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庄重的整理了衣冠,慢慢地走了过去,冲着沈家一百零三个牌位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等着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说了什么。
只有沈木春站在他跟前,轻声跟他说,“您走后,我妈就带着我关门闭户了。没多久日本就败了,后来又内战了三年,就解放了。国家太平了,我们日子也好过,房子钱财捐了出去,一直到了八十年代,孩子们经商,这才赎回来,按着记忆里的样子,重新修整的。”
沈千鹤仔细又看了看,点了头,“挺好,跟原先一样,你有心了。”
一听这个,沈木春老脸上顿时露出了愧不敢当的样子,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
屋子里全是他的后代子孙,一个个面露心疼,可却没人敢说一句别的。
只听见沈木春说,“幺叔,我有错的。你走之前把沈家交给了我,让我不要忘了沈家的立身之道。可我天资有限,这百年,沈家在我手上一落千丈。现在国家管得严,天师也要认证的。我生了五个儿子,他们各自又生了五个孩子,再往后,虽然计划生育,可孙辈也有二十三人,重孙子更多。可几十个儿孙,都是三脚猫功夫,认证天师就四五个,还水平一般,没一个成大器的。”
他说着就掉了眼泪,“咱们沈家千年玄学世家,乃是三大家族之一,到了我这里,却连个子孙都培养不出来,穆家和尊家现在都是国家非遗传家族了,沈家实力不够,没评上了。”
他越哭越伤心,直接掉了眼泪,抱着沈千鹤的大腿不起来了。
沈千鹤却越听越匪夷所思,低头问他一句,“什么叫非遗家族?为什么天师还要认证?”
沈木春连忙给他解释了一番,国家对玄学这块特别重视,有专门的管理部门,非遗家族是极大的荣耀,就跟当年的玄学三大家的称号一样。
而且,因为穆家和尊家资历老本事强,所以如今管理部门几乎都是他们家的人在任职。沈木春说起来特别伤心,“我也想争呢,结果穆家说咱们家实力太差,不能服众,争个头。就把咱们否了。”
一提穆家,沈千鹤脸上的肌肉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沈木春哭的老眼昏花,没看出来,接着说,“至于天师认证是说,现在捉鬼降妖都要证件了,不可以无证施法,被发现了要坐牢的。而且一个家族天师越多,也就代表着实力越强。”
沈千鹤将那个可恶的人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捉住了最重要的一点,“天师要怎么认证?”
沈木春立刻说,“考试!”
沈千鹤又问,“那非遗家族呢?!”
沈木春说到这个就郁闷了,“这需要传承和实力两者兼备,咱家有传承,可没人,需要慢慢图谋。”
沈千鹤点点头,“那就准备一下,我先把天师考了。”
说完这些,他才抬头看这些儿孙,沈家人长得都好看,而且日子过得也好,这一个个看得都器宇轩昂的,非常养眼。
沈千鹤扫了一下,这些人刚刚来不及,这会儿却是全部低下了头行了礼,张口叫了老祖宗。
见晚辈是要给见面礼的,沈千鹤自然不会坏了这规矩,信手扔了个荷包给沈木春,“我自制的安神香,算是见面礼吧。”
这群小的不知道沈千鹤本事,脸上还带着疑问。倒是沈木春一听是沈千鹤自制的,“这是您自用的吧,太贵重了,给他们都瞎了。”
话是这么说,可手却攥的紧紧的,没半点推出来的意思了。
儿孙们谁不知道自家老爷子的性子,这说明这东西好到老爷子也稀罕了,自然明白分量不轻,连忙给沈千鹤道谢。
认了人,沈木春也怕他乏了, “幺叔,咱们先回家吧,休息休息再说。”
沈千鹤虽然不累,可也需要消化一下,点点头。不过他还记得吴景然,问了沈木春一句,“那位吴先生家中有事,我不是天师,能帮他吗?”
这都是小事,沈木春立时说,“我来安排就行。”
沈千鹤叮嘱,“让他找个公鸡待在身边,今晚无忧。”
然后才跟着沈木春出了祠堂,门口已经停着辆车,瞧着跟吴景然的那辆差不多,沈千鹤满心欢喜的上了去。
沈木春自然也跟着,车一开起来,沈千鹤就跟他说,“木春,我想喝水!”
