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墨汁早在和太子一起发现这枚玉简的时候，就想到了背后的可能性，此时看出周锦南心中的不快，它乖巧地蹭了蹭周锦南的下巴：“你要不要去我们发现这枚玉简的地方看看？那里还有其他的一些遗迹。”
　　即便周锦南犹豫着要不要去，秦恺和布鲁斯特也是坚决要去的，说不定能在附近发现其他的东西呢？秦恺和布鲁斯特甚至已经做好了这颗星球上还有发达原文明和原住民的心理准备。
　　由太子带路，三人跟着，经过这些天的跋涉，纵使他们无意间放慢了速度，但S级的体质还是让他们快要接近这片草原的边际了，往远处眺望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云雾缭绕，白雪覆顶的高山。
　　他们要去的这处遗迹就是在不远处一座雪山的半山腰上，沿途中越来越多的痕迹逐渐进入他们的视线，绝大多数都在岁月的侵蚀下与周遭环境融为了一体，但仍然有极少数幸运的保留了下来，能让人从中窥探到一丝这颗星球上曾经出现过的异域文明风貌。
　　秦恺注意到周锦南自从太子带回那块石头后就一言不发，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无声地落后了布鲁斯特一步，和周锦南并肩走着，尝试着用精神力和周锦南对话，这对秦恺来说还是第一次，以前一直都是由周锦南主导：“太子捡来的玉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否则没法解释周锦南突如其来的变化。
　　周锦南目光连连闪烁，下意识避开了秦恺关切的注视。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无疑是再度拉近了他和秦恺的关系，但周锦南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恺开口解释这一切。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茫然看向远方，瞳孔中仿佛失去了焦距：“我只是因为看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湮灭了的文明，心里有些触动……”好像除了这些残存下来的蛛丝马迹以外，就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
　　周锦南自从来到星际这个时空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过回去的事。他一向有些随遇而安，有时候会想起以前那些岁月，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往前看的同时，他不会多做留恋。然而现在眼前的一切告诉他，这两个时空似乎还有交叉存在的过去？而当他已经发现的时候，却是原来的那些连同整个世界都彻底成为历史，被时间湮没以后。
　　难以言喻的怅然像一壶清酒入喉一样，涩然的滋味从心底里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嘿！你们快过来看！这里好像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布鲁斯特兴奋的叫喊声打断了周锦南的思绪。
　　有人？！周锦南怔在原地，难道还有人和他一样跨越了时空，或者在修真文明消失以后仍然生存在这里？
　　周锦南的心跳忍不住开始加快：“你发现什么了？”
　　“这里，”布鲁斯特指了指面前地上的一片焦黑，这几天生火的经验才能让他一下子注意到这个明显是人为造出来的痕迹，“应该就是这几天才有人生过火。”
　　布鲁斯特又遥遥指向不远处的山谷，他们现在站得地势比较高，正好能俯瞰看见山谷里的情况：“而且，你们看那里，是不是像有一间茅草屋？”
　　周锦南和秦恺往布鲁斯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间类似于茅草屋一样的存在立于山谷之中。三人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往山谷走去。
　　几个人甚至做好了准备，万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进化生长方向完全不同的异形智慧生物，也要表达自己友好的态度。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走近茅草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打扮类似于远古野人的白发男子，身形苍老。
　　苍老男人警惕地打量着三人，用生涩的联邦通用语问道：“你们是联邦人还是帝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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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大概是因为很久都没有说过话的关系, 那男人的声音格外沙哑，说话的语速也格外慢，但是双目间神采飞扬。他穿着手工制成做工粗糙的兽皮裙, 扛着一根长而粗, 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当做武器, 银白色的头发乱糟糟的, 然而从年迈的外表，却依稀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
