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回到封了他四十年的越池,按理说,他应该记恨这个地方,可如果不是越池,他或许早就魂飞魄散了,如今回来,他居然觉得有些安心。
越池是前川江的交汇处,前川江环山而流,拐弯之处本该水流湍急,不曾料想此处多出来一方湖,将本该湍急的水流引入湖内,由此成了越池。
墨卿盯着湖面,想起自己被打断脊柱丢进湖里的时刻,他似乎看见有人发现了自己,却只是匆匆一瞥而过,如今细细想来,那个眼神与玄青辞一起的那个人的一模一样,可他为何不救我?
他深吸一口气凿开了越池冰面,坠入冰洞中,一个翻身掀起一阵水浪,水浪从最底下开始翻涌,一波推动一波,卷起淤泥往前川江涌去,湖面上却依旧冰封一片。
墨卿眯着眼睛望着水流逆向涌进前川江,心中的怨气似乎更胜一筹,扬手再次拍下,将那裹着淤泥的水流翻成泥浪,“哗哗”地闯进前川江,那前川江像是门户大开般地迎接巨浪。江底被泥浪冲出一条道来,本清澈的江面顿时被污泥所染,泛出污浊,江面上还漂浮着些许泥子,慢慢下沉。
冬季本不涨水,然而被墨卿这么一折腾,前川江转弯的水面却陡然上涨。
这天在前川江上捞鱼的赵江平眼看着不远处冲出来一股逆流,还没来得及调转船头,就被逆流冲得掀了船。船夫水性好是为了防身,可这天的逆流像是水底龙卷风,硬是拖着赵江平不让他离去。
不消半个时辰,江面平静了,上面飘着一舟底朝天的渔船和一个人。
第六十五章 一叶小舟酒后性
“你做什么!”谢必安拉住范无救,低声呵斥。
范无救转过身看着他,紧紧抿着唇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我警告你,那只蛇鬼就算我们两个人合力都拿不下,我可不想冒这个险。”谢必安一边说着,一边还抖了抖身体,满脸写着抗拒。
范无救垂眼沉思,觉得谢必安说的挺对,他二人此时已经不再是活人,而是两个随时随地都会被打散的黑白无常,若非阎君用魂力吊着他们,还会面临魂力减弱,最终消散的可能性。
“好,但此事定要让阎君知晓。”范无救如此说道。
而此时还被蒙在鼓里的阎酆琅正从榻上醒来,看着在一旁睡得毫无防备的玄青辞,脸上露出两朵红晕。他将自己整理好后,便坐在榻边静静地等待玄青辞醒来,一只手悄然握住玄青辞的手腕,骨骼分明的触感不禁让阎酆琅放轻了力度,害怕自己一不小心给捏碎了。
他看向玄青辞的脸,一颤一颤的眼帘下,载着两只漂亮清澈的赤眸,害怕紧张的时候,竖瞳会变细;高兴愉悦的时候,就会眯起来,像是一只狐狸;难过委屈的时候,赤眸上就会蒙上一层水雾,水珠子挂在下睫毛上,却怎么也不掉下来。
阎酆琅伸手撩了一下玄青辞垂在额前的碎发,细细软软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地轻轻搓揉。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撑在玄青辞的脑袋边,枕头便凹陷下去了一块。
他凑近玄青辞,看他直挺的鼻下一张丰润的淡唇,那里是他化为原身时,时常突出蛇信子的地方,阎酆琅还记得玄青辞喝水时的样子,那么小的嘴小口小口地***水,实在是撩人至极。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指顺着嘴唇的轮廓划来划去,慢慢靠近他。他发现玄青辞合眼时,两排睫毛像极了两把小骨扇。
阎酆琅有些紧张,他越看这张嘴唇就越想一口咬上去,脑袋里是那日亲吻时的感觉,柔软富有弹性,温热得不似他身上的清冷,让阎酆琅越发想深入探究。
“哐哐!”
窗户外突然响起的声响吓得阎酆琅一下子弹了起来,脑袋撞在榻上之檐,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他撞得眼冒金星,险些就要跌坐在地上,好在扶住了床榻,稳住了自己。
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找他?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道黑气闯入,漂浮在屋内一动不动。阎酆琅起身握住那东西,随后眼神一凛,浮出一抹鄙夷。
“区区妖帝也敢使唤我?”