沈木春很自然地打开小冰箱,递给了沈千鹤一瓶矿泉水,不知道怎的,他觉得幺叔似乎格外高兴了一些。
沈千鹤:原来开关在那儿啊。下次再观察电影屏。
到了家里,沈木春又和他聊了许久,临走时挺贴心的,怕他什么也不会,专门一一把电视机电冰箱空调之类的给他讲解了一遍,尤其是电视,他随手就开了个电视剧,讲民国故事的。沈千鹤一眼就入迷了,等着沈木春走了,抱着靠枕重度沉迷起来。
沈木春回去,就把沈千鹤给的安神香分了。每人都有,但分量都不多,他叮嘱,“这是好东西,若是不需要,别浪费。”
沈四腾将吴景然的事儿办好,已经晚上十点了,这才拿着香回到了家。
儿子在房间里打游戏,只有妻子宁云在卧室等他。沈四腾累得很,洗漱完就准备睡觉了,宁云却还是抱着本书在看。
沈四腾说她一句,“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宁云摆摆手,“反正睡不着,我再看会儿。”
她从生了孩子后,就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一点声响都睡不着,常年一天就三四个小时的觉,还是零散的。
沈四腾想了想,翻出了个香炉来,从口袋里磕了一点香进去,慢慢点燃了。
那香味挺独特的,像是朵朵莲花盛开,宁云闻着心旷神怡,忍不住说,“这就是老祖宗给的香啊,是挺好闻的。”
沈四腾也不解释,起身关了台灯,推着人到了床上,“睡吧。”
宁云没办法,只能躺下了,不过还是说,“我肯定睡不着的。”
等着她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她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着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沈四腾,有点不敢置信的说,“我睡了一整夜?”
沈四腾笑着说,“十个小时。”
这么酣睡,却是二十年没有过了。
宁云伸伸懒腰,忍不住说,“那能跟老祖宗要点吗?我妈也睡不好,这要是每天点一点,太舒服了。”
“你想得美吧。”沈四腾说她,“你当这是超市里卖的蚊香啊。你知道这香当年怎么卖的吗?”他也没卖关子,“一钱香十两金。你昨晚十万下去了,这可是消耗品。”
宁云从小不缺钱,这会儿也惊讶的露出了吃惊相,“这么贵啊。”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来了句,“沈浩跟着老祖宗,我还担心他以后没饭吃呢。”
沈四腾笑笑不说话,这算什么,老祖宗的本事大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小攻被记忆深刻啊
沈千鹤:小春子,你怎么这么老啊!
沈木春:幺叔,还不是为收藏急的,求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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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沈千鹤自然不知道,自己那点香引出了多少人的惊诧,沈四腾家只是其一。
他看了大半夜的电视剧,觉得自己了解了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抗日战争的时候,同门们都已经奔赴战场,徒手撕鬼子了。
真是壮哉我大中华儿女!
真可惜他没遇上那时候,否则自己的断魂香也能派上用场,当初他为了对付穆家那小子,可没少炼制呢,手艺好的不得了。
想到穆家人,沈千鹤就觉得心情有点不好了。
一百年,对他不过闭眼睁眼之间,对其他人可是扎扎实实的岁月。
虽然那家伙水平那么差,白瞎了那张漂亮的脸,还对他试图再次指染,可终究是自己看上过的人啊。一想到,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已经没了,他就挺悲伤的。
这会儿再看手撕鬼子也不爽了,沈千鹤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沈木春就告诉他,可以去解决吴景然的事情了。
这事儿方法特简单,没有天师证,就以朋友的身份过去帮忙看看,中国人情社会,没人会挑这个理。
不收报酬就行。
沈家反正不缺这点钱。
而且沈木春还给他塞了两个人,一个叫沈浩,斯文白净,一个叫沈柏,高大威猛。这俩是堂兄弟关系,沈木春说是帮他处理一些外务。
沈千鹤原本就不擅长这个,原先在家里也有专人处理,瞧见他俩挺高兴的,手中没什么值钱的好东西,就一人先给了块银元护身。
沈柏开车,沈浩就陪着沈千鹤坐在了后座,一路上载着他去了吴景然住的别墅。
两家离得并不远,拢共不过十五分钟,不过足够沈千鹤彻底了解这两小孩的性子了。沈柏沉稳干练,不爱说话。沈浩活泼调皮,话特别多,就这一会儿,沈千鹤不但知道了他的生平履历,还知道了这家伙看上了张家的小姑娘,正在死追不舍,就是人家不稀罕他。
这家伙就是个自来熟,还问沈千鹤呢!
