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梵天眼前一黑, 气得几乎吐出血来。
他向着对方精兵集结的栈道上飞掠过去--既然对方要玩釜底抽薪,把高手都派去突袭隐月宫,那么栈道上的陆知乾身边说不定就只有一些普通的士兵护卫了。
他几个纵跃来到了远远可以看到军队的地方,除了那些七手八脚搭桥的人以外,就在陆知乾的身边不远处, 站着一个身穿白底黑边道袍,孑然静立的身影。
卫梵天当然知道他是谁, 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他只能带着不甘和愤怒, 远远地看着慕流云, 慕流云也远远地看着他,没有徒劳地追向这个轻功比自己好的少教主, 只是向着陆知乾那边又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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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梵天不能在这里跟他们浪费时间, 在确定了偷袭无望之后,他迅速带人撤了回去。
从踏入百花峡谷起就连续经历了不计其数的偷袭暗算和风餐露宿,憋了一肚子火的江湖侠士们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了隐月宫,那条山中通道的入口在隐月宫的城墙之内, 这个设计原本的目的是为了使通道无法从入口处被攻破,如今却为武林同盟会的侠士们大开了方便之门,让他们得以直接绕过了城墙这一道麻烦的防线,也使得城头上的投石车、弩`箭台之类的守城器械全都失去了作用,毫无准备的红莲教教众们被突袭而来的武林同盟会高手杀得人仰马翻。
当卫梵天带着一众高手赶回的时候,隐月宫中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他却没有参加战斗,而是留下了血奴和一些部下跟武林同盟会的高手纠缠,自己带着一小批武功最好的属下,以最快的速度直奔隐月宫的内城而去。
期间有同盟会的人发现了这个红莲教的少教主,试图上来拦下他,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反而几招之内就被毙于掌下,而当秦无期等高手闻讯赶到的时候,卫梵天已经进了内城。
当年建造隐月宫的山岳国国王是个非常多疑之人,成天觉得臣民要造反,除了动不动就将人扔进黑龙潭祭天以外,还将隐月宫修建成了城中有城的模式,外城到处都是贫民窟和棚屋区,供山岳国的百姓居住,内城住着皇室成员和他信得过的大臣,外城和内城之间还有一道城墙和护城河,护城河中蓄的不是河水,而是一种碧绿色的毒水。
一个侠士被大好的形势冲昏了头,飞身跃起想要一口气冲进内城,却被不知哪里射出的冷箭穿透了胸口,落入护城河中,其他人想去救时,却惊恐地看见那人的皮肉迅速地腐烂溶化下去,没多久已经化得露出了白骨。
秦无期他们没有再冒然硬闯,而是先在外围控制局面,等待大军进来汇合。
江湖高手和军中精锐源源不断地从那个狭窄的通道进入了隐月宫,跟教众和血奴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战斗从黎明一直持续到黄昏,打死打伤红莲教教众近千人,俘虏数百。
期间,卫梵天就带着几个最精锐的高手龟缩在内城之中,任凭外面杀声震天,他也巍然不动,寸步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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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战斗已经结束,外面的士卒还在连夜忙碌着清点伤亡,安排守卫,处理囚犯之类的事情,陆知乾等人则集中在一栋比较大的石质建筑里,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多亏了你出的好主意,不然我们绝无可能这么快攻破隐月宫的防御,若不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死伤肯定不止这么些。”陆知乾拍着张驰的肩膀,爽朗地笑着,“这场胜利要记你首功。”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了个瞎胡闹的办法罢了。”张驰赶紧谦虚一下,“要不是慧明大师那决定性的一掌,我们这一趟也就是白忙活。”
“阿弥陀佛,张小檀越客气了。”
“能如此顺利地进入隐月宫,也着实出乎在下的意料,不过如何进入内城依然是个大问题。”秦无期将张驰从龙潭底带出来的那张地图铺在桌上,“诸位请看,这内城设计得极为精妙,城墙高四丈有余,还有能将人溶得尸骨无存的护城河,更有几十个箭孔,随时可能放出暗箭,这护城河又极为宽阔,只有轻功十分好的人才能一跃而过,但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时,极易被暗箭所伤,一旦落入河中,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陆知乾说:“除非有人能够带头冲进城去,想办法放下城门,否则我们只怕是无法通过这道防线。”
