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盏抬头瞥了眼方闻卿的面色,也是一副为难之色,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开口。
第七十七章
方闻卿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能同荀老先生开口。
身后跟着的唐盏,也是为难不已。
若是今日不能带荀老先生的口供回去当差,还不知将军会生多大的火气。
唐盏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背着手站在那一副老成的模样。
“哎!你去哪!”
身后谷雨叫了一声。
方闻卿向医馆外走着的脚步一顿,心有所动地回过头,便见那个名叫柏云的神秘青年快步跟了上来。
谷雨在后面追着他,不自觉震惊出口。
唐盏见那人气势汹汹地追了出来,登时吓得汗毛炸起,闪身躲到方闻卿身后。
柏云见着方闻卿站在原地等他,浅绿色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欣喜,蓬头垢面的站在方闻卿面前,张开嘴咿咿呀呀地比划了几下。
方闻卿看没看懂,唐盏不知道,反正他是没看懂。
这哑巴胡乱比划的是个什么东西?
谷雨有些气恼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柏云的胳膊,直拉得柏云一步踉跄,面色不善地用眼角瞥他。
“你这疯子作甚!冲撞了夫人可要拿你的头来抵!”
又连忙想向方闻卿赔罪。
方闻卿笑了一下,“无事。宇惜读佳。”
柏云见方闻卿没能理解他的意思,顿时有些急了,这边谷雨还紧紧捏着他的胳膊,柏云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便恼了,略微使了些气力甩开谷雨,那乾离青年便直直摔出去两米远。
坐在地上的时候谷雨还是一脸茫然无措,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亲眼目睹了柏云推人一幕的唐盏震惊地张大了嘴,又拼命往方闻卿身后缩,生怕那青年一气之下也来推他一下。
柏云推了人,整个人也是懵的,用一种湿漉漉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看方闻卿。
好像在说不是故意的一样。
方闻卿抿嘴忍住了笑意,明明长得人高马大,比他还要高上一些,做事却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谷雨哎呦哎呦着爬了起来,摔出了阴影,不敢再接近柏云了。
方闻卿寻思着柏云身手应该不错,至少力大无穷,倒是个接替谢筠的好人选。
他看着谢筠和盛阮两个人最近总是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盛阮整天黏在谢筠身后,日日护着像个宝一样,连叶元深出门都不跟着了,方闻卿也不想看两个人黏黏糊糊的模样,干脆也不带谢筠了。
方闻卿心里有了想法,便问柏云是否愿意跟自己回叶府。
虽然跟柏云一开始的想法有些出入,但好歹跟在方闻卿身边也还不错,便也点头应了。
这个人身上有夏国国运之气庇护,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依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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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元深带着那块染血的布帛回了衙府,将今日之事拟作文书奏折,准备奏与崇义帝。
唐盏没拿到口供,在医馆外面晃晃荡荡了好些时辰,见天气已晚,便不得不回了衙府。
刚一进大堂,便见着叶元深坐在桌前低头书写文书。
叶元深抬头睨他一眼,又低下头幽幽开口,“去了这么久?”
叶元深回来时就打听过了,唐盏未时便出了门,在衙府外碰上了方闻卿,二人一同去了医馆。
按理说若有方闻卿同行,不应去了这般久才对,他传信回了叶府,下人称夫人申时便归来了,思来想去,便只有唐盏这厮自己出去厮混到现在才合理。
故而语气颇有些不满。
唐盏以为叶元深知道了他没拿到口供的事,倒豆子一样把今天的事噼里啪啦讲给叶元深听,末了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叶元深有些无奈地扶额,“你这性子,究竟是怎么混上的刑部侍郎。”
唐盏立刻咧开嘴掰着手指头数,“我当年高中状元,曾受天命任尚书一职,后才迁至刑部做侍郎……”
叶元深连忙摆手,表示不想听。
“荀老先生的口供交给我,待明日我会亲自去一趟医馆,便不用你操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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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白自城郊便别了叶元深,独自一人回了驿馆。
童客已死,琰然嫁入夏国。
若是算上伪装成侍卫长的琰阳,当初一行来到夏国的,如今便只剩下琰白一人。
他为了屁股下的那张龙椅,卖了亲妹妹,委屈求和,又遭到童客的背叛,拼命向崇义帝表着忠心,这才换来一时安康。
琰白坐在房间里,烛光隐隐约约映在面上,莫名就有些想回到雁国,看看他费心费力守护的国土,守护的黎明百姓。
再想他当初初来夏国的心情,却是与今截然不同了。
有人敲了敲窗,吹了两声短促的口哨,琰白咳了一声,外面又传来一声悠长的口哨。
琰白起身推开窗,那人就迅速翻了进来,回身将窗关好。
来人扯掉了面上的黑布,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他。
琰白面色有些震惊,“你怎的到了夏国?”
