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认识吗?”林向原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女警像是正在翻文件,“我们这边记录显示您上周天和这周一都和他通话过。”
林向原明白了,对方说的是之前那个约他出来的年轻警察:“是的,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有些事需要询问一下您,希望您现在可以过来一趟。”女警道,“我们昨天夜里发现了吉川巡警的尸体,死亡时间初步确定在上周——在您跟他打电话之前。”
·
“谁啊?”上妻本来在旁边静静地等林向原讲电话,却见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由得吃惊道,“怎么表情这么可怕?你见鬼了不成?”
“还真见鬼了。”林向原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上妻先生,我现在不得不去警局一趟,我们回头再联系吧。”
“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上妻惊讶极了。
“之后再跟你解释吧。”林向原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往外走去。
“喂喂,到底是什么事呀?”上妻追着他走了几步,在背后喊道,“那我就自己先去医院找小菜菜啦~?要是查到什么就不告诉你了哟?”
“越井同学这会应该还没有醒吧。”听到这话,林向原回头道,“而且校医院不让非本校的人随意进出。”
“不想让我问,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藏着掖着……”上妻知道他是怕自己单独行动才这么说,于是看着他的背影嘟囔道,“我就偏要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
林向原从警局出来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从接待的警察那里得知,吉川武——也就是之前约他出来的那个巡警,竟然早就已经死了,而且竟然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
至于为什么死了这么久,尸体却直到昨夜才被发现——据说是因为吉川武早就跟上司说了这周要请假,加上附近的住户也目击到了他家里有人的样子,所以一直没人发觉异样。
让林向原最不明白的是,凶手为什么要借着他的名义约自己出来呢?
难道这个凶手,也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他越想越乱,干脆不去想了,他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上妻打个电话,却忽然发现,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上周五的这会,自己应该还在赶往市野连家的路上吧……
想到这两天一直都没能联系上他,林向原的心里就有股莫名的烦躁。
林向原抬头看了一眼压抑的天色,决定就这么直接回家。
就在他刚刚迈出步伐的一瞬间,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大片黑翳,他心里暗叫不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了病?
他试图给自己认识的人打个电话,然而他的四肢却越来越沉重,根本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终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
再次醒来时,林向原已经在自己家了。
他揉了揉额头,拼命回忆着之前的状况——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在刚出警局不久后晕过去的,这样的话……
那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林向原这会还有点晕,他顾不上去看监控是谁来了,就下意识地给对方开了门。
在看到门外人的一瞬间,林向原整个人都僵住了。
之前在地铁里见过的白衣少女正站在他家门口,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她全身上下仍和之前一样白的近乎透明,身上唯一带了颜色的却是一张血盆大口,生生咧到了嘴角。
她的手上还拿着那把骇人的大剪刀,刀尖依旧寒气逼人,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让人血流如注。
林向原身子发颤,他咬牙看着那把剪刀,心里开始盘算逃跑的话能有多大的成功率。
然而僵持了半天少女都没有动作,只是保持着姿势不动。见她没有立即发难的意思,林向原开始考虑起了把她关在门外的可能性。
他试探着后退了一小步,却猛地撞上了身后的人。
“你怎么了?”市野连熟悉的清澈嗓音从背后传来,“干嘛站这儿不动?”
“欸?”林向原一惊,急忙转身看去,却见市野连正抱着胳膊站在自己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林向原一时惊疑不定,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到底是怎么啦?”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市野连笑了起来,“难不成头还晕着?”
市野连这一笑倒是缓解了林向原的紧张,他定了定神,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市野连反问道,“不是你一直给我打电话留言说要见我么?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林向原联系了一下前后,问:“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那不然呢?”市野连斜觑了他一眼,转身轻车熟路地往客厅走,“你以为你是自己梦游走回来的吗?”
林向原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几秒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转头往门口看去——之前的白衣少女仍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极了一尊凝固了的石膏雕像。
见林向原终于把视线给了自己,白衣少女淡淡地开口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完全没理解眼前状况的林向原:“……请、请进。”
看林向原同意了,少女也没再说什么,收起剪刀便径直进去了。
……这什么情况?
一脸懵逼的林向原站在原地整理了好几遍思绪,这才关上门跟着往里面走去。
“我有问题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
林向原刚走回客厅,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了唇。
市野连抬头跟他对视着,眼里含笑道:“风铃可以定位你在哪儿。你的病历卡上有你家地址。钥匙我是在你口袋里找到的。这两天不接电话是因为我忙着搬家。”
快速说完这一段后,市野连收回了手在沙发上坐下,笑咪咪地道:“没什么要问的了吧?”
