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饭桌上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一直以为,联邦稳定之后只有一些地方异军的问题,算是联邦几百年内战的历史遗留。而联邦人民如今能安居乐业,经济坐火箭发展,联邦政府也坐拥这么强悍的兵力,在民众心里,平复边疆那是早晚的事。
可如果这个骚乱是由塔姆人带来的,就不一样了。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明星队后知后觉道。
许景严看他们一眼,懒洋洋说:“害怕么?”
他这句话不近人情得很,明星们齐齐哆嗦了一下。
林远说:“怕。”
许景严笑笑。
胡客从刚刚开始就在想别的问题,他问许景严:“联邦这样算公开吗?不怕引起恐慌?”
许景严将碗盘里最后一块食物吃下去,声音淡淡说:“为什么会恐慌?”
“因为……”胡客回想起教科书上恐怖的塔姆人,以及塔姆人的劣迹,不安道:“塔姆人很可怕。”
差点灭绝联邦人,甚至将他们逼入了地下。
“那是六百年前。”许景严说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在抵御塔姆人这条道上,先辈流下了无数鲜血,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让联邦铸甲销戈,承平盛世。而如今联邦已统一近百年,我们的战士绝不可能再让塔姆人威慑我们的土地和我们的子民。”
许景严说着,手指下压,那双眼底在刹那间泄出些许暴戾:“哪怕一寸,一个。”
·
这顿午饭吃得明星们心里各种鸡飞狗跳,一颗心像过山车似的穿来穿去。
不过,许景严最后那句话确实消除了明星们心中大部分的不安。他们又重新投入了训练之中,抛弃恐惧,只剩下了对塔姆人重新进攻的好奇。
下午降雨,许景严将原计划的擒拿训练修改为练枪。比起黄沙弥漫训练场里的擒拿,练枪明显更得明星的心意,一个个打得不亦乐乎。
唯有顾北比较沉默,他不喜欢靶位室里仿佛满是塔姆人的环境。
因为他成绩突出,许景严将他的靶位形状改成了塔姆人逐渐变得更像联邦人后的靶,顾北心情才舒坦一点。
但余光瞟见其他人的巨大塔姆靶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失神。
结束一天作训的时候,雨还在下,没有变小的趋势。
顾北洗完澡,站在宿舍走廊边,看着暴雨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磬禾过来和他打招呼,说了两句后就和林夕结伴去洗澡。顾北觉得这一带经过的人有点多,还有航拍机跟着,特别不适合思考人生。
于是想了想,悄咪咪把航拍机给按灭了,随手放到一旁,找了个更安静偏僻的角落去窝着。
背后的航拍师面对突如其来的黑屏:“?”
结果才窝了没几分钟,顾北就感觉到自己屁股被人轻轻踹了一脚。
军靴硬邦邦的触感,往上便是笔挺的大长腿,顾北都不用回头,光是通过气息,就能知道是谁。
“洗完澡了?”许景严上半身穿得不是军装,而是一件深色的短袖。
很普通的款式,却愣是被他近乎完美的身材撑到让人忍不住浮想翩翩。臂膀处的肌肉裸露出来,肩宽腰窄,他神态懒散,往顾北身边一坐,问,“身上擦干净了么?”
顾北双手托着腮帮不理他。
许景严:“嗯?”
这个角落因为太偏僻的缘故,上下都没什么人。设施倒是好的,但在外面又黑又潮的天气衬托下,走廊灯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阴暗。
而顾北就坐在这样的光芒下。
皮肤被衬地更白,小扇子似的睫毛下,黝黑的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景严看着看着,喉咙轻轻往下滑了滑,早先在靶位室的那股冲动又重新蔓了上来。
他一条腿随意地伸直了,另一条腿踩在台阶上弯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脸庞问顾北,低声问他:“冷不冷?”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在雨中带着别样的温度,钻进人柔软的心底。
顾北不说话。
许景严说:“下雨了,精油带了么?睡觉之前记得抹一下,晚上别贪凉把温度调得太低。”
顾北旧伤怕潮,一小阵的下雨还好,一旦多下几天,伤口就会胀痛不适,甚至会有轻微刺痛感。
这事儿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已经退休的管家先生,也就只有许景严知道了。
男人的声音里明显充满了关心,然而顾北却并没有领情,不光没领情,唇角还抽了抽,看上去好像在忍耐什么。
许景严对他的表情熟视无睹,继续说:“如果睡得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我可以给你临时调一个床铺–––”
顾北忍不下去了,他回过头来,看向许景严,认真说:“我还没有同意和你复合呢。”
“啊。”许景严应声,然后漫不经心道:“好像是?”
