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折樾:“是还有什么事?”
赤焱笑道:“凤曦忽然找我有些事。”
花折樾略微思索稍稍皱眉,问道:“那位和凡人相恋的…东南妖王,凤曦?”
赤焱道:“嗯,我上次还带你去喝了他的喜酒。”
花折樾看着赤焱,点头。
片刻之后,一道红光掠过,一修长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布下的阵法之外,赤焱踩着栅栏跳了出去,一路跑到他身旁,伸手拍了他肩头,笑道:“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凤曦额前一缕发丝被风卷起,额上露出刻了金色凤凰纹饰,他面色愁苦,须臾叹了口气:“我……近来有一场天劫。”
历劫对凤曦来说是家常便饭,能因一场天劫来寻赤焱,此事定然非同小可,赤焱问道:“什么天劫?”
凤曦抬眸看向赤焱,丧气道:“十三道天雷,二十七道天火,我怕熬不过。”
寻常历劫也不过是三道天雷,这十三道天雷外加二十七道天火,简直是疯了的节奏。
赤焱也被这个数字惊着了,道:“十…十三道天雷?还有…天火?”
凤曦点了点头。
赤焱沉默一会儿,问道:“什么时候历劫?”
“三日后,”凤曦拿出一道凤凰纹的令牌给赤焱,道,“倘若我回不来了,我的子民交给你了,另外,阿蓉,下辈子让她不要再记得我。”
赤焱把妖王令一推,道:“这么早交代什么后事,三日后我去助你渡天劫,不会有事,最坏的结果也是你重新修炼。”
凤曦道:“若是无事,你再把妖王令还我不迟。”
赤焱只好收下了让他安心,只皱着眉:“嗯。”
凤曦道:“也无他事,我走了。”
凤曦一离开,花折樾便跨过栅栏走了过去,问道:“一般来说,劫越是猛烈,劫后得到更多,这次平白加了这么多道劫,你想是为什么。”
赤焱摇了摇头,道:“不大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活命。”
随即,赤焱看向花折樾,忽地明白了:“你是说…朱雀?”
花折樾点点头。
赤焱一把将他抱住:“樾,兹事重大,倘若我一去不回,你避开世事,好好修炼,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花折樾笑了笑:“我和你一起去吧,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赤焱拍了拍他的背:“不必,劫场过于危险,历劫最多也就是八十一天,你等我回来。”
花折樾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皱着眉不情愿地点了头:“你小心一些,我会等你回来。”
赤焱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抓着他的手道:“别担心,我死不了,你还在,我也不敢死。”
花折樾凑上去亲了他唇一下:“你若是丢了,天地之大,我真怕此后找不到你。”
“我会找到你,”赤焱握紧花折樾的手,“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攻城。”
花折樾笑道:“张将军真是苛刻,他不如改名叫张苛刻诶。”
赤焱凑近人耳畔:“乖宝贝儿,我们快些走吧。”
花折樾:“………”
赤焱这般叫他一般是想做那啥事了,花折樾面色稍红,握拳抵唇咳了咳,点了点头:“好。”
言罢,加快脚步回去。
攘外必先安内。
独孤锦倒是和他王兄独孤怀瑜一样想加速平息内乱,他将南疆战事平息后便准备回京城发动政变夺位,然而还未出发,独孤怀瑜的圣旨就下来了,旨意是让独孤锦与张柯良前后围攻剿灭南淮叛军。
独孤锦斟酌一会儿,动身去了南淮。
未曾想他一到南淮,南淮便下起了连绵不绝的细雨,他正稳了脚跟,就收到张柯良让他配合来个夹击歼灭战的信。
独孤锦看完轻笑一声,随即将信投入了火中,设了一个全军忽然叛变,自己也被俘的计谋,反给张柯良出了难题。
张柯良若是继续攻城将危害到独孤锦的性命,将会被责骂不忠,而若是不攻城,皇上那边更是不好交代。
不过,南淮王已经抛出话,可以那军师花阳的命来换独孤锦的命。
因花阳除妖有功,前几日得到了张柯良的重用,封他为军中司命,专注破城时收妖一事。
听到要用他换独孤锦时,花折樾倒是没多少意外,毕竟自己除妖之能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威胁,而独孤锦用这点来设计交换也无可厚非,不会让人生了怀疑。