“殿下,出事了!”
“童大人已死的事不知怎么传回了雁国,那些拥戴童大人的大臣们将此事闹到了陛下那去,势要殿下给个说法!还称此事是夏国阴谋,殿下为求荣华富贵遂勾结夏国杀害童大人!”
“陛下气急攻心,奴离开皇城时,陛下已经昏睡不醒,这才快马加鞭,几日赶到了夏国。”
琰白脸色难看,直觉此事有蹊跷。
童客死去至今仅十几日,纵使再快马加鞭赶回雁国传信,至少也要十日才能得知,可雁国却早早得了消息,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好他个琰阳!死了也要留这么大的烂摊子给他!
琰白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当面抽了琰阳的筋骨泄愤。
“殿下,您还是早些回去罢!不然您苦心孤诣摆好的棋子便全乱了!”
琰白皱着眉坐下,“童客和琰阳勾结,朝中那些老家伙又如此拥护童客,我竟没看出,这朝堂之上,竟有这么多人都站在琰阳那一边。”
那人还想劝琰白,却见琰白面色疲惫地摆了摆手,便抿着嘴唇噤声。
第二日,琰白便提出了辞别夏国一事。
“如今琰阳一事已了,琰白不好多做叨扰,特来向夏帝辞行。”
第七十八章
琰白临时起意,又万分火急,婉拒了崇义帝提出的送行宴,草草收拾了行囊,便准备回到雁国。
方闻卿站在城墙之上,面色平静地看着依依不舍同琰白道别的琰然。
几日不见,倒是觉得琰然胖了些,许是同方闻筱之间没了恼人的误会,两个人精气神都十分不错。
琰白低头同琰然交代了几句,又扯开勉强的微笑,摸了摸少女的长发,惹得方闻筱直瞪眼,一下子插在两个人之间,看上去万般维护琰然。
琰白无奈地摆了摆手,抬头时瞥见方闻卿正探头向外望,便露出笑同他招手。
方闻卿略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先前这人刚来夏国时,他觉得这人轻浮浪荡,属实是名登徒子,下流又无耻,怎料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倒是对琰白有了很大的改观,单是他身上所背负的,便不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坤洚能够比拟的。
夏国南部的水患因着铲除了宋大人这个贪官,抄了宋氏家财万贯,又有琰白提供治理水患的对策,很快情况便有所改善。
外无忧患,内有百姓安和喜乐,倒是难得一见的盛世,故而崇义帝近日心情颇好,便将叶元深叫过去询问几番家事。
诸如夫夫二人最近感情如何?
圆房几许?
可曾想过子嗣问题?
惹得叶元深一张脸涨得通红,忙以最近公务繁忙推脱了。
故而去见方闻卿时,倒是将方闻卿吓了一跳。
叶元深觉得脸上滚烫得很,凑上去将脸埋进方闻卿脖颈处,深呼吸几口,这才平息下来。
“可是皇上同你讲了些什么?”
叶元深闷声道,“问我们何时要孩子。”
方闻卿一愣,顿时也涨红了脸,“你,你如何答?”
