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发现
凶僧现影之后,残页边缘窜起橘红色明火, 焰心炽热, 越烧越旺, 瞬间蔓延开来。
僧人在火中凝出金身,以凶兽为坐骑, 手持利刃,大喝一声,直向颜珋冲来。
蛊雕发出唳鸣, 振翅拦在凶僧面前, 双翼卷起大片黑风, 生生将萦绕在凶僧周围的明火压了下去。
火势虽减,火苗却未熄灭。
点点火星飞溅在四周, 草木被大片点燃。
浓烟滚滚升起, 火舌肆虐, 蛇虫鼠蚁、走兽飞禽尽被惊动, 纷纷逃出林间,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火场。
阮布倒在地上, 身体被阴气牢牢困缚, 双眼充血, 死死盯着火中的凶僧, 以及足踏虚空, 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中的青年。
他想要说话,张开嘴,涌出的却是黑红的血, 除了剧烈的咳嗽,根本发不出其他声音。
不到片刻,阮布的眼耳口鼻陆续流出黑血,干枯的身躯却开始膨胀,吹气球一般。脸上树皮般的皱纹被一点点拉平,皮下不断鼓起拇指大的脓包,一个接一个破碎,涌出散发恶臭的脓血。
阮布痛苦大叫,不顾一切在地上翻滚。
降术开始反噬,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血肉耗干,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英收回阴气,任由阮布痛苦翻滚,抓挠自己的脸和身体,心中只有痛快。
想到被下降术的父母,想到在昏迷中死去的父亲,陷入疯癫从楼顶一跃而下的母亲,她恨不能将阮布撕碎,让他痛苦上百倍千倍。
火焰熊熊,凶僧一次又一次冲向颜珋,一次又一次被蛊雕拦截。
几番对战,僧人渐渐落入下风,手中的兵刃也在风中破碎。同样化出实体的凶兽被蛊雕撕碎,散开的灵气被吞进腹中。
又是一次交锋,僧人被蛊雕所伤,从肩膀到腰际留下一条外翻的伤口。
黑气从伤口溢出,身形逐渐扭曲变暗,边缘处延伸出数不清的黑线,有生命一般穿过林间,眨眼间消失在林木之后。
颜珋察觉有异,在蛊雕拖住僧人时,纵身飞上高处,追寻黑气涌动的方向。
黑气脱离凶僧,并未彻底飞散,而是遵循一定规律,向不同方向聚集。循着黑气蜿蜒的路线,竟能绘出一朵莲花形状。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颜珋目光微敛,变得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蛊雕彻底占据上风,只需动一动翅膀,就能将凶僧彻底打散。
颜珋飞落回地面,拦住他的攻击。
“先留着,我有用处。”
如果他没有料错,类似的残页绝不只这一份。循黑气聚集的方向,定然还能找出更多。
黑气飞蹿极快,想要全部锁定,并非是件容易事。不如留着这个“源头”,以他作为牵引,将藏匿的残页和被蛊惑的凡人一个个找出来,应能事半功倍。
“是,大人。”
蛊雕遵照颜珋的吩咐,没有当场结果凶僧,也没让他寻机返回残页,以自身灵力结成绳索,一圈圈缠过去,将他五花大绑,当场捆成一颗球。
颜珋双手结印,挥袖洒出大片灵气。
天空骤起雷鸣,降下冷雨。
蹿升的烈焰被压制下去,并在边缘处形成隔离带,使得火焰一片片熄灭,留下大片焦土和乌黑的残痕。
大火起得突然,灭得同样突兀。
因地处密林之中,从外围仅能看到滚滚升起的黑烟,并无法知晓火场内的真实情形。
等到灭火人员赶到,林间早无半分火星。
令人奇怪的是,起火的范围仿佛精心测量过,从上空俯瞰,边缘处界限分明,像是一朵绽放的黑莲。莲外的林木完好无损,内中的树木青草,包括阮布的木屋在内,全都化为灰烬,和焦土融为一体,不存半分痕迹。
不提世人如何猜想,颜珋灭掉林火,便让蛊雕带上凶僧,继续前往黑气聚集处。
陈英大仇得报,执念已消,被颜珋收入铜铃内。只待处理完此间事,即会通知判官,将她带往地府。
阮布在大火中身亡,尸体被烧成焦炭,种在体内的母降却没有损伤,更没有消失,而是化成一条肥胖的青虫,在烈焰中团成一团,仿佛一颗青绿色的圆珠,闪闪发光,格外引人注目。
母降现身时,被困住的凶僧开始剧烈挣扎。颜珋未做犹豫,迅速将母降收入铜铃。铜铃被灵气封锁的同时,僧人也随之变得安静。
“果不其然。”颜珋沉声道。
残页、凶僧和母降之间存在联系,并且相当紧密。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种联系多是要施行血祭,献上大量的血牲。
这些血牲有飞禽走兽,有蛇虫鼠蚁,有生出灵智却无法化形的小妖,最多的却是凡人。由女娲所造,以混沌之气助其生出魂魄的凡人!
