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温行原出来吃饭，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早就不是赌气不赌气的问题了。肖蓦之所以把日子定得靠后，主要是考虑到赛程安排，希望温行原能心无旁骛地上阵拼杀，等打完比赛一切都好说。
　　在天命杯的最后一个比赛日，江舟的确成为了命运的宠儿。梅花桩刷在房区，他提前两个圈抢占的好点位，使得5L满编进入决赛圈。当时还没有人知道，这即将成为他在5L的谢幕之战，只看见AWM利落地一枪爆头，清掉了对面反斜坡最难啃的那块骨头。
　　Winner, winner.
　　Chicken dinner.
　　他们站起来收拾外设，江舟在最右边，磨磨蹭蹭地等着温行原过来，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谢”。
　　最后的最后，谢谢你把狙让给我。
　　温行原十分臭屁地回，“你他妈少来这一套”，离开摄像头的视线，背过身就红了眼睛。
　　他知道，江舟和他一样，也值得最好的装备、最多的资源。
　　从初出茅庐，到大杀四方，这中间的路途实在太过漫长，以至于温行原日思夜想地，竟在约会的时候走了神。肖蓦看出他心不在焉，替人夹了些烤肉放在碗里，左右今天是自己来谢罪的，也不能要求太多。
　　“再不吃就烤成碳了。”
　　“诶哟哟哟哟烫烫烫——”
　　温行原看都不看就往嘴里放，温度太高了，给猫舌头硬是烫出一段rap。
　　“对了。”
　　感官稍微受了刺激，温行原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想起还有兴师问罪的正事儿，怎么能轻易饶了这枝电竞交际花。
　　“Baby_Snow是哪一位？”
　　不说别的，你光听听这名字，又是小雪花又是大宝贝儿的，哪像正经爷们儿。
　　“他啊。”肖蓦好像早等着他问似的，舌尖卷住嘴角的酱汁，眉眼促狭地弯了起来，露出一星半点的笑意，“好歹也算是你的前辈，换了个名字就不认得了？”
　　温行原摇了摇头，刘海跟着飞起来。
　　“林承休嘛。”肖蓦见他一派迷惘，又紧接着补充道，“在老奇异战队，爱看金庸的那个，ID是Guo.J，有没有印象了？”
　　啊、这下可是想起来了。
　　在肖蓦他们那会儿，战队投资一度搞得轰轰烈烈，不少视频网站、通讯设备，都各占山头往里头砸钱。老奇异战队作为时代的产物，一度也势头凶猛，林承休那会儿被戏称为“靖哥哥”，算是PCL最高龄的队长兼指挥。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管理不善，奇异战队被迫转让，在新的投资商手中改名重组。林承休当时已经结了婚，正赶上妻子怀孕，索性主动退役，回家当奶爸去了。
　　“哦凑。”
　　温行原暗骂一声，结合这位选手本人的光辉事迹，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要叫Baby_Snow这种奇葩ID。
　　因为林承休前辈，作为圈中知名孩子奴，他们家的千金小名就是“雪雪”。
　　肖蓦饶有兴致地拄着下巴，看温行原的脸色如何阴晴不定，最后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装傻充愣地问他。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温行原想到，自己吃了一位奶爸的飞醋，而且是整整一个礼拜的那种，忍不住由内而外地颤抖了一下。“咱们先点菜吧。”
　　“HELLO？”肖蓦指了指满桌子连肉带菜，“我们不是已经吃了半个小时吗？”
　　“给点面子会死吗？？？”
　　温行原开始无理咆哮。
　　“别介，怎么刚来还没点菜呢，就发这么大火？”
　　“擦，你配合得可真快。”
　　“承让承让。”
　　在长达一个月的转会期里，假期长度差不多是两周时间。也有俱乐部为了控制人员变动，把大家伙留在基地里，全员在线补直播。Tony老师要走的消息，在战队内部是藏不住的。管理层已经开始张罗，广泛撒网打捞新人——万一肖蓦没答应下来呢，总得有备无患。
　　5L到底是有情有义的小家庭，假期还没放满，就全都早早回来了，说是要陪江舟热闹热闹。温行原始终在基地没走，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江舟见他魂不守舍的，偶尔也调侃两句。
　　“干嘛呢原原，又在数我哪天滚蛋呢？”
　　“少放屁，有本事你别滚啊。”
　　唐谕杰属于彻头彻尾的大心脏，想着去别处混个主狙当当，的确更像是江舟的作风，因而说了两句“以后还去你家蹭饭”之类的玩笑话，也没什么伤感在里头。祁岄就截然不同了，这厮简直是电竞林黛玉，伤春悲秋的好几天没缓过来。最后还是唐谕杰大半夜的，拉他出去打电玩，抓了两个丑了吧唧的毛绒玩具，这才又见到了笑模样。