独孤锦只是想要花折樾这个人罢了,否则大可直接让张柯良去换,以张柯良的性情,他定然会去。
军中人并不知这是独孤锦的计,只觉得不能让皇族落入贼军之手,且花折樾这般受宠,已让某些人红了眼,纷纷提议用花折樾交换独孤锦。
张柯良很是头疼,他未曾想独孤锦如此老谋深算,且并不想用花折樾这撑起围剿叛军一片天的人去换叛军贼王独孤锦,可又有些抵不住众人的谏讽。
外头的雨仍旧在下,花折樾气定神闲地坐在营帐内一边吃糕点一边画符,张柯良掀开了营帐走了进来一把坐在花折樾对面:“此事我已上书,只等皇上的命令行事了。”
花折樾搁下笔,道:“若是如此也不必等了,帝王定然会选择用我换独孤锦以全名义。”
张柯良也料如此,只不过为拖延时日想方法而已。
花折樾继续道:“我是独孤锦手下的逃兵,回去是必死无疑,他不会放过我,如今只要将军帮我,让我再做一次逃兵则可。”
张柯良目光如炬看着他。
花折樾知道是让他为难了:“罢了,那就先等着,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变,将军不必担忧,我现在还得将画几张符,请回吧。”
张柯良起身:“军营西边的阵法似乎被破坏了,昨晚蹿进来一个小妖。”
花折樾执笔画符咒,一边回道:“我过会儿就去修好。”
黄昏时,花折樾将一大箱子的镇妖符冒着细雨搬去了张柯良的营帐内,张柯良正在训斥一个下属,见花折樾来,挥手将人斥开,面色依旧是铁青,人离开了也没恢复过来。
他看向那大木箱道:“这是什么?”
花折樾将身上的雨珠拍去了,道:“这些天积累的镇妖符,你可以给士兵们发下去,我营帐里还有一些护身符在画,明日再拿给你。”
张柯良道:“西边的阵法修好了?”
花折樾摇头:“我现在打算去修,将军可有伞借我用用?”
“有,”张柯良将靠在营帐门口的伞拿给他,“你拿着用,不必还,阵法得快点修好。”
花折樾接过伞,笑道:“是。”
张柯良就是这么直的性子,花折樾撑开了伞便往西走去,忽然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脸颊上,花折樾皱着眉抬头,发现这把伞破了个洞…
作者有话要说:
O(∩_∩)O~~
第62章 飞鸟良弓
将入夜的雨带着几分凉意, 花折樾只好凑合着撑着这把伞去军营西边补阵法, 一路过去, 巡视的人遇到了几次,但都是匆匆在雨里而过。
西边的阵法的确被破坏了,花折樾低头查看一番, 将一道稀碎地躺在泥地里的符替换了,然更不幸的是,阵脚也破了点。
上次是和赤焱一并来布的阵, 修补阵脚不似替换符篆那般轻松,不过这看起来不像是人为,估摸着应该是被连绵的雨给冲了坏了的,花折樾也稍微松了口气, 从乾坤袋里取一支朱砂笔, 细心地将阵脚给修补好,随即咬破食指,血和着灵力一并送入阵法,不多时,阵脚闪过一道金光,重新与整个阵法切合。
修好缺口, 花折樾担心其他地方也被雨给冲破了, 便沿路查看了过去,一路将阵脚修固, 符也替换了新的。
做好这一切时,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花折樾的鞋子湿了些许,自己也筋疲力竭,随即收了笔,抬头擦了擦额上的汗,将伞面抬高了一些看向夜色茫茫的前方。
前方是莽莽山林,花折樾想着赤焱离开也过去一旬了,也不知二人劫历得如何了。
花折樾直了身子,看向离开军营的那条路。
自上午张柯良不打算帮他逃离时,他就打定今晚就离开此地,如今阵法修好了,画的镇妖符也交给了张柯良,护身符也告诉他在自己营帐,至于能不能真的攻下南淮,就看他的本事了。
反正花折樾已经安心了,能做的都做了,总不至于为了这内战把命给搭了进去。
他撑着伞看了看四周,见巡视的人正好过去了,是离开的好机会。
但去哪儿,还没想清楚。
不是云关界的弟子,云关界是不可能回去了,赤焱如今不在逆云端,他去逆云端也不大好。
那么也只有去京城寻刘老伯跟他街头卖艺混一阵子,总之,这儿是不能呆下去了。
正打定主意去京城,身后一股凉意猛地爬上脊背,花折樾一转身,见是一股比黑夜还浓的烟雾,这黑雾的气息无比熟悉。
花折樾惊得心提到嗓子眼,一伸手冥灵椿探出枝条抓住了不远处的一棵树,花折樾脚步一移,冥灵椿枝条一收,花折樾落至树梢躲开那黑雾。
他稳住身形,一手执伞看向了那逐渐变成魔魇模样的黑雾。
魔魇此时撑着一柄黑色的伞,他抬起伞面勾起一抹笑意双目盯向花折樾:“逃?你能逃到哪里去?”