听完颜珋的猜测,蛊雕不由得咋舌。
颜珋又展开掌心,凝视用龙气包裹的一团烈火。这些残页飞起的火苗,有几分类似西方教的业火。如果真如他所想,此事就绝不能轻忽。
他对西方教的印象实属一般。
当年鸿钧讲道,准提接引联手坑了红云,此事人尽皆知。西方教度三千红尘客,过程中的种种手段,更是禁不起推敲细究。
大概是两人行事日渐过分,惹上三清,被下手摁住一回。
吃到教训,西方教行事终于有所收敛,不再四处乱晃,满世界嚷嚷“与我有缘”。
自祖龙沉睡,帝俊太一掌控天庭,西方教日益壮大,渐渐有同天庭分庭抗礼的架势。只是一直没有闹大,仅是隔三差五小打小闹,并未真正同天庭对立。
颜珋被夺上神位,已有许久未上天庭,也未关注西方教之事。
如今来看,接引准提这两位教主,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人间散布此等残页,分明是想在人族气运上分一杯羹。只是比不得帝俊太一的大手笔,而且手段有些见不得光,同西方教平日里树立的形象背道而驰。
蛊雕飞出一段距离,离第一处黑气聚集点越来越近。
毫无预兆,被困住的凶僧突然发疯,身形不断膨胀,濒临极限时陡然炸裂,碎成一缕缕黑气,继而化成黑斑,洋洋洒洒飞落地面,继而形成隔墙,阻截前方道路。
见到这一幕变化,蛊雕下意识去看颜珋。
颜珋并未发怒,恰恰相反,修长白皙的手指点着下巴,双眼微微眯起,嘴边牵起一抹玩味的笑痕。
目光扫过隔墙,继而转向云层之后,颜珋做出让蛊雕意外的决定。
“先回去。”
“回去,不找了?”蛊雕道。
一道隔墙而已,冲过去算不上困难。
“自然要找,不过,不是在这里。”
颜珋既然吩咐,蛊雕自然不会违背。
待回到黄粱客栈,颜珋按住架上的铜铃,将陈英交给前来的判官。随后打发走蛊雕,取出一枚金色的龙鳞,双手结印,以龙气化出一面灵镜。
镜中现出大片祥云,云后是巍峨的大殿。
不等颜珋细看,殿中陡然飞出数道金光,紧接着,几个做西方教打扮的僧人飞出殿门。
就几人飞行的方向来看,与其说是自行离开,不如说是被人掀出殿门,落到殿前玉阶时,样子颇为狼狈。
颜珋定睛再看,很快认出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准提和接引两人!
第99章 霸道
准提、接引自西而来,创建西方教, 度三千红尘客, 并称西方二圣。
帝俊太一在位时, 西方教一度壮大,纵无同天庭并立之实, 也有分庭抗礼之势。关系最为焦灼时,众仙一度认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出乎预料的是, 双方突然“讲和”, 西方教避出天庭, 天帝也不再实施压力。
这一次祖龙苏醒,揭穿帝俊太一暗中所行, 镇压两人于不周山, 少数仙人或心存惋惜, 但就总体而言, 对祖龙所为并无异议。
不提洪荒律条,以帝俊太一重修的天律来断, 两人也是罪不可恕。
谋害祖龙, 擅移天门, 挖断灵山断绝灵脉, 桩桩件件加起来, 仅是镇压在不周山下,没有破其神识,已经是法外开恩, 从轻发落。
帝俊太一退下神尊之位,推举新天帝势在必行。
此事关系重大,祖龙、三清齐聚,诸仙共议于大殿。
一番商讨之后,人祖少昊成为最佳人选,大部分仙人都表示赞同,并无异议。
巫、妖两族虽有不甘,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哪族上位都会引起不小的争端,不如尊重祖龙之意,推人祖为新天帝。
究其根本,自巫妖大战之后,人族气运鼎盛,帝俊太一为取气运,不惜违背天律做出错事。如今天庭重立,万象更新,推少昊上位实是利大于弊。
至于少昊是否会如帝俊一般独断专行,众仙并不担心。
同大日金乌不同,少昊虽有神位,终究“资历”太浅,而龙族摆明不会多掺和天界之事,今天庭如何运作,新任天帝势必要征询众人意见。
于此,少昊也是心知肚明。
对他来说,机会千载难逢,必然不能错过。是不是会成为摆设,他自认有些本事,绝不会任由他人操控。
以他的能力,只要谨慎小心,多方谋划,纵然不能如帝俊一般言出法随,也无法达到东皇太一的威势,至少不会做个傀儡,一切全由他人决断。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将接近尾声。
新天帝登上宝座,再下法旨册封天后,祖龙和三清即可功成身退。
不承想,西方教突然横插一脚,以准提接引为首,率领教众闯入大殿,质问帝俊太一被镇压之事。更让众仙感到愕然的是,他们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当面挑衅祖龙。
“汝行之恶,悖天逆地。凡汝之血脉族人,死后必入地狱,受业火灼烧之苦!”
