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冲破最后的防线,悲伤决堤,泛滥成灾。滚烫的眼泪,冲刷了苍白冰凉的脸庞,随之滑过优美的弧线,决断在终点,随着重力自由落体。失重的心,重重坠落,最后是回归平静,这既是所谓的如释重负吧。
伸手,想去拂走那些讨人厌的无止境的泪水,却被泪水的主人无情地拍开。这是何种深厚的爱恋破灭而积淀的绝望,连麦克拉肯自认为是孤寂冷酷的心居然也被点点感染。
自己终究是抱着何种感情对待他呢?行事一向果断坚决的麦克拉肯,居然开始踟蹰犹豫。原本抱着玩玩的无所谓的态度,与这位年轻的男爵保持着情人关系,却发现一切在潜移默化中偏离了其原有的轨道。看到他与那少年在一起,心中有种难以言表的不爽,如同自己的东西被他人窥觊了一般,让他突然有了危机感。
原本可以用魔法一招将这个可恶的少年秒杀让他灰飞烟灭,可为何看到帕尔默警告自己的眼神,他尽然有点下不去手。其实自己多少还是在意他,以至于眼睁睁的听从他的意愿,留下了那个少年的贱命,让那小子若无其事地离开。而自己却傻傻地伫立着,听着他的怨诉,看着他的哭泣,撕绞着自己的心。
别再哭了!
抛开一切难以理清的情愫,一把搂过眼前伤心欲绝的人,将他头按入自己的颈间。泪水,浸透了肩上的衣料,温暖而湿润,从肩头渐渐蔓延开来。
“对不起……帕尔默……”
迟到的忏悔,使怀中哭泣的人诧异地突然止住了哭。难以置信,霸道如是的他,居然向自己道歉。虽然麦克拉肯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绝是一句对不起所能将其原谅的,但此刻这句稀松平常的对不起,从他的口中话出,交织着悔意,居然,使自己如泄了气皮球,憋了一晚上的怒火,瞬间荡然无存,再也无法继续。
如雨过天晴般清爽的双眸,盯着眼前的男人,淡淡的吻,沿着唇角一线划过。
冬日夜晚,寂静而寒冷,冰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找到温暖的港湾。
哭累了的人儿,静静地躺着,这一眠,有史以来的心安。
“我爱你!”
爱,早已生根,遍及心的各个角落,先前的不懂,到懂得后,却开始逃避。但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束缚,而挣扎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越束越紧。
似乎听见了等待许久的话,沉睡中的人儿,微微地动了一下,轻声梦呓:“我也爱你,麦克拉肯。”
那边的那对倒是甜蜜的相拥入睡,这边,赫德雅被男爵府上的下人连夜赶了出来。好歹自己是将帕尔默从痛苦中拯救出来的大恩人,居然这么过河拆桥般无情的将他打发走,赫德雅当然不服,吵嚷着想当面问个明白。他当然知道一定是那个凶巴巴的伯爵下的命令,可无论赫德雅怎么闹,管家大人萨奇依旧无动于衷,还叫人痛扁了一顿这个不知好歹的天真少年,连同他先前的好友莫卡也因此牵连,被赶了出来。
少年气恼地爬起,向那个贫民窟的家走去。不过想到帕尔默同他的爱人能冰释前嫌,纵使他依旧不喜欢那个叫麦克拉肯的伯爵,赫德雅还是为帕尔默感到高兴,至少相比自己,帕尔默还是幸运的。
之后的某个晚上
帕尔默沐浴完带着淡淡的湿气回到卧房时,就看到麦克拉肯靠坐在床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一本书。自从那次帕尔默“爬墙”被抓后,麦克拉肯突然变了个人,温柔体贴,当然这只对于帕尔默。帕尔默甜甜地笑着,轻声走到床边,在某人专注的脸上亲了口。
虽知道帕尔默的靠近,但冷不防地被亲,麦克拉肯还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合上书,抬头,看那个罪魁祸首。
“呵,在看什麽?”帕尔默好奇地瞄了眼麦克拉肯手上的书,黑色封面,烫金书名写的乱七八糟的文字——居然是魔文。“你在看魔族的书?别说你在偷学黑暗系魔法!这被知道,可是要处以极刑的!”说着,顺势欲要夺来,但麦克拉肯早已先行一步将书藏到身后,而失去重心的帕尔默来不止住,准确无误地倒在麦克拉肯的怀中。送上门来的豆腐,岂有不吃之理?麦克拉肯坏笑,伸手将那身子圈住。
“宝贝,什么时候你开始变得那么胆小了?只不过是本关于黑暗系魔法的理论摘要。毕竟,这学期我要授任为黑暗系魔法防御课老师,要上好这课,自然要对黑暗系魔法有所了解。这书,还是诺奇借给我的,你就放心吧。”宠溺地看着怀里害羞的人。
“哪有,只是怕你出事。我可不想我难得苦苦等来现在的幸福生活这么快就结束了。”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单方面苦苦经营的感情,现在想来还是不免心里感伤一下。
“对不起,之前的都是我的错,放心吧,今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温柔地看起那张略带感伤的脸,深深地亲吻了上去。
“对了,你猜,我昨天见到了谁?”