大抵是被阎酆琅撞脑袋的声音给吵醒了,玄青辞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呆滞地盯着床板,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
阎酆琅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发呆的玄青辞,边走过去边看见玄青辞把脸转了过来。
“酆琅……”
“醒了?”
玄青辞坐起身,头上那根笔杆也不知道被睡到了哪里,于是披了一头的长发。
“起来要出发了。”
“去哪?”
阎酆琅把人拉起来,见他松垮的衣服耷拉在身上,竟亲自给他整理衣裳,末了还摸了他一把长发,捻起一缕用一根青丝长带给束了起来,顿时把往日里的戾气给压住了。
“前川江,青潭宗。”
话音刚落,玄青辞心里一咯噔,耳边没了一切声响。
阎酆琅并没有发现玄青辞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转过身将竹简别在腰间,就去开门。玄青辞不知道阎酆琅为何要去青潭宗,但他不想阎酆琅踏足那个地方,那里肮脏、黑暗、冷漠……
冬季越池前日被冰封住,但现在却一副春将到来的景象,丝毫没有冰封的迹象。
阎酆琅收起眼底的阴冷,不知从何处寻来一舟小船,对玄青辞说道:“你以前乘过船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一条蛇乘船做什么?
玄青辞却并未在意这些,认真地回答:“我见凡人的那些船载了好多灯,那些人还往水里放花灯,很漂亮……”
这景象是在几十年前的看到的,那是玄青辞第一次进入人界。他躲在护城河里,睁着一双赤眸从河底望河边上的人,不远处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向自己缓缓驶来,他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看着瘆得慌,连忙躲在一朵花灯下面,好奇又惊叹地看着这艘大船,上面的灯亮得有些刺眼,欢声笑语透过河面,传入玄青辞的神识。
后来他在说书人的口中知道,那是船,那天是元宵。
阎酆琅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今日就你我二人。”
言罢,一脚迈进小船,玄青辞看着这小船摇摇晃晃的有些犹豫,但看见阎酆琅稳稳地站在上面,便也踏了进去。
阎酆琅施了道术法,令小船驶了起来。玄青辞看着新奇,觉得这样子像极了那些驾剑飞行的仙人,于是便趴在船边看着水流,发现这船与水之间恰有一道薄薄的术法。
“进来瞧瞧。”
玄青辞“诶”了一声便走进船内,发现里头放着一个软塌,软榻上放着一方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和一壶酒。阎酆琅就坐在软塌的对面,正打开酒壶的塞子。
玄青辞一愣,满脑子都是“雄黄酒”,僵着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你往后退什么?这不是雄黄酒,过来尝尝。”嶼。汐。團。隊。獨。家。
听到阎酆琅这么说,玄青辞放心地坐了过去,刚一靠近,一股浓郁的米香冲入鼻腔,还有一丝桂花味儿,他感觉口中似乎分泌出了唾液,不禁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阎酆琅给自己倒了一杯,伸手拿了起来。
“这是我从财神那里拿来的,这老家伙藏了不少好东西,你尝尝,若是喜欢,我便再去问他要些来。”阎酆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说起那财神,还是他早年的时候从财神那里骗来的,说是要给帝喾过生辰用,那财神一听是给帝喾,拿出来好些东西,可他不知道的是,阎酆琅根本就不记得帝喾的生辰,纯粹是被帝喾禁了酒,他没酒喝只能找上一天到晚窝藏赃物的财神。后来被财神知道后,一状告到了帝喾那儿,却见阎酆琅正给帝喾倒着酒说着乐事,硬生生让财神吃了瘪。
他俩的梁子这才结下。
玄青辞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这酒,舌尖上传来轻微的甜辣感,咂咂嘴觉得口味有些奇特,便轻轻抿了一口,却倏地皱起了眉头,连忙把酒杯放下,推到阎酆琅的面前。
“怎么,不喜欢?”
玄青辞没回话,心想阎酆琅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又辣又冲,简直难以下肚。
阎酆琅仰头一口灌下,将酒壶放好后撂开小方桌,身上窜上来一股热气,一把抱住玄青辞的时候,这股热气更加灼烈了。
“青辞听说过酒后乱性吗?”