“那你干嘛随便乱摸?”顾北一边瞪圆了眼睛,一边把许景严已经偷摸蹭进他衣服并揩了不少油的大手抓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小天使问我昨天为啥锁了
我也母鸡啊qaq
现在解锁的大家可以康康,没改,昨天第一版也就这样,后面就修了点措辞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写嘤嘤嘤
好委屈啊,改了一晚上呜呜呜
想要一个爱的抱抱
第20章
顾北的腹肌顺滑有弹性,侧身处更是线条紧绷,手感极佳。是充满薄茧的大手在军营内根本享受不到的山珍海味。
许景严才蹭了两下,都没来得及下手去捏,就被抓了现行,不得不意犹未尽地挪开。
对上他那满是可惜的双眼,顾北很戒备。
他想了想,伸手把自己的松紧睡裤拉开,然后仔仔细细将上半身的衣服全部扎了进去。
扎完之后,顾北审视了一下自己。
很丑,但是很安全。
他放心了,继续托着下巴看窗外,表情里充满了四十五度角的哀伤。
许景严看着他这模样,回想起顾北大学那会。也是这样的大雨夜,那会他两还没确定关系,也没有同居,是分房睡的。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顾北大晚上听见第一声雷响,就抱着毛毯屁颠屁颠跑上来,窝进许景严的床。
等许景严洗完澡出来,就发现床上多了个鼓起来的大包在等他。那大包上还露出来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眼巴巴地望着他。死活不肯走,也不让许景严走。
那晚许景严被撩拨到毫无办法,一晚上没睡着。这小家伙倒是舒坦,借着他的体温,半夜还打了两声小呼噜。
后来在一起时更过分。只要许景严在家,外面哪怕只落了两滴雨,顾北都会直喊痛痛痛。然后把自己团成个球,往他怀里一窝,蹭免费暖炉蹭得满脸幸福。偶尔兴起时,还会挂着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表情,故意在他大腿处蹭来蹭去。
再对比对比如今低头细细扎衣角的模样,许景严冷哼一声。
顾北目视前方,惆怅说:“你别哼了。”
这回轮到许景严不说话。
顾北又说:“挺难听的。”
许景严:“?”
“当初那塔姆人抓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哼哼哼的。”顾北回想起来,更惆怅了。
早期的塔姆人是不会说话的。但三十年前,塔姆人逐渐分为了两批,一批长得像联邦人的,学会了说联邦语,负责执行塔姆人的潜伏计划。另一批还维持在原始状态战斗力爆表的塔姆人,不会讲话,只会哼哼哼,负责打架。
许景严:“……”
事实是,塔姆人的哼哼声粗犷又难听还刺耳,一如其表,哪里能和许景严的声音比?顾北这是赤裸裸的迁怒。
但提到那件事,许景严就拿顾北没办法,无奈说:“过去了。”
窗外倾盆大雨,走廊上的气息又闷又潮。
顾北偏了偏头,伸腿在台阶轻踢:“你当初和我说,绑架我的塔姆人都死了,是真的吗?”