“要冲进去放下城门谈何容易?”秦无期摇摇头说,“红莲教教主卫无极和少教主卫梵天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内城之中也还有不少高手在,即便有人轻功够好可以跃过城墙,还运气够好没被暗箭射下来,也一定会被他们围攻,势必凶多吉少,更别说找到办法打开城门了。”
天和道长也赞同地点点头:“如今红莲教大势已去,又被我们围困在内城之中,我们没必要急于求成,自乱阵脚,先想一个稳妥的法子,再进攻也不迟。”
武林同盟会这边的人纷纷点头称是,陆知乾虽然希望速战速决,越快攻下隐月宫越好,但是轻功好到可以一口气跳上城墙的都是各个帮派之中镇派之宝级别的高手,哪个势力也不可能同意拿自己帮派的命脉,去当攻城的小卒子牺牲,所以这一次的军事会议理所当然地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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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之后,张驰找人打听了一下,来到了慕流云的临时住所。
虽然红莲教进驻隐月宫已经好多年了,外城之中真正合适住人的地方却不多,许多棚屋的条件比起风餐露宿来也只是好上一点点而已,上清宫在江湖中的地位高,所以分到了一片相对来说不错的地方,慕流云所住的是一栋二层小楼的楼上。
张驰找过来的时候,慕流云已经打坐调息好一会儿了,听到动静他收了功睁开眼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外面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帮忙,还要跟将军他们探讨下一步的行动,能者多劳嘛。”张驰在床边坐下来,关切地看着慕流云道,“流云,你的伤都好了吧?”
慕流云垂眸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淡淡笑道:“话里有话呀。”
“我们已经好久都没有亲热了!”张驰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他,“我不管!今晚一定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慕流云“嗤”的一下就笑了:“就你这耐力,顶多三回便撑不住了,还三百回合,你是想几个月不出门吗?”
“三回就三回,大不了剩下的二百九十七回都让你来。”张驰没皮没脸地腻了上去。
慕流云也不抗拒,顺势抱着他就躺到了床上,自两人确立关系以来,还没有憋得这么久过,马上就天雷勾地火地亲在一起。
张驰衣服都来不及脱就猴急地抱住慕流云又亲又啃,简直恨不得将他吃进肚子里去,慕流云今日也比寻常更加主动些。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感情越发好了,在床事上也更有默契了,只要看到慕流云,张驰就感觉自己跟泡在蜜里似的从头甜到脚,若是有机会私下独处的时候,更是幸福得恨不得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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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这一边的意气风发,隐月宫的内城之中却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景象。
卫梵天孤零零地坐在王座上,缓缓地四下环视了一圈,在过去,他一直期待着能有一日坐上这个属于他父亲的位置,像卫无极一样接受教众的朝拜,现在他终于坐在这里了,可放眼望去,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厅,一个教众都没有。
内城之中还有一些听命于他的属下在,只是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真正可以信任、可以商量的人了,所谓兵败如山倒,那些人即使还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也只是因为这个时候下船已经太迟了而已。
“少教主?”一个穿着淡色衣裙的女子款款来到他的身边,不同于内城之中的其他人,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大难降至的惊惶,“原来你在这里。”
“莺莺?”卫梵天惊讶地看着她,“我不是让罗刹女趁乱送你们离开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要离开你。”莺莺坐倒在卫梵天的王座旁,靠在他膝上柔声地说。
“你真是傻。”卫梵天苦笑了一下,爱怜地轻抚着莺莺的脸颊,“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个个心狠手辣,如果你落到他们手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为何要留下来?”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绝不退让的底线,莺莺虽是女子,也有着自己的底线,那就是少教主。”莺莺抬眸望着他,柔声道,“你在我心目中是个神功盖世的大英雄,我不信你会就这样一败涂地,说什么我都不会信。若是最后连你也倒下了,那我再独活世间又有什么意思?”