　　在此期间，温行原也和肖蓦出去约会，甚至还被粉丝狙击到，两个人冒雨去了一趟迪士尼——不为别的，就是下雨天人少。
　　他小心翼翼地做着保密工作，一直到转会窗口关闭的前两天。俩人出去看电影，悬疑题材的，出来之后温行原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我、我跟你说个事情，我也是刚在手机上看见。”
　　温行原把头埋下去，不敢直视肖蓦的眼睛。
　　“舟舟他去了Plus+，你看你能不能，江湖救、救急。”
　　“你不去的话，就只能把教练先注册成队员了……”
　　“行不行啊，Silence？”
　　肖蓦什么也没说，拇指和食指掰起他的下颌，就这么光天化日地、不容抗拒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国民CP营业指南》，诚邀各位小天使入股！
　　苏越，国民养成系影帝，一夜之间被假料锤成麻瓜。
　　于是公司决定让他——去拉郎。
　　营业目标：男团顶级流量，宋沉生。
　　苏越：“我堂堂影帝竟要和花瓶捆绑营销？”
　　宋沉生：“我当红爱豆竟要被过气演员吸血？”
　　于是约法三章，公开卖腐、打卡发糖、互不干涉。
　　然而同住屋檐下，哪能不湿鞋。
　　俩人吵着吵着就心神荡漾了，打着打着就送入洞房了。
　　苏越：“今天该你穿我裤子了。”
　　宋沉生：“你裤子呢。”
　　苏越：“你昨天扔哪儿了。”
　　宋沉生：“……昨天咱俩没开灯。”
　　十八般武艺腹黑假花瓶×戏外反差萌傲娇真影帝。
　　上联：在外你侬我侬，绯闻与热度起飞。
　　下联：在家世纪大战，领带共底裤一色。
　　横批：恋爱真香。


第22章 （倒V开始）
　　很明显，温行原被这一吻给搞懵了。
　　他们从散场通道走出去, 原本就光线昏黄, 肖蓦把他往拐角随便一甩, 更是逼仄到近乎暧昧的环境。被抵在墙壁的过程中，肖蓦用掌心护住了他的后脑, 骨节瘦长的手指穿过发丝, 略微用力地拉扯着，几乎要把温行原弄疼。
　　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在这场湿热的抗衡当中，温行原完全是被摆布的一方, 只能勉强攀上肖蓦的肩膀，以免自己像烂泥似的倒下去。他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 最后的求援信号埋没在唇齿，化作意味不明的呜咽。
　　“唔、你他妈……哈。”
　　肖蓦终于放开了他，转身走到岔路尽头, 与仅有的灯光相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剪影。温行原背靠着墙, 近乎贪婪地汲取着氧气, 随后将刘海掀起来, 骂声里掺着断断续续的喘。
　　“行就行……呼、不行就不行。”
　　“还真以为、哈唔, 真以为有美人计？”
　　肖蓦迟疑片刻，在不能被观察到的阴影里, 展露出一个类似于孤狼的，绝望而又锋利的笑意。
　　“是吗？”
　　他说完后半句的时候，温行原的心脏也跟着停了一拍。
　　“我早就知道了。”
　　紧急替补的计划, 看似□□无缝，实际上牵涉到两方战队，能被温行原他们控制的部分并不算多。就比如Plus+的青训指导教练，正是肖蓦以前在赛场上的老对手，电竞交际花绝非浪得虚名，打听一下人员变动，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你没注意到吧？天命杯的决赛，我其实去了现场。”
　　内场第一排靠左，最接近5L战队的位置，导播镜头或许扫到过肖蓦，然而作为选手，是不会关注这种场外消息的。
　　“那时候我就觉得，江舟和你，状态有些不对。”
　　肖蓦的嗅觉总是如此敏锐，不分赛场内外，令人无形之中感到压迫。所谓的状态不对，并不是说技术层面发挥失常，相反、他们的谢幕太过完美了。素来打法很独的温行原，把到手的空投枪分给了江舟，这绝非团结有爱可以解释的
　　——坦白来说，更像是一场郑重其事的告别。
　　“关于这件事，你始终没有和我提。起初我以为，Tony是还没有决定去留。”
　　“直到我四处打听，在Plus+那边，收到了转会签约的消息。”
　　这些你瞒我瞒的小心思，肖蓦实在是倦于猜测了，他给温行原罗织了千万个好借口，比如还不够信任彼此，不足以共享心事。然而事实给了肖蓦当头一棒，他的小朋友煞费苦心，真真是为了算计他的。
　　那所谓恋人的这一层皮，到底又算什么？
　　“对不起啊。”
　　温行原从未见过这样的肖蓦。
　　他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天神垮掉了，仅仅因为他自私又拙劣的小把戏。
