惨……你就等着瞧吧。”
　　阮曦敏锐的抓住重点。
　　“上次在天台上……你们后来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而且他们说你已经转学了。”
　　林澄却咧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避而不答。
　　“像他那样的恶鬼，就应该在地狱的岩浆里受刑……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就是最恐怖的魔鬼！你如果看不住他……你就和他一起下地狱吧！”
　　林澄在那又哭又笑，形似已经疯癫之极。
　　只是他嘴里一个劲在吐露着最恶毒的诅咒与谩骂……直指向那个人。
　　……这都是些什么没头没尾的。
　　入耳的词汇脏的几乎叫人不忍去听，眼见林澄越来越疯狂，阮曦终于没了耐性，他一把拽住了林澄的手腕。
　　“你似乎一直都误会了什么，不管傅斯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是我的朋友，我也不需要去听别人怎么说。”
　　阮曦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
　　“我相信他。”


第三十三章
　　阮曦头也不回离开了。
　　只剩下林澄仓皇坐在原地, 街道旁边恰好有灰不拉几老鼠窜过。
　　那东西蹭过他腿边时, 林澄下意识一哆嗦了。
　　林澄脑海中仍然回荡着那次天台上事情……但是从那之后他却说不出一点那天发生任何事情经过。
　　嘴巴就像被锁住了一样。
　　家人和朋友以为他疯了, 不愿意在和他来往。
　　但是只有林澄自己知道那天天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澄大睁着眼睛坐在街上, 感觉天空中豆大雨滴正倾盆落下。
　　而他刚刚唯一救星……却选择相信那个恶魔。
　　林澄双眼无神, 望着天空怔怔道。
　　“阮曦……我恨你。”
　　过了很久以后, 一把透明大伞突然朝他方向倾斜而来。
　　见林澄转头, 来人面无表情继续把伞往他那边靠了靠。
　　林澄嘴唇已经干裂了。
　　“你……”
　　那人穿着一身白大褂, 虽然看长相是个高阶贵族但是穿衣风格随便就像刚刚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两人素昧平生，但那人此时却异常入神望着林澄。
　　而那双眼睛分明如同昆虫脊背一样闪烁着冷凝光泽……但林澄在其中却看到了某种诡谲爱意。
　　紧接着那人就像是对待最珍贵易碎品一样轻轻擦过林澄下颌污渍。
　　“有没有想要做事情？”
　　“……没有。”
　　“有没有地方可以去？”
　　林澄摇头。
　　那人站起了身, 紧接着向他伸出了手。
　　那手异常白皙，指甲更是修剪干干净净……几乎可以想象握着手术刀时会是多么漂亮。
　　那高阶贵族声音虽然毫无波动，但仿佛带着异样蛊惑力。
　　“要不要试着加入我们……你在那里将有可能会成为最强大而美丽存在。”
　　林澄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手指，用力在衣服上抹了抹。
　　然后他紧紧握住了那人手。
　　“好。”
　　……
　　学校这几天表面上格外平静, 但似乎更像是山雨欲来前兆。
　　不过因为接到了学生会特别要求, 学校这几天一直在加紧格斗课训练。可以幻化出外骨骼高阶贵族更是开始被要求每天都有完成一定训练量。
　　格斗场几乎每节课都是爆满状态……而学生会干部们则更是每天忙得不见人影。
　　由此也滋生了很多怪谈。
　　就像现在阮曦旁边几个低阶正在热切讨论着最近发生怪事。
　　“听说最近午夜时候, 有人目击到空无一人格斗场就开始有灯光忽明忽暗，晃晃悠悠……就像有看不见什么东西正在格斗场上演练着格斗术一样。”
　　旁边低阶面色惨白，他压低了声音。
　　“不会是在格斗场上意外身亡那些人……又回来了吧。”
　　“呸呸呸，别他妈乱说。”
　　只有旁边一个低阶学生面如死灰抬起头。
　　“这是真。”
　　“就在我那天回学校取作业时候, 亲眼见到本来应该一个人都没有格斗室里面突然亮起灯光, 那灯光颜色还是一片惨白……”
　　那低阶学生开始猛咽口水。
　　“然后我就小心翼翼靠近，然后慢慢推开门……”
　　“然、然后呢？”
　　“格斗场里当时特别很空旷, 看台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我本来以为是脑袋顶上灯管坏了, 然后我就走到了开关旁边, 结果就在这时，我却听见了奇怪响声……咣啷啷，咣啷啷。”
　　周围几个人都惨白着脸，但还是止不住催促继续。
　　“这个声音在死寂格斗场上格外刺耳……但我眼前真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这声音……离我不过几厘米距离。”