　　秦恺这时候拉着周锦南的手腕，下意识把周锦南护在身后，对着老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我和南南是联邦人。”
　　布鲁斯特紧跟其后，同样恭恭敬敬地试探着问道：“我来自帝国，不知您是？”
　　“两个联邦人, 一个帝国人，你们居然一起来的？有点意思。”老人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考虑从哪儿说起, “联邦和帝国已经开始合作勘测虫洞了？”
　　一句话就透露出来了很多东西，秦恺沉思了片刻, 有了几分确定：“您应该是联邦人吧？因为勘探核查虫洞情况才误入那个虫洞的？”他已经开始回忆联邦以前在这个虫洞附近的有关记录了，这个人年纪很大, 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
　　“不错, 我叫沈来, 确实是联邦人。”那人注意到秦恺肩上的徽章，“小子，你是五团的人？看你年纪不大, 什么职位？”
　　嗯？这句话问得就有点意思了。“您以前也是五团的人，小子秦恺，不才，是五团团长。”秦恺装作见到前辈同僚的高兴，露出一点点在长辈面前的拘谨来。
　　“五团军团长？！”秦恺的答案出乎沈来的意料，军团长的要求已经沦落到这么低了吗？居然能让一个小孩来管？除非……他双目一眯，扛在肩上的大骨棒放了下来，“小子，注意了！”
　　沈来的出招有些猝不及防，但是秦恺仍然迅速反应了过来，肩膀微微下沉，整个人凭借腰身的力量扭转了九十度，刚刚好避开打过来的大骨棒。而另一只手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刀来抵挡沈来的攻击，只是秦恺猜到沈来是要测试自己，所以没有让刀出鞘。
　　布鲁斯特和周锦南往两边散开，给两人的对招让出空位。
　　五分钟后，沈来首先收招，打消了对秦恺能力的怀疑：“你的实力当个军团长合格了。”倒是他一开始以貌取人了，这么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连看人的眼光都开始退步。
　　“沈老承让。”秦恺呼吸平静，过招间发现沈来对他们没有威胁，此时秦恺也愿意主动示好。
　　“行了，都进屋再说吧。”沈来摆摆手，转身往自己的小屋子走去。
　　外面看上去是茅草屋，但是进去后，三人才发现这是用石头和泥巴垒起来的房子，只在外墙上糊上了茅草。几块巨大的石头拼成，铺满了干草的床在最里面，四周摆着用木头制成的架子和木桌，至于坐的地方，则直接用木桩代替。靠近窗子的地方，挂满了风干肉干。
　　屋子里不大，虽然十分简陋但是布置得井井有条。
　　“秦恺是吧？你是首都星秦家的？”沈来坐到木桌边上，也不招呼人坐下，实际上屋子里也没有让人坐的地方，因为除了他以外，一直都没有人，也就不需要多搬几个木桩进来碍事。
　　“是的。”
　　沈来继续问：“秦呈是你什么人？”
　　秦恺有一瞬间的懵然，既觉得沈来口中的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又极其确定自己从没和有这个名字的人打过交道，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来。
　　于是沈来换了个问法：“你把首都星和联邦现在的大致局势都告诉我。”
　　这个要求很合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秦恺把现在首都星的情况一一道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沈来都应该是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很多年，见到人想要第一时间了解外界的变化，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外面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秦方宇那小子都成元帅了？”沈来的语气中有着无尽对世事变迁，时光飞逝的感慨。想想可不是嘛，连沈来自己都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士变成了个年迈的老人，外界过去这么多年本就在沈来的意料之中。
　　他又对秦恺说道：“秦呈这个人，是秦方宇的父亲。你对这个名字没印象，应该是从小没见过他，秦方宇那小子也很少提起吧？”
　　秦恺被沈来这么一提醒，记忆中对秦呈两个字的模糊印象渐渐清晰：“父亲很小就告诉我，爷爷在父亲年轻时就已经去了，平时也从不和我们提起有关爷爷的事情，所以我对爷爷才没有什么印象。”秦家几乎世代有人从军，能善始善终的人终究是少数。
　　“是这样吗？”沈来从秦恺口中听到迟到了许多年的好友的消息，竟然就是好友的死讯。这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感之外的答案，让沈来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你们这次行动，后方跟来的部队有多少？”沈来。
