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娘说将你送私塾,爹非要让夫子上门教你。私塾中夫子多,一个病了还有另外的,并不耽误功课。这下临时去找一位夫子也不恰当,罢了,这些日子便由姐姐教你吧。”
“姐姐你识字啊?”
宁澄难得没维持住大家闺秀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你姐的学问可比你高多了!”
“嗯,姐姐你是在哪学的?”
“私塾。”
宁微不解:“那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也知道你小时候被人带走过,爹娘不放心你。”
“那你今天带我出门看铺子,爹娘能放心吗?我可从来没有出过门。”鲤宁微努力装出一副既渴望又害怕的样子。
“放心,爹娘安排了十几个护卫,咱们坐在马车上,不会与其他人接触的。”
其实鲤宁微还更想和其他人接触,然而没有办法,只得听从父母和姐姐的安排。
姐弟俩裹成球正准备出门,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下了雪花。
“下雪啦?”鲤宁微抬头,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宁澄见他仰着头正面迎接雪的样子非常可爱,便笑出了声:“弟弟,你拿你的大脸去接雪也不怕冻着?”
“哎哟,好冰。”
“你这个傻子怎么还伸舌头去舔呀?”
鲤宁微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夫子之前教导,雪花是玉沙,冰沙能吃,为啥我觉得也可以。”
“哈哈哈!不能吃不能吃!太冰了要闹肚子的!”宁澄拿着斗篷给鲤宁微穿上:“我的祖宗,你可别把自己冻着了,你要是生病了,爹娘一定
怪我。”
谛枢也怕鲤宁微冻着,于是他改变了温度。
“哎呀,明明是下雪天,我怎么觉得有些热呢?”车夫麻利地脱掉了外边的袍子。
“小彭,一会儿启程就会冷了,你还是把袍子穿上吧。”
“诶!谢谢大小姐。”
鲤宁微用小手拉了拉斗篷,抬头看宁澄:“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现在还在忧心袖子里的胖胖,本来说是陪他去读书的,怎么变成陪去看店了?
“一会儿就回来。”宁澄带着宁微坐上马车,伴随着车轱辘行进的声音,宁微也很想探出头看看,却被姐姐拉了回来,教导道:“别开帘子。”
宁微委屈:“我只是想看看街边的景色。”
宁澄一口否决:“不行。如果让别人见了你的样子,再过来抢怎么办?”
宁微一听这话就想起小时候被抓走的恐惧,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宁澄好看他这么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柔,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小脑袋:“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提那件事吓你。但是我也是怕你心急再出事。”
“姐姐,你说我要是长几岁就好了。”宁微糯糯地说道。
“何出此言?”
“那我就不会让你们那么担心了。”
宁澄心中软成一池春水:“哎,只要是亲人,无论你多大都是会担心的。我如果出了事情,你不也会难受吗?”
“哦,好像是这个道理。”宁微点点头。
“所以,以后还是要听爹娘和我的话。”
宁微立刻道:“我什么时候不听你们的话了?”
“晚上让你睡觉也不睡,整天跟个夜猫子似的。大半夜房里还有烛光,这不是你吗?”
宁微想到前几天他一直等胖胖来,一直睡不着,就点着蜡烛等人,一时间也无法反驳宁澄的话,只好狡辩道:“我只是忘了把烛火吹灭而已,其实我早睡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晚上睡觉还得点着蜡烛啊?”
“新习惯,姐,你别管那么多了,先给我找个姐夫!”宁微决定曲线救国。
宁微恼怒:“就你鬼灵精!等夫子回来,我让他再加快点速度,让你多学点!由不得这么空闲整天取笑你姐姐!”
“我哪里取笑你啦?我这是关心你!”
“说到姐夫这事儿……爹娘跟我说,陛下打算给我赐婚。”
“哦?”鲤宁微眼睛一亮:“哪家公子这么倒霉被安排给你了?”
“嗯,是挺倒霉的。”没想到一贯自信的宁澄垂下了头:“镇西大将军之子——帝雍。”
鲤宁微的小脑袋中隐约藏着这个名字:“唔……我怎么记得你还提过他挺多次?所以姐姐你是喜欢他的吧?”
“什么喜不喜欢?多嘴!”宁澄脸一红。
“哈哈,姐姐你脸红了,一定喜欢她!你既然喜欢她,那嫁给他不是挺好的?话本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郎才女貌!”