准提身材高大,脸色枯黄,真身生有三头十八臂,手持法器均为仙家至宝。三清之一的上清道人就曾吃过他的亏。虽说当时情况复杂,准提有取巧之嫌,但能压下上清的绝仙剑,破诛仙阵,足见其不凡。
大概是这场大战给了他底气,面对祖龙仍态度傲慢,不见半分尊重,反而口出恶言,如散仙一般训斥。
准提话刚出口,大殿内就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除了龙族和三清,其他仙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凝滞,不好听点,犹如在看一个智障。
脑子呢?
找死到如此地步,当真世所罕见。
从洪荒数下来,敢在祖龙面前如此叫嚣的,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最重要的是,这不满一个巴掌的人头,如今可是一个都不剩。
任由准提叫嚣,祖龙视若无睹,无意做出回应,反而侧头询问上清道人,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才会败于对方手中。
上清道人面现惭色,两眼飙刀子一样瞪向太清和玉清。不是这二位插手,还和自己不在同一阵营,岂能留下这样的笑柄!
老君咳嗽一声,表示事情过去太久,再翻旧账没意思。元始天尊也连连点头,认同老君说法。
上清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
几人说话时,连个眼神都没给准提,遑论西方教众人。
对此,殿上众仙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以祖龙和三清的尊位,这样做才是正常。
西方教众人却不这么想。
准提一而再再而三被无视,心中腾起怒火,接引也是面色难看。两人座下教众同时大喝一声,化出金身,持本命法器当殿发难。
帝俊太一在位时,准提接引为共享人族气运,不得不立下言誓,同对方和平相处。
如今情况生变,帝俊和太一被逐出天庭,不复神尊之位,正可借机撬动天庭,在天界事务中插上一脚。
西方教的教众因出身关系,不可能登上天帝宝座,准提接引心知肚明。但这不代表不能另辟蹊径,推举同自己关系好的仙人,试着在天庭掌握话语权。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不等两人进一步谋划,祖龙三清齐聚,推举人祖少昊掌管天庭。
准提接引十分清楚,一旦此事达成,非但近期的谋划不能实现,早年从人族截取气运之事也将暴露。届时,遭受的损失恐将无法估量。
为此,两人才率教众闯殿,当面挑衅祖龙。
能打得过最好,直接以威势拉下少昊,推自己选定的仙人继位。打不过也没关系,放下面子做悔悟状,巧织言语,马上就能以和为贵。论演戏的本领,他们还没怕过谁。
可惜两人机关算计,却漏算龙族的性情。
这样找上门挨揍的,从祖龙往下,别说烛龙应龙和蜃龙等人,蟠、蛟之属都是打你没商量,丝毫不会客气。
至于打完后会不会惹来麻烦,龙族上下都有共识,大不了直接打死,令其灰飞烟灭,半点渣都不剩,哪里会有麻烦。
于是乎,在教众当殿发难,挥舞起神杵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早已经注定。
一名教众大喝出声,全身肌肉膨胀,光芒大炽,化出八臂金身形象。双手握紧法器,正准备当头砸下,突有拳风迎面飞来,匆忙间闪躲,腹部却猛挨一脚,瞬间倒飞出去。
在飞行过程中,闪烁金光的法宝脱手,坠落在大殿正中,砸碎一片玉板。
教众的五脏六腑尽皆受创,腹中犹如翻江倒海,修成的金身在龙族面前显得无比脆弱,和“脆皮”没什么两样。
烛龙收回拳头,向身侧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