花折樾道:“只要离你远一些,逃哪里都无所谓,倒是你,你和独孤锦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你是指哪一个交易?比如,这个?”魔魇看着人阴鸷地缓缓一笑,随即变成了一个士卒,又在花折樾眼前逐渐消失无踪。
花折樾下意识转过头看人是否飘到自己身后。
身后并没有人,只是林中的黑暗,魔魇不知去了何处。
花折樾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从树梢跳了下来,想还是回军营苟几日比较好。
然后往回没走两步,军营里忽然涌出几列整齐士兵,冒着雨手拿长戟举着火把朝他跑来。
花折樾一愣,发现魔魇所变的士卒跑在了最前头,紧着听见里面有人喊道:“抓逃兵,别让他跑了!”
花折樾此时离阵法有一段距离,冷静地思考几秒,想他们早就想抓着自己送去叛军将独孤锦交换出来,而因着这段距离必然给他安上逃兵的大罪名,介时一个逃兵换回独孤锦,张柯良再怎么不情愿也阻止不了。
如此,花折樾只能逃,修复阵法还剩下一点灵力,这些人也没有可以追得上他的,更何况有夜色掩盖。
他转过身,握着伞几个飞跃,很快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正在花折樾松了口气时,空中飞来两支羽箭,那羽箭如同生了眼一般直追花折樾,一瞬之间射中他双腿小腿腹上。
正一跃而起的花折樾猛地脱力从空中落下,双膝跪在一个小水洼里,双手撑地长发沾地,溅起的泥水飞到脸上。
伞已落在一旁,花折樾疼得眉心拧成麻绳,他转过头看向自己被羽箭射中血流不止的小腿,又看向逼近自己的追兵,顿时一狠心将两支雨箭从肉里头一一拔了出来。
冷汗混着雨水直滚而下,冥灵椿随即将流血的小腿给缠绕上开始治疗。
追兵离自己越来越近。
花折樾被迫收了刚开始为他治疗的冥灵椿,踉跄地站起身想钻入附近的林叶中躲一躲。
他正站起身抹去脸上的冷汗和雨水,甫一抬眸,就见魔魇立在了眼前。
他伸手用力捏住了花折樾的下颚将人喉口扼住,诡异地对人拉起一侧嘴角,另一手拿起花折樾的右手,看向他指间的冥灵椿:“这东西倒是给你帮了不少忙。”
花折樾喉咙被捏住说不出话,只眼睁睁看着螟蛉春从他指间脱落,落入魔魇手中。
拿了冥灵椿,魔魇将扼住花折樾喉口的手一松,并给了往后推的力,花折樾小腿的伤未痊愈本就站不稳,如此一下更是倒在泥地里难爬起身。
身后一群追兵已涌来,将挣扎着欲爬起的花折樾给按住了。
花折樾一抬眼,魔魇已经消失无踪。
他这才想起方才魔魇所说与独孤锦的交易。
原来魔魇化作士兵模样是为了引来这群人给自己添个罪名,或许那阵法被破坏也是魔魇刻意为引自己出来弄的。
不过,魔魇为什么不直接抓了他,而是和独孤锦合作?
花折樾被一路拖回了军营丢进铁笼子里关着,放在外头淋了一夜的凉雨。
花折樾一夜未眠,身上又湿又冷,他靠坐在铁笼子里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披下的长发遮住了苍白的脸,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拉出一条缝,奄奄一息地看着天从浓黑到微亮。
周围嘈杂又起,多了许多模糊不清的人影,花折樾冷的麻木的手稍稍动了动抱紧了自己,神色惊恐地看向了他们。
“…来几个人把笼子抬上车。”
“…嘿。”
“……少尉…将军同意换人了?”
“逃兵该杀头,拖去把咱王爷换来,将军能说啥?”
“哈哈哈…”
随之,花折樾连着笼子被抬上木板车,那少尉拿着一根铁棍伸进牢内敲了敲花折樾的脑袋,试探他是死是活,仿佛笼里的不是人而是畜生。
花折樾疼得抬眸看向他,挪着位置躲开,少尉见他没死随即放了心,笑着一声招呼,车咕噜咕噜开始拉走,从军营一直往南淮城去。
雨仍旧在下,花折樾被冰冷的水珠打得睁不开眼,他眯了眯眸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眼角泛上一股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