“哎。你还小,不懂。”镇西大将军功高震主,早就成了当今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时此刻,永宁王府最好的办法是明哲保身。然而皇帝显然不打算任由永宁王府作壁上观,他想利用永宁王和大将军的姻亲关系控制镇西军,这种政治婚姻,宁澄哪怕嫁过去也无法能招人待见。
此时,躲在鲤宁微袖中的谛枢却眉头一皱,帝雍这个发音和魔宗宗主一模一样。帝雍已被谛枢亲手处决,这个人应该不是帝雍的转世吧?
太子这一路想了很多,他想和鲤宁微说说话,可是对方还未筑基,未通传音之术,他单方面的交流对
上鲤宁微自言自语,在这个还有外人的场合就很尴尬了。反倒是鲤宁微见谛枢一直没有动静,小手伸进袖子里,还带着婴儿肥的手指东戳戳西戳戳,找谛枢在哪里。
谛枢猜到了他的想法,跳到鲤宁微手上拍了他两下。确定胖胖没有被自己甩出去后,鲤宁微安下了心。马车中的时光过得很慢,宁微就一直把一只手往另一只袖口里掏,用手指跟谛枢玩得开心。谛枢也宠溺地随他折腾,甚至还配合地跟他跳手指舞。
“你老是拉袖子干什么?”宁澄一脸不解。
“啊!那什么……我总觉得衣裳没穿好。”
“是吗我看看。”宁澄探身过来,这可把宁微吓到了,他连忙往后靠,“没事没事姐!我自己能整理的!”
见到这一幕,谛枢不得不传音:我说过,她看不见我。
“啊?这样吗?他看不到你啊!”果然5岁的孩子还没有定力,也搞不清楚什么该记什么不该记,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什么看不看得见?你在跟谁说话?”宁澄蹙眉。
宁微连忙回话:“阿姐,我在跟你说话!我就看着你呀!”
“呵,我就看见眼前有一个傻子。第一次出门这么紧张啊?”
“对呀,我超紧张的!”说着,宁微还捏紧了手,搓了搓,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
宁澄觉得小孩子没什么心眼就没多计较。她今天起得太早,此时有点困顿,迷糊着就睡了过去。
谛枢缩小身体后又离宁微这么近,浑身血液沸腾了一路,刚才鲤宁微的每一次触碰对他而言都像是在受刑。此时他终于到了极限,无奈地对宁微道:“抱歉,我得先走了。”
“啊?”宁微压低声音回话:“胖胖你还没看到我家店铺呢,怎么就走了?说起来我家店铺也太远了吧?”
谛枢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马车会不会走的太慢了?我都觉得他们走了一天了!”虽然不至于走一天那么夸张,但两三个时辰还是有的,宁澄已经睡了一觉,马车却依然没有停的迹象。
“姐!咱们家店铺离得那么远吗?”宁微摇醒了姐姐问道。
第二十八章 生死悬一瞬
宁澄一惊,从初醒的迷蒙期瞬间清醒:“不可能,我们家最远的那个店铺也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叫车夫停下来,是认错路了吗?”
“不会。小彭去过好多次,不可能认错的……”宁澄肯定自己和弟弟已经陷入了险地,他凑到宁微耳边道:“一会儿我去跟他们打招呼,你从车窗上跳出去,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也别回头,赶紧跑!”
宁微摇头:“姐,往哪儿跑啊?我又不认识路,而且,我觉得外面的人也是他的人,我根本跑不掉。”
“对。”宁澄咬牙:“看来我们只有等他们先出招了。”
说实话,宁微并没有很着急,他知道袖中的胖胖武艺高强。但他还是有些担忧万一来的人很多,胖胖双拳难敌四手怎么办?他戳了戳谛枢:“胖胖你可以对付他们吗?
“可以。”谛枢压下翻涌的痛感,决定出手护下这对姐弟。
“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
有了底气,宁微便实话实说:“姐,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带了一个神仙在身边!”