“……恩?……谁啊?”沉溺在情欲中的男人,思想多少会慢一拍。
“你的旧情人,赫德雅,那个臭小子。”脸上虽然依旧挂着方才的微笑,但语气明显冷了几度,“而且,是在学校里。真是愚蠢,还得罪了莱克公爵的宝贝儿子。”
“啊,赫德雅?那,他没事吧?”听到熟悉的名字,帕尔默立即清醒过来,紧张地问。
“你到底还是没忘了他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紧张他,说真的那小子我到现在气还没消,主神开眼那小子今天落到了我的手里!”标准地将尾音拖长,脸也拉了下来,与刚才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我都跟你解释多少次了,我跟他没关系,那次单纯是为了气你才这么故意做的。”
“你还好意思说,反正那小子上了你的床是事实。”没想到麦克拉肯会如此小心眼。
“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公报私仇吧。”
“是又如何,身为狄克贝奇魔法学院的教导主任,我完全按校规执行,要怪就怪他自己。”
“……真是蛮不讲理。”帕尔默生气地转过身不再理睬麦克拉肯。
深知帕尔默的小脾气,麦克拉肯叹了口气,将书顺手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钻到被窝中从背后一把抱住帕尔默,轻咬住他的耳朵,温柔的说道:“纵使之前都是我的错,也别再跟我为这事闹了,我的耐心毕竟有限。还有,你知道那小子的守护兽是哪来的?他是怎么能够进狄克贝奇的。”
“你怀疑我给了他守护兽?我本就不同意让赫德雅进狄克贝奇,那里根本不适合他。”被莫名的委屈憋红的脸上,泪水滑过,“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说爱我?好你的麦克拉肯,亏我还一直信你的鬼话!”帕尔默挣脱出麦克拉肯的桎梏,起身想要离开。
“又要闹了?你给我站住,帕尔默,我在跟你好好说话,别耍什么小性子了!”麦克拉肯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帕尔默一肚子气地说走就走,即使在这件事上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爱人那次过分的行为,但当下还是先把这个祖宗哄好了才是首要之事。
“到底是谁还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少给我假惺惜的了,我算是认清你了!”言辞坚决。
“哎,我是真心爱你的,不然,我就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把赫德雅从杰拉德那小子手里救下来,我可是抛弃了我的颜面向那个小子求情的!”(赫:厚颜无耻!帕尔默,别信他,他公报私仇,关我禁闭,还饿我来着)
看来这句话的分量不轻,帕尔默立即停下离去的动作。
“你——说的是真的?”
“主神见证!”麦克拉肯说得信誓旦旦。
到底心里还是有点割舍不断,就这两句话,帕尔默就心软了。
“而且,他的是只水系龙守护兽,绝不可能是你的纳维生的。我从没怀疑过你,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了好吗?”为了稳住帕尔默,麦克拉肯硬说西尔是水系龙。这也难怪,任何属性的龙,都有可能生出白化龙,况且也不知道交配的另一条龙是什么属性的。也就是说,在心里,麦克拉肯还是在怀疑帕尔默。但事关重大,在没弄清楚之前,麦克拉肯不敢胡乱猜测。现在他心里到底在打什麽算盘,没人知道,更别说过于单纯的帕尔默了。被哄了几句,又乖乖回到麦克拉肯的怀里睡觉了。
依旧宁静的夜晚,但对于某人来说,注定是不再宁静。
在狄克贝奇的某处,有位少年,夺路狂奔,宁可失去生命,也决不能失去守护兽。希望的曙光还没照亮,少年不敢想象再次回到黑暗之中的痛苦。
第十二章 杰拉德的报复(二更)
狄克贝奇的某个黑暗的角落,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照射在发白的地面上,淡淡的亮光向四方散射,隐隐绰绰照出四个人影,交叠摇动。
“这畜牲,抓住它倒还真不容易。来,把它给我绑紧点,别让它逃了。还有,把那嘴也绑紧了,哼,敢用魔法攻击我,过会跟你那低贱的主人一起从这世上永远消失。鲍尔弗,肯内利,把它看牢了!”杰拉德叫嚣地指挥着他那两个忠实得力的跟班。