“我答近日公务繁忙,还未曾考虑,”叶元深蹭了一下,方闻卿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大狗,蹭在身上痒得很。
抬手摸了摸大狗的头,挺软的。
叶元深今年二十余三,确实该考虑些子嗣的问题了,京城有位公子,今年刚及弱冠,已经有了两位子嗣了,反观叶元深,当真是可怜可爱。
随行的军队还未装顿完,琰白见着方闻卿心痒难耐,便想着能同他再说说话,当初那副画像又被他宝贝的收好带回雁国,待回了雁国,也不知何年何月还会再见,便不知疲倦的爬上了城墙,却见二人抱在一起耳语厮磨,登时眼眶便有些酸涩。
有一种我在这边伤春悲秋,你却在同男人言笑晏晏的凄凉之感。
方闻卿见着琰白,便抬手拍了拍叶元深的后背。
叶元深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方闻卿,见是琰白来了,立刻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又搂紧了青年的腰肢。
全然不见几日前二人一同办案时的和气之感。
叶元深在一旁听着,琰白也不好同方闻卿诉求,噎了半晌,惹得叶元深差点抬手赶人,也没憋出什么话来。
抿了抿嘴,开口,“就此别过,安康。”
方闻卿笑了一下,回道:“五皇子也安康。”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琰白心里有千般感慨想与方闻卿诉说,偏偏叶元深黏着青年不肯离去,琰白纠结半晌终是没能开口。
琰白随行的侍从匆匆跑上城墙,“殿下,军队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琰白点了点头,抬眸深深地看了方闻卿一眼,便转身下了城墙。
城墙之下,万人相送。
此去一别,便是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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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元深近日没什么事要忙,便整日留在府里陪方闻卿,偶尔拉个小手,偷亲一口,笑得像个傻子。
好不容易摆脱了谢筠,结果方闻卿身后又黏上了一条新的尾巴,十分没眼力。
柏云被方闻卿带回了叶府,留在别院做侍从,因着那双浅绿色的眼眸,方闻卿便也没叫他把头发剪掉,只打理后看上去干净一些。
叶元深不怎么信任他,又派了两个人给方闻卿,表面上是做方闻卿的侍从,私下里还会暗暗监察柏云。
好在柏云乖得很,特别听方闻卿的话。
方闻靖近日恢复得也不错,琰阳一事了结,心病已除,自然药到病除,苓语便也不时时刻刻陪在宫中了。
今日一早,宫里却突然派了位公公到淮阳王府,将苓语请进了宫。
那小公公应该刚当差不久,偷偷跑出宫传信的事还是第一次干,苓语问他出了何事,也是支支吾吾有些说不清,只说自己是公主殿的人。
苓语满心疑惑,但还是快速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还真是方闻筱派来的人召他进宫。
苓语刚进了公主殿,便被方闻筱紧张兮兮地拉进了房内。
蜜桃甜腻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花香冲撞而来。
苓语赶紧屏住呼吸,脖颈处的腺体开始发烫,内里蠢蠢欲动,属于坤洚的那一部分开始耸动,想要突破桎梏。
苓语拉住方闻筱,“公主殿下……这,我进去……不好吧?”
方闻筱闻得久了,倒是不觉得房间内的信息素味道有多浓,此刻苓语提起,这才恍然,立刻吩咐婢女去将窗子打开,又点上安神香,好一会儿,苓语才觉得味道淡了些,这才进了房间。
琰然睡在里室,鹅黄色的床帷遮住了一大片风光。
方闻筱压低声音,怕吵醒睡着的琰然,“今日卯时,便突然惊醒,干呕不止,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后休息了一阵,巳时又道身子不适。”
“我怕是琰阳先前下的毒的毒性作祟,不敢同父皇声张,”方闻筱顿了顿,面色有些憔悴,看上去被琰然此番折腾得不轻。
苓语点头,本想叫一旁的婢女将琰然的一只手臂伸出来,结果方闻筱却忙拦住那婢女,亲自掀开床帷,动作极近轻柔地将琰然的手臂伸了出来。
苓语皱着眉号脉,只觉得头有些疼。
琰然脉象圆滑,有力回旋,再加上干呕的反应,分明就是怀有身孕的迹象,哪里是什么毒性作祟。
方闻筱看他皱眉,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便紧张起来,忙问,“可是什么事?”
苓语收回手,叹了口气,咧开嘴笑了。
“殿下多虑了。”
“长旌公主此脉为喜脉。”
第七十九章
琰然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崇义帝那去。
崇义帝便匆匆放下公事就去了公主殿看望。
琰然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干呕不适,怀孕时倒也正常。
崇义帝吩咐了御膳房每日做些补身体的膳食送到公主殿去,又专门给二人调来一个经验丰富的奶娘,日日好生照看着。
明皇后得了消息也是十分欣喜,一有时间就要到公主殿去转转,看看琰然,看看还有些平坦的小腹,早早就给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准备了些小玩意。
琰然本性单纯,又年幼失恃,由琰白拉扯着在雁国混乱的后宫长大,明皇后这样一个温柔明媚的坤洚女子,一下子就触及了琰然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倒是比方闻筱待明皇后还要更亲近些,偶尔还会对明皇后撒撒娇讨夸奖,惹得方闻筱醋坛子翻了又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