“宁微,别闹了!”宁澄急得大冬天出了一额头汗。
谛枢配合地现身。
“你是?”宁澄惊讶的看到眼前凭空出现的人,还没来得及叱责便被吸引住了——哪怕出身一国王府,她也没见过如谛枢这般俊挺非凡的男人。
“如宁微所说,我是来帮你们的神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澄感觉自己仿佛在梦里。
谛枢体内的灼烧感越来越强,他决定速战速决。
马车夫和身边的侍卫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只是一瞬间,所有人都被镇压着瘫软在地。
“啊!胖胖你好厉害!一招就把他们全部打败了!”宁微抱着谛枢的大腿,开心地笑着。这种触碰加剧了谛枢的痛楚,但他没有甩开。
“你们是谁派来的?”宁澄主动上前问话。
小彭趴在地上喊冤:“小姐,少爷,我们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带二位离开京城的!”
“胡说,我爹怎么可能会下这种命令?”
“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是不信,随我们到目的地便是。”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诓骗我?”
小彭拿出信物:“这是王爷命我转交给另一人的镇西军虎符。”
宁澄大惊失色:“虎符?我爹怎么可能会有?”
“那我便不得而知了,王爷只是嘱托我们带二位快马加鞭赶往镇西大营。此处离大营尚有十天路程,少爷小姐,你们快上车吧。至于此人……”小彭害怕地看了一眼谛枢,“不知是敌是友?”
“他是来保护我的。”宁微连忙解释。
“既然是少爷信得过的人,那便最好,这位少侠武功高强,实乃幸事。”
宁澄:“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爹让我们去镇西大营!”
“恐怕是朝中有变。”谛枢推测。
“爹娘是不是有危险?”宁澄立刻反应过来。
看来宁微这一世确实投了个好胎,堂堂王爷之子,可惜朝中动荡,被迫卷入政治斗争,一国天子受命于天,按照天条,哪怕神仙都不得插手一国内政。
此事……难办了啊。
“胖胖,我爹娘是不是有危险?”宁微急得都快哭了,虽说他才5岁,也能从身边人的对话中知道父母大概率出了大事。
谛枢没法回答,宁澄当机立断,将宁微塞进马车,随后转头对众人道:“走,我们去镇西大营。”
“你就不怕他们说的是谎话?万一是镇西将军专门派了人掳走你们威胁永宁王呢?”其实方才谛枢已经算出,确实是皇帝要着手对付永宁王和镇西将军,自己无法脱身的王爷和王妃安排好了后路,让这些忠实的侍卫带两位小主人投奔镇西将军。
宁澄苦笑:“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爹娘整日忧心忡忡,也曾听到一些风声。再说,皇上想将我赐婚给帝雍本身就是逼迫永宁王府和镇西军抱团,进而一网打尽……哎不说这些了,我们赶紧赶路。”
“无需这么麻烦。”谛枢烧了张神行符,带着一众人瞬间到了镇西大营。
“神仙!真是神仙!”所有人看谛枢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来者何人?”大营门前,士兵拦住了诸人。
小彭递出信物,已经得到镇西将军的指令的士兵立刻将众人放入大营。
此时已是傍晚,透过火烧云的天光洒下,镇西大营沐浴在红光中,营中士兵来来往往,皆披坚执锐,杀气腾腾。
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骚动,训练有序的镇西军是王朝最坚固的盾,只有自己人才能从里往外刺破。诸人进入主帅营帐中,便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魁梧,目光炯炯:“宁澄宁微一路辛苦了,我先安排你们去营帐休息。”
“将军,我不想休息,我只想知道我父亲会如何?”宁澄含泪问道。
“陛下已经默认你我二家有不臣之心,此次你父亲将你们送来,便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镇西将军不说废话,直接道出了真相。
“可是我父王对陛下忠心耿耿,上个月还拖着病体去前线救灾,他是半点没有私心啊!”
“你父王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认为。好了,你们还是孩子,不要管这些事,先去休息吧。”
“将军,请一定要救我父王母妃!”宁澄拉着宁微给将军跪下。
镇西将军提高声音:“你们无需如此,本帅但凡有能力,必然会救出永宁王。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姐弟俩被安排在了一座新搭的帐子里,宁澄早晨还如花般的面容如今苍白可怜。
“姐,你别伤心,将军不是说了会救出父王的吗?”
“哎。他也没这个能力呀。”宁澄看得真切。
宁微慌了:“那怎么办?”
“我们两个也没有能力左右上位者的决断,此时此刻,只有在这里等消息了。”
宁微转头看向谛枢:“胖胖,你那么厉害,能不能救救我父王母妃呀?”宁微小心翼翼地牵着谛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