“老祖宗,你有什么法子让她喜欢我吗?”
大概是睡一觉?!沈千鹤好死不死的又想起了某个对他死追不舍的姓穆的,顿时心情就低落了。
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口,彻底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呸出了脑海,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就听见前面的沈柏一本正经地说,“闭嘴就行。”
沈浩:“啊?!”
沈千鹤:哈哈哈哈。
在沈浩的告状声中,快就到了吴景然住的地方。
因为事先已经跟他联系过了,所以吴景然等在了别墅门口。
只是一停车,三个人都愣了。
吴景然这是群鸡开会啊。
满身大汉已经很吓人了,这家伙现在满身是鸡。
离着老远,也看不出他的模样,只能闻见满鼻子的鸡屎味。
沈千鹤默默地收回了脚,有点想退回去。吴景然眼尖的很,又见过沈千鹤扭头就走的无情样,连忙扑了过来,直接一把抓住了车门,把帽子一摘,露出了一张特别憔悴的脸。
“大师,救救我,有鬼啊。”
沈千鹤在车子里跟他讲道理,“你先把鸡放了。”吴景然挺不愿意的,“大师,这法子挺好用的,本身我觉得四处都是阴风,自从跟这些鸡待在一起,再也没感觉到了。”
那可不嘛?你都被鸡给埋了。
鬼也嫌臭啊。
沈千鹤洁癖的很,不肯下车,跟他好声好气的讲,“我都来了,要鸡干什么。”
吴景然一想也是,大师多厉害啊,百岁老人的小叔叔,最少也得百八十岁了,驻颜有方啊。他昨晚就想好了,抱紧沈千鹤大腿不松手,这会儿自然听话了。
他很快松了手里的绳子,大概鸡们被他折磨的够呛,发现自由了,立刻呼啦啦的全飞了。
露出个满身鸡粪顶着个鸡窝脑袋的吴景然,沈千鹤还是挺嫌弃的,要求他退后三米,这才下了车。
吴景然委屈吧啦的隔着三米给沈千鹤带路。
他是邯城著名的房地产商,自然住的房子不会差。就是他名下公司开发的高档别墅小区中的一座。花园不小,虽然这会儿不过四月,大部分花卉都只是抽枝冒芽,可也能看出来,这花园设计的十分不错,层次分明,若是再过一个月,定是好风景。
吴景然也是挺得意的,远远地跟三人介绍,“这是我妻子的作品,她去年迷恋上了园艺,还挺有天分的,一年就把这园子修理的很漂亮了,还上了瑞丽家居。”
沈千鹤好像是挺感兴趣,听他这么说,又信步在园子里走了一圈。
吴景然这会儿草木皆兵,瞧见沈千鹤不夸反而沉默,心就嗖嗖嗖往下掉,连忙追着沈千鹤问,“大师,这园子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沈千鹤还没说话,大门口就传来了说话声,“尊大师,这就是我家了,您快给看看吧。”
一行人往大门口看去,就瞧见个二十七八岁的美女从一辆闪着光芒的保时捷上下来,身后还跟这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吴景然冲着几人说了句,“抱歉。我妻子。我去接一下。”就匆匆走了过去,老远就听见他担心地说,“不是让你回娘家吗?怎么又回来了,这里危险。”
美女温柔的笑笑,“我不是担心你吗?正好尊先生在邯城,我就把人请来了,尊家的天师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救你的。”
他们站的挺靠大门的,那边的对话很快传了过来。沈浩忍不住骂了一声,“糙,又是尊赢。这家伙来了就没好事。”
沈千鹤对如今天师行业并不了解,所以直接看向了沉稳点的沈柏。沈柏连忙跟沈千鹤解释, “尊家很针对咱们沈家。沈浩考出天师证后第一次接活,尊赢就免费上门。沈浩心智不稳搞砸了,名声也臭了,到现在都没人请他。”
这可太可恶了。
沈千鹤有一点特别遗传,护短。
一听就不太愿意了。
正好听着吴景然在那儿拒绝尊赢,他老婆却说什么都不同意,“你平时没了解,沈家的天师不行的,早在业内臭了,也就蒙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