玄青辞被他的酒气喷得耳朵发烫,轻轻推搡着他。
“酒后乱性,后果不堪设想。”
阎酆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着玄青辞的手微微颤动:“你这是听谁说的?为何会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不是?”玄青辞反问,回忆起来说,“他们仗着酒劲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事后便借口说是酒后乱了心性,一时***。”
“哦——是怎样的禽兽不如之事,你可见过?”阎酆琅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动脚。
玄青辞不说话了,脸上微微发烫,身上被阎酆琅碰触过的地方冒出一些奇怪的感觉,或酥痒想要他继续,或轻抚想要他着力,他觉得如此下去,真要后果不堪设想,便开始挣扎起来。
“别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吓住了玄青辞,他当真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任阎酆琅在他身上探索。
“就是……交、交……”
后面一个字,玄青辞憋得满脸通红,怎样都说不出口,紧张得抓紧了自己的衣摆,浑身僵得跟块石头似的。
阎酆琅在他耳边轻笑着,一只手握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转了过去,嘴唇附着在上面,张嘴细细啃咬起来。
“唔……”
一时间,玄青辞的唇齿也沾上酒味,放在他后腰上的手逐渐受力,将他牢牢地扣在怀里。他开始觉得头脑有些发昏,竟有些看不大清眼前的阎酆琅,嘴上也麻得快没了知觉,只知道嘴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阎酆琅离了这张丰润柔软的唇,上面还留有他留下的印记,红润泛着光泽,微张着似是在引他再入。他偷偷瞧了一眼玄青辞,见他还没缓过神来,勾着嘴角又凑了上去。
阎酆琅这才发现那条长长的伤疤,围着玄青辞的脖颈整整一圈,他想此处应该就是玄青辞被拨皮的地方。他心里一刺,眸子暗了下去,动作再次变得轻柔,却在吻到一处时,身下的人猛地颤了一下,抓着自己的手也紧了一分。
船边的水声“哗哗”地传入船内。
“不要在这里……嗯……”
阎酆琅停了动作,抬头看向玄青辞,见他皱着眉头有些抵触的样子立马凑了过去:“不喜欢这样?”
玄青辞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头还闪烁着期待,小声地“嗯”了一下。
得了回应的阎酆琅在他侧脸上啄了一口,便不再继续刚刚的动作,顺着下巴吻到领口,一只手撩开他的衣领……
就在此时,越池边上的谢必安愁得来回踱步,这阎君要做事,封鬼门做什么?这下好了,他和范无救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不行,我等不了了。”
谢必安一跺脚,甩着拂尘就要追上去,却被范无救一手拎了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
“阎君不会无缘无故封了鬼门,何况他现在还……总之,我们不要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谢必安“嘿”了一声,骂道:“你还向着他!你看看他离我们多远了!要是再往前走,我们的结界可就没了!”
结界是阎酆琅用来隔绝他们与三界联系的,若是没了结界,便会受制于人界,那么想要收魂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得冒着被其它魂灵吞噬的危险,尤其是妖魂。
范无救皱起眉头,有些犹豫。
就在此时,那片小船上冲出来一道身影,这身影呈青色,快速得两人捉不到踪影。
谢必安定睛一看,便看见小船里还冲出来一个人,那人只穿了一件中衣。隔着小半个越池,谢必安都能感觉到阎酆琅的怒气,那简直是怨气。
“玄青辞!你给我回来——”
谢必安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阎酆琅转过了身,正对着自己,杀气腾腾。
“无、无救……我瞎了……阎、阎君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作者有话说:友情提示:没存活的话,就改成删减版的,未删减的放读者群了哟~】
第六十六章 二人共回青潭宗
范无救没理会谢必安的话,拎着他就往越池上的小舟而去,撩起船帘看见阎酆琅靠在软榻上喝酒,面上还有些愠怒,不用猜,铁定是因为刚刚跑出去的人。
“阎君。”
阎酆琅连眉毛都没抬,拎着酒壶摇来晃去,脖颈以下春光尽现。
“何事?”
谢必安侧身躲在范无救身后,范无救说:“鬼门封闭,我等只能候在船后……”
阎酆琅瞥了一眼范无救,后者立马闭上了嘴,他说:“你们不必回鬼门,候在我身侧即可。”
范无救想了一下,问:“阎君这是要去何处?”
阎酆琅含了一口酒,冷冽的眸子透过船口,刺入不远处的前川江,道:“妖帝托我前去收几只不长眼的妖,这也算是你们第一次入妖界,你们怕吗?”
谢必安长舒一口气,见他并不怪罪自己刚刚听了场即将上演的活春宫后,笑眯眯走上去:“有阎君在,我们怕甚?”
阎酆琅“哼”了一声:“妖界不比人界,人心叵测,妖心……性比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