第94章 决战隐月宫(二)
卫梵天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我卫梵天自诩风流, 这一生拥有过无数的女人,想不到今天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可惜我在这种时候才遇到你,没有让你享受过一日的荣宠, 反而让你天天随着我担惊受怕。”
莺莺摇头道:“少教主不要说这样的话, 能遇到少教主这样的英雄豪杰, 哪怕只得相伴一天、一时、一刻,都是莫大的幸运, 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过去的那些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只经历了不长时间的相处,卫梵天却深深地觉得天地之大,只有莺莺是他真正的知己,其他那些女子无非是拜倒在他的权势、武功、地位、财富之下, 她们所爱的只是那个武功盖世权势滔天的“少教主”,至于这光环下的人是谁, 根本无关紧要。只有莺莺, 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在红莲教日渐式微的时候来到他身边, 见过他软弱无力和气急败坏的一面, 却仍然能够理解他、认同他,只有她爱着的是卫梵天这个人, 而不是“红莲教的少教主”。
也只有她, 才配做他真正的伴侣。
“俗话说的好,树倒猢狲散,我知道还在这内城中的许多人都已经起了异心,只要武林同盟会给他们一个卖主求荣的机会, 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叛我。”卫梵天冷笑道,“不过这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的,谁能笑到最后只怕还未可知。”
“这么说,少教主还有办法可以反败为胜?”莺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卫梵天摇了摇头:“到了这步田地,想要彻底反败为胜是不可能了,不过只要还有命在,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少教主是打算逃走吗?”莺莺看上去有些失望。
“当初我父亲流落南疆时,不知比我落魄多少,可是只要人还活着,就有一切的可能,如果就这样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卫梵天说,“有个秘密即使在教中也很少有人知晓,在这隐月宫的地牢之中,有一处暗室,里面食水充足,只要藏身其中,呆上几年都不成问题,等到他们放松了警惕,撤离此处之后,就是我们逃离的时机。”
莺莺鼓着腮帮子说:“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早早躲起来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现在还不是时候。”卫梵天道,“百花峡谷这一局,是我大意了,可是内城的城墙也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在他们攻进内城之前,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若是到时候形式不利,你就先躲进暗室中去等我。”
“我听你的就是了,但是少教主,你可千万不要逞强啊。”莺莺靠在他身上说,“别的我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有你千万不能出事。”
“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卫梵天从怀中拿出一个袖箭筒一样的暗器说,“这是连环丧魂钉,唐门所出的暗器,威力惊人,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能使,你拿着它,万一有人攻进来,我若一时顾不上你,你也好有样东西可以防身。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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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教全盛时期教众有十余万人,但大多只是把圣火大神当个土菩萨拜的普通穷苦百姓,虽然也有一批比较极端的死忠教众,但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在朝廷大军的威慑和镇压下,这些乌合之众叛的叛、降的降、死的死,往往一个地区的领导之人被除,剩下的也就作鸟兽散了。
在红莲教主力被围困山中的这些日子里,山外的红莲教教徒已经被扫荡了个七七八八,只要这最后的防线一破,红莲教的教主和少教主授首,这个盛极一时的邪教将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但是这最后的防线,却怎么也破不了。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依然一筹莫展的陆知乾心急如焚,几番试探着进攻,除了平白折损了几十人以外什么都没捞着。
左右没有别的办法,陆知乾只好派几个嗓门大的士兵天天在城墙下面骂阵,什么难听骂什么,晚上也彻夜敲锣打鼓,往内城射火箭,把外城墙上的投石机拆过来对着内城砸石头,仗着自己人多,三班倒地不断进行骚扰,不让内城中的红莲教余孽有片刻安闲。
但是这除了让卫梵天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以外,对内城之中的红莲教教众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杀伤效果。
张驰翘着二郎腿半躺在一个遮阴的草棚下,一边往脸上贴着切片的芦荟,一边望着城墙上若隐若现的红莲教教众,清流正在城墙下骂街,骂词花样百出,声音中气十足,令自诩为骂阵高手的军士们都不得不刮目相看,想不到以清心寡欲淡定娴雅著称的修道之人中还有这等骂街高手。
龙九左右无事,就过来坐在他身边:“你倒是会享受,怕晒黑啊?”
“当然啦,男人的外貌也是很重要的,我可是立志要做个小白脸的人啊。”张驰理直气壮地往鼻子上又贴了一片芦荟,自从跟慕流云有了一腿之后,他是越来越在意自己的相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