　　秦恺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部队？他旋即摇头说道：“没有部队，我们三个人这次是私人行动，半路上出现意外才被那个未知虫洞吸引到了这片星区，一开始还以为这里是无人区。”
　　“也就是其他人不会知道其实你们遇险了？后面也不会有人来救援？”沈来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这让他见到秦恺三人后的打算直接落了个空。
　　“如果说你是希望有人通过这个虫洞来接应我们的话，恐怕希望不大。”布鲁斯特此时插嘴道，他和周锦南在进屋后也向沈来介绍了自己，“我们三个人被这个虫洞吸引之前，都没来得及把行踪和消息传递出去。”
　　“只有你们三个人？”沈来似乎是不愿意相信，仍然重复着询问。
　　秦恺给了沈来一个肯定的点头：“我和南南本来是私自跟着黑火焰星盗团去的赛科尔行星，布鲁斯特是我们中途遇到的，没想到我们还没到中转要塞，就先遇到了麻烦。”
　　沈来见秦恺不似说谎的样子，只得暂时相信了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也向秦恺三人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到这颗星球上的经过。
　　那时沈来刚升了中校，带了一队自己的亲信收到了剿灭一个小型星盗团伙的任务。一行人根据情报部的消息，直接潜进赛科尔行星，顺利完成了任务。而在回去的路上，沈来和部下遇到了联邦负责每年检查定点虫洞的人马。这些精于测算虫洞坐标，检查空间穿梭虫洞情况的科研人员，倒霉地在进行勘探赛科尔行星附近的虫洞时，被附近的星盗团抓住了。
　　科研人员出外勤进行复查盘点虫洞这么重要而危险的任务，联邦自然派了不少兵力随身保护。可是尽管最后一群人战胜了这些星盗，己方也付出了保护人员伤残大半的代价。领头人正犹豫着是否要为了安全起见，暂时放弃这次行动时，他们就遇到了沈来和沈来的部下。
　　于是和联邦方面进行报备批准，沈来的队伍就直接被任命为保护这些勘察人员的新一批保护者。之后的日子里，一行人按照原本规划好的路线，把附近的几个虫洞一一重新定位加固。
　　一切顺利，直到返程的途中，沈来和秦恺他们一样遇到了那个未知的空间跳跃虫洞。不同的是，沈来他们搭乘的飞船质量要好得多，也没有像秦恺三人的飞船一样饱受星盗的炮火攻击。因此在发现飞船因为虫洞而出现航线偏离时，很快就把方向扭转了过来。
　　然而这并没有解决一行人遇到的困境。飞船的方向调整过来，但是虫洞的引力比飞船能够承受的引力要大得多，于是几艘飞船还是逃不出虫洞，一齐被吸引到了这个未知的星区。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事情是，在进行虫洞跳跃的过程中，一切监测程序都运行良好，成功记录下了这个虫洞的所有数据，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飞船上的这些科研人员就能逆推出离开这里的方法。
　　沈来说到这里，布鲁斯特不由得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为什么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就算有人寿命不长，也不应该是除了沈来以外，所有人都全军覆没这个结果吧？除非，沈来在其中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然而那又有什么用？流落到这颗星球的人可以说是一条身上的蚂蚱，利益和目的都是相同的，根本没有必要自相残杀。
　　沈来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们应该发现了这颗宜居的无人星球很大吧？”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在降临之前，从太空中能远远看到这颗星球的全貌，它比联邦和帝国所有已知的居住星球都要大得多。而降落以后，在星球上考察了这么多天，种种迹象都足以表明这颗星球的巨大价值。
　　“一开始我们发现这颗星球，全部都非常惊喜。”沈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这样大而优质的星球，只要把消息带回去，就是震惊全星际的大发现，甚至能造福全星际，“所以我们决定把直接返回联邦的计划推迟，改而深入调查研究这颗星球。然而我们没想到的是，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很多更加让我们惊讶的事情。”
　　“你们对这颗星球有什么感觉？”说到这里，沈来停下来问了这样一个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感觉？！秦恺和布鲁斯特面面相觑，周锦南却若有所思。
　　“宜居，生机勃勃，可开发性强。”率先回答的是布鲁斯特，他简单的思索后给出了答案。
　　秦恺同意了布鲁斯特的说法。
　　“你呢？”沈来看向唯一没有回答的周锦南，他看出了这个尚且稚嫩的年轻人眼中对布鲁斯特答案的不赞同。
　　周锦南眼睫微颤，声音低而轻：“死气沉沉。”这就是他降落在这颗星球后最深切的感受。虽然有数不尽的生物种类在这颗星球上繁衍，但是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和压抑的天道桎梏，只能让周锦南感受到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