那时候顾北还小,前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具冲击性,记得不全。他只记得他上一秒还在家里,有形形色色的人穿着黑色衣服过来看望他,让他节哀,表情里充满了同情和难过。然后下一秒,他就被其中某一个长相有一点点奇怪的男人拐走,再清醒时,面前就全是原始形态的塔姆人。
那是真的丑。真实接触过的顾北表示,比教科书上的要更丑,更恐怖,且身上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塔姆人和联邦人不同,他们是由塔姆星深处统一繁殖的。没有幼童时期,被繁殖出来时有多大,就是多大。且原始塔姆人是无骨生物,这些种种,导致它们对联邦人柔软稚嫩的幼童十分好奇。尤为喜欢在他们身上拉拉扯扯,听到这些小孩细小骨骼的断裂声,和痛苦的尖叫声,塔姆人就会咯吱咯吱地笑起来。
各种挣扎又让人不愿去回想的记忆之后,顾北只朦朦胧胧记得那些折磨他的塔姆人突然全死光了,满地它们的绿血。有人将他从乱七八糟的冰冷囚具中抱出来,那个人的胸膛非常温暖。
再睁眼,就是医院的天花板和冷面的许景严。
顾北当时又疼又怕,是许景严一直让他咬牙撑住,然后告诉他,伤害他的塔姆人都已经死光了,不可能再碰到他哪怕一根手指,顾北才慢慢从那阴影中走出来。
之后数年,顾北致力于恢复身体,那段昏暗的被囚记忆被他放在了心底深处,不提,不想。这么多年下来,他难得再次询问许景严这个问题。
许景严愣了愣,静默了两秒,然后说:“是。”
“好吧。”顾北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拍了拍,“那没事了。”
顿了顿后,他呼了口气,站起身来。
虽然想起塔姆人,背后的伤口就会忍不住泛疼,黑暗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得厉害。但顾北想,他总能克服的。
爸爸离开他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人生中所有的困难都会逐渐被时间的长流吞没,所以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学会坚定地朝前迈步。就算再难,也绝不能轻易放弃。
“爸爸希望,也相信小北一定能明白这个道理。”当时的顾爸爸蹲在小顾北面前,是这么说的。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顾北的脑袋,笑得很爽朗。
“联邦之后还会和塔姆人打仗吗?”顾北起身后本想离开,下了两步台阶,突然想起什么,问。
许景严看着顾北的背影,视线落在他因为低头看台阶,在脖颈白皙肌肤上微微突起的骨节,说:“会。”
“十多年前不是重伤了它们大本营吗?”顾北声音很小。
许景严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说明顾北问的问题不能答。
“好吧。”顾北知道了,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那你小心一点。”
宿舍楼外雨声重重,顾北的脚步声被掩盖在其下,悄无声息地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许景严看着那个背影,突然回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许景严十岁,正在训练。年仅三岁的小家伙懒懒地趴在老师腿上,肉嘟嘟地脸颊被挤得鼓起来。看见他用擒拿术将成年士兵轻轻松松翻倒,就咯咯直笑,糯着声音喊他哥哥。
许景严还记得,每每小顾北在的时候,他那素来不苟言笑,以性情冰冷著称的老师唇角便会荡开极淡的笑意。
后来顾北跟着老师去了边疆,许景严进了军校,两人见得少了。但许景严还是记得那个会把自己偷藏的零食拿出来和他分享,然后笑得圆眼弯弯的小家伙。
再后来,就是顾北十二,许景严十九的那年。许景严在首都接受突如其来的封闭训练,晚了好几天才接到老师牺牲的消息,和那场战役开始前,老师留下的一封信。他匆匆赶到边疆,在塔姆人手中救下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的顾北。
顾北很乖,缓过神后就再没问过那些事,只偶尔想要他陪着睡觉。那一阵许景严也忙。老师的牺牲让军中大乱,各项事宜堆积起来,加上他也才十九,无形之中就忽略了那些小细节,只当顾北懂事。一直到很后面,许景严才明白过来,那哪里是懂事?但已然为时过晚。
顾北已经养成了哪怕对他,都不爱将真正困扰自己的事轻易说出口的毛病。
就好像当初,即便希望许景严能从一线退下来,也只是在事后语气轻飘飘地随口问了一句,得不到回答,就再不问了。
“顾北。”许景严喉咙微动,起身叫住他。
“嗯?”顾北回头。
“不舒服要和我说。”许景严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那一块的光芒最暗,将他身体盖了大半。
顾北啊了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了个挺丑的鬼脸,满面担当说。
“我今年27,是大人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
回宿舍前,顾北把冷落多时的航拍器拿出来按开了机。
莫名黑屏半天的航拍师委委屈屈地控制着航拍器升天,抗议般地绕在他周围上下飞。
嗡嗡嗡声传入耳边,顾北面不红心不跳,熟练推锅,无辜道:“它刚刚好像没电了,我给它充了会电呢。现在操控起来是不是觉得更流畅了?这就是满电的好处!”
航拍师看着操作板上从被关机开始就一直维持的90%电量:“……”
顾北带着航拍器哼着小曲回房间,正好碰到洗澡回来的谢磬禾。
“哇,顾北你这是什么老年风穿衣?”谢磬禾看着他扎进去一圈的睡衣,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