　　“我、我往后再也不瞒你了。”
　　“你实在不想回来就算了。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才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也太傻逼了。”
　　“很好，那你有没有问过我？”
　　肖蓦倚着墙，并排站在温行原的旁边。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高度差了一截，但都是别无二致瘦削与锋芒。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个花儿，肖蓦拢着火苗，在停顿的间歇，熟练地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
　　“我有什么梦想，你听说过吗。”
　　温行原哑然。
　　他十七岁那年，在PRG的基地门口与肖蓦擦肩，仿佛从那时起，肖蓦的人生理想，就已经被他擅自定义了。要复仇、要重回巅峰，要证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要把那些流言蜚语都甩回别人脸上，然后做回熟悉的Silence。
　　或许人家从来不那么想。
　　温行原泄气似的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肖蓦略微侧过来，手指轻轻戳在了温行原的眉心。
　　“你就是我的梦。”
　　嗯。
　　啊？？？
　　温行原被一发糖衣炮弹击中，傻得连面子都顾不得了，只是喃喃地回他，“你好像说反了。”
　　“那——”肖蓦故作为难地一偏头，“与君共勉吧。”
　　他其实还没太搞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就这么任由肖蓦拉着，从电影院走了出去。九点左右的霓虹最是繁华，他们一路走到小区门口，温行原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肖蓦他们家楼下。
　　“我、我还上去吗？”
　　肖蓦打了个响指，邀请的手势相当专业。
　　“一个人收拾东西很无聊的，温大少爷请吧？”
　　“等等。”温行原一听，还以为肖蓦是要卷铺盖跑路，立刻拉着胳膊不让人走了，比拴了链子的柴犬还要倔强，“不行不行，你不能搬家。就算跑得了庙，你也跑不了和尚！”
　　什么和尚什么庙？
　　肖蓦哭笑不得地，吻了吻他的手指，“那你到底是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
　　“啊、去哪儿？”
　　温行原心里有了一个非常乐观的答案，但是他不敢说出口。
　　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是这样的吧？
　　“基地啊。”
　　肖蓦轻描淡写地回他。街灯映照下，温行原那张略有稚气的圆脸，肉眼可见地增加了几十条弹幕，可供阅读的内容如下。
　　“我艹我艹我艹！”
　　“是真的吗，老子在做梦吗？”
　　“天呐，我是不是应该尖叫一声把他抱住？？？”
　　“不行不行，太不矜持了。”
　　“要淡定要优雅要……”
　　“去他妈的形象，老子忍不住了！！”
　　读条完毕。
　　温行原终极必杀：「大狮子吼」，开始施放。
　　“诶我去——！”
　　“zhei也太爽了吧？？？”
　　妈的，一时没控制住，还有点东北大碴子味儿。
　　肖蓦故意压了嗓子，挑眉问他，“这就爽了？”
　　小枪王立刻没屁放了。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对了，这件事情都有谁参与？”肖蓦拿钥匙开了门，一进到屋里，就摆出审问犯人的姿态来，圈着温行原不肯放行，“我猜猜看。Tony、祁岄、唐谕杰——还有老安？”
　　温行原尴尬地挠挠头，“我是主犯。”
　　“算了吧，就你那个智商。”肖蓦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八成是老安出的主意，你们顶多是搭台子唱戏。”
　　“行吧，是这样的。”嫌疑人温某招供态度良好。
　　“那我被耍得团团转，总得收点利息回来吧？”
　　温行原其实很想说，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但考虑到这样或许死得更惨，他决定理性闭麦，听听肖蓦到底要谈什么条件。
　　“这样，你假装行动失败了，回去把他们都唬住——顺便把登记表发给我。能瞒过今晚的话，我明天就给俱乐部提交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