“杰拉德,你确信那个赫德雅回来吗?万一不来,我们擅自抓了他人守护兽的事被知晓,这就麻烦了。”维恩不忍心地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西尔,脸上微露担忧之色,“我看,还是,算了吧。”
“算了?这怎么可能,有我在的一天,那小子和他的这条白化垃圾龙就别想过一天安稳的日子。露馅?大不了事后杀了这畜牲,死不见尸,何况魔法部长跟我父亲可是好友,就他一贱民根本兴不起多大浪的。两重保障,万无一失,现在只欠那小子过来了。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得好好折磨他,喂,你们快想想该这么玩呢……”细细叨念眼珠子跟着滴溜地转着,沉思半会然后,再次叮嘱了一遍让鲍尔弗与肯内利共同留下来看住西尔以防万一,而自己和维恩去解决赫德雅。
朔月当空,惨白的月光照在后湖之上,如破碎的镜子,不自然地闪动着粼粼光芒。夜憩于枝头的乌鸦被突来的响动惊醒,大叫着振翅飞离,隐没于夜色的黑暗之中,徒留晃动的树枝,证明着方才的所在。少年穿梭于僻静的林径小路上,直奔湖边那幢隐藏在林荫之中的被废弃已久的教学楼,明知是陷阱,仍义无反顾。
月移影动,云卷云舒。唯一的光在月被云隐去之后也消失殆尽,偌大的教学楼中充斥着无尽的黑暗,如同一头来自地狱最深处的魔兽,张开大口,准备吞噬一切闯入其中的人和物。赫德雅小心翼翼地走在廊上,脚踩在陈旧的地板之上,发出突兀的响声,令人悚然。
“混蛋,到底在哪!”在寻觅一间间黑暗空旷的教室终无结果后,赫德雅气愤地一拳砸在上边的墙上,震下一阵尘土。
“呵呵呵呵,”莫名的笑声回荡在黑暗之中,赫德雅立即警觉起来。
“我知道你在,快出来,难不成是怕了,敢做却不敢认了?”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恐惧感,努力让声音显着平常,更是为了不让在此时处于下势的自己在战斗还未开始之时就注定了沦为失败的结局。
“低贱的杂种,妄想进入狄克贝奇而改变自己的命运,别妄想了,你那血管里流着的是肮脏的血,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现在,本少爷就勉为其难来为狄克贝奇清理门户。”杰拉德义正言辞地说道。
话音刚落,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闪光的圆点,瞬间闪开,在半空中绽放出幽幽蓝光,漂浮在半空中,凝结成古老的文字,转动着。口中吟诵出未知的咒语,瞬间将一切吞没于无尽的深渊。
光芒散去,黑暗开始统治一切。
赫德雅凭借着记忆,试图去扶边上的墙壁,印象中应该在触手可及的那面墙突然凭空消失了,还为反应过来的他,失去了重心,差点摔倒,还好反应得快,重新稳住了身体。不可能,刚刚明明在旁边的,怎么现在都没了?未知的恐惧瞬间将赫德雅包围。
“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活着离开狄克贝奇,包括你那只守护兽。”黑暗中回荡着那令人厌恶的声音。
黑暗将人心中恐惧无限放大,其实不是惧怕黑暗,而是惧怕躲藏在黑暗中的未知。
一阵疾风扫过,赫德雅胸口吃痛,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紧接着是脊背。“唔……”倒在地上,承受着来自黑暗中的攻击。
“怎么这么没用,才几下就不行啦?本少爷还没把早上的帐算了!”
头发被一把揪起,拳头准确地落在脸颊上,火辣辣地生疼,几拳过后,口鼻喉充满了惺涩的味道,滚烫而黏稠的液体从鼻孔溢出,脑袋像要胀烈了般,已然开始承受不住外界的强力。
杰拉德并未使用法术,而是用最原始最暴力也是最直接的方法,赤手空拳地揍着赫德雅,当然这也是最为解气的。
“混——混蛋,把——把西尔给我放了——,不然——不然”耗尽了最后仅剩力气的赫德雅,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完。
“不然怎样?你现在凭什麽跟我谈条件!被我列入黑名单的人可从没活着走出去过,实相点,求求我,也许能让你死后能跟你的守护兽在死神处相会!蠢货!”一把拽起赫德雅的头发,将他往地上狠狠撞去。
“够了,杰拉德,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然后四周被那少年手中的火焰点亮。赫德雅吃力的挣开浸渍着血液的眼睛,透过鲜血看到了像天使般的少年,似浴血的天使,悲壮的纯洁。就是早上试图救他的那个人,他怎么会在这儿,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