　　“那声音几乎是贴着我耳朵响起……它就在我身后！”
　　就在这时，教室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捏碎。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声音刺入他们耳膜。
　　“咣啷啷！”
　　“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低阶尖叫着抱成一团，有胆子小直接一蹦三尺高蹿出了教室门。
　　……终于消停了。
　　阮曦悄悄收起手里被捏瘪易拉罐。
　　他不动声色继续飞快抄写着手中笔记。
　　班里几个高阶本来就竖着耳朵听怪谈呢，刚刚一听见突然响起声音也被吓得够呛。
　　他们正试探性回头想看，就看见在正安静低头写笔记班长身后，那个黑眸少年正用一种称得上是“宠溺”视线盯着他们班长。
　　在敏锐察觉到他们视线后，那少年又懒洋洋瞥了他们一眼。
　　“转过去。”
　　那眼神冰冷可怕，明明白白表达了驱赶意味。
　　几个高阶学生被那一眼看就像一盆冰水从脑袋顶直接浇下去，冷直让人打哆嗦。
　　他们迅速扭过头，眼观鼻鼻观心。
　　……怪谈有什么可怕，现实比怪谈刺激一百倍好吗。
　　他们班里分明就有个人比鬼还要恐怖啊！
　　*
　　午休过后便是学校安排特别格斗课。
　　阮曦来到格斗场，根本现在爆满格斗场中有任何曾经发生过校园怪谈诡异迹象。
　　今天格斗场学生意外很多，三个阶层基本都来全了。
　　其中人数最多就是明显黑压压一片低阶，其次是占据中坚地位高阶……他们基本都坐在看台附近，脸上带着闲适而放松表情。
　　最后就是几个鹤立鸡群自成一派高阶贵族。
　　但是气氛明显比上一次要好上不少。
　　阮曦站在格斗场中靠墙位置，正在做准备运动。
　　不经意一转头，他看见赛丽斯正穿着干练格斗服站在离他不远处。
　　从那白皙手指间幻化出深蓝色外骨骼依然夺人眼球。
　　不知怎么，阮曦突然就想到了现在还被藏在自己卧室里那颗深蓝色晶钻。
　　紧接着他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班长！”
　　根本就不用猜，在整个一班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开心喊他班长。
　　果然，此时傅斯冕表情开心就像是刚刚捡到了钱。
　　见阮曦不答，他又凑过来认真问道。
　　“班长刚刚在看谁啊……这么认真？”
　　阮曦默默转过头。
　　“……没看谁。”
　　而那边赛丽斯状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朝他们这个方向转来。
　　在看见傅斯冕时她明显一愣，随后轻轻朝阮曦点了点头。
　　傅斯冕却在这时神秘兮兮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对了，班长要和我搭档吗？”
　　见阮曦一脸不解，傅斯冕又迅速补充道。
　　“嗯，刚才有人说今天是班级间对练切磋。”
　　阮曦瞥了他一眼，好笑道。
　　“……你真会格斗吗？”
　　阮曦大概永远不会忘那次傅斯冕在格斗场上经典一摔。
　　当时不光是看台上一班那些高阶同学，当时就连场边格斗老师嘴巴都长得很大，就像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场面……
　　更不用提那个虽然已经倒下去但仍被气青筋直冒碧眼贵族了……
　　阮曦故意打量着傅斯冕膝盖。
　　“之前伤已经好全了？”
　　傅斯冕这时却笑了。
　　他把右手无比自然搭在了阮曦肩膀上，紧接着轻声道。
　　“走吧，好没好我马上亲自证明给班长看……”
　　最后那句几乎已经凑到他耳边。
　　“我会很温柔。”
　　阮曦面无表情扒拉开他手臂。
　　……他这个朋友没别大毛病，就是说话太骚了。
　　*
　　但在格斗场上傅斯冕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当换好格斗服阮曦对着挡板再三发动攻势时候，站在对面傅斯冕表情却逐渐变得严肃。
　　站在低声喘着气阮曦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言压力。
　　“怎么了吗？”
　　傅斯冕低声道。
　　“腿抬低了。”
　　紧接着他便在挡板上比划了一下。
　　“……班长腿应该抬到这个位置才算合格。”
　　而刚刚阮曦踢得最高一次也距离那条横线有几厘米距离。
　　阮曦站在原地抹了把汗，他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紧接着又迅速踢出一脚。
　　……但这次高度却比前几次还要更低。
　　阮曦盯了一会傅斯冕刚刚划定线，又转头看向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