林向原:“……”他怎么觉得想问的更多了啊……
而且不光是问问题的事,他总觉得还有哪里怪怪的。
林向原怔怔地看了对方片刻,突然明白了这股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市野连今天穿的竟然不是和服。
他今天的装扮还算休闲,上身套了一件米白色的薄毛衣,外披一件黑白相间的外套,上面的图案设计很是特别,下身则穿了黑色修身裤,显得腿又长又直。
除了衣服,同样惹眼的还有他的首饰,金色的项链和耳钉不似之前银色的那般闪亮,却透出一股精致气,和他白皙的皮肤更衬了。
之前市野连只穿和服的时候,林向原就觉得他搭配大胆又新奇,便料想他日常衣品也不会差。
这会市野连随意地翘起一只腿,手上捧着一杯热咖啡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举手投足都自成一股风情。
林向原忽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样,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本来他这会还有点在气头上,但一想到毕竟是对方送自己回来的,气闷的心情竟是消了大半。
见他果真不再说话了,市野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示意他坐过来,道:“好啦,你要真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时限爆弹(十四)
听他松了口,林向原这才在他旁边坐下,直奔主题道:“这次的一系列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你这话问的还真是直接啊。”市野连啜了一口咖啡,随后指了一下旁边道,“你都不先关心一下我这几天住哪儿吗?”
沿着他指的方向,林向原看到了一个放在墙角的大行李箱,他想起对方刚刚说了搬家的事:“新家还没收拾好吗?”
“对呀。”市野连狡黠地冲他眨了下眼,“这不是为了你就急急忙忙过来了嘛,本来打算下周过来的。”
林向原微怔,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他又看了眼那行李箱:“那你……要不先在我家将就一下?”
“真的可以吗?”市野连轻轻歪头看他,“可是林先生,你家好像只有一个卧室啊?”
林向原的家——准确来说应该是租房,是有些特别的一室两厅结构,卧室只有一个,不过好在面积大,加上位于繁华地段交通方便,一个人住可以说是十分舒服了。但两个人的话……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林向原想了想说,“可以睡我房间,我睡客厅就行。”
“我还以为你会说一起睡呢。”市野连遗憾了一下,他把被子往茶几上一放,故意往他那边凑近了些,“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要?”
机会?什么鬼的机会!?察觉到对方的靠近,林向原心头一跳,混乱道:“我不是那种——”
他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戏虐之色,无奈道:“我说不过你。”
市野连看着他一副认栽似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笑:“林先生,你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林向原:“……”
见他不说话了,市野连这才收了逗他的心思,他坐回了原位道,“话说林先生啊,你知道你这次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么?”
“嗯?”林向原讶异道,“怎么回事?”
市野连看了他一眼:“你下山的时候,应该有注意到一起车祸吧?”
“注意到了,还被交警叫去问了话。”
“那话说起来就简单了。”市野连语气平静如水,说的话却让林向原吃了一惊,“那辆车从东京一路跟着你到了岚泽,你难道都没发现吗?”
“一路……跟着我?”
“是啊,”市野连摊了下手,悠悠道,“他可是就这么跟着你跑了过来,把岚泽的结界戳出个大窟窿,害得我最近可是一直在忙着补呢。”
“补结界?”林向原忽然明白了什么,“你那两天灵力不足,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
市野连“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客厅:“而且,他要是只是破坏了结界也就罢了,他可是连招呼都不打就进了我家,还扬言要杀了我呢。”
说到这儿,他斜眼看着林向原,似笑非笑道:“林先生,要是他真的动手了的话,你以后可就见不到我啦。”
林向原心里一凛,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那你……没出什么事吧?”
市野连见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笑着回道:“我没事。”
林向原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嘛……倒和我这次的委托有关。”市野连说完,扭头唤了一声:“阿红。”
话音刚落,方才先林向原一步进来的少女就从阳台走了出来,转眼就到了市野连面前,说:“连大人,这边没有。”
市野连又问:“蓝那边呢?找到她了么?”
少女冷冰冰地道:“也没有。”
市野连轻轻颔首,算是应了她的话,转头对林向原道:“对了,我还没介绍你们认识呢——她叫前河红,是这次的委托人之一。”
前河红僵直地把目光转向林向原,却一句话也不说。
林向原抬头看她,强行无视了她那冷的吓人的眼神:“你好……我是林向原。”
市野连听出了他话里的勉强与不安,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刚才站在门口不动,该不会是被阿红给吓到了吧?”
说完不等林向原反应,他就站起身来走到前河红面前,先是拂去了她身上的雾气,接着用手在她的面部一撕,那张血盆大口竟就这么被撕了下来——林向原定睛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张口罩。
林向原:“……”
被揭下口罩的前河红看上去就和普通初中女生没什么区别,除了头发和睫毛都是白色的以外。
不过,虽然样子没之前那么可怕了,她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冷漠无比,整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分毫不动,仿佛国王身边最忠诚的侍卫,随时等待着市野连的调遣。
“另外还有一个委托人,你应该是见过了,”市野连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完全没放在心上,他把口罩还给前河红,又坐回了沙发上,“之前和红在一起的。”
“是那位穿着黑色洋装戴着礼帽的女性么?”
“对,她名字是船曳蓝。”市野连又把目光转向了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前河红,“她们两个都是这附近的守护神。”
林向原着实被这件事惊到了:“船曳蓝是神?那她怎么会……怎么会把人推下站台呢?”
“那个恐怕是你误会了,”市野连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从头开始跟你说吧。”
——————————————
大约在一个月之前,也就是在上妻遇到的无差别杀人事件的前不久,东京来了一个有些特别的妖怪。这个妖怪的特别之处在于,她原本并不是妖怪,而是被人民供奉的神。
既然是神,那么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信仰和信徒了。
但时过境迁,人的信仰也不可能一直不变,如今这位神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徒,因无人供奉变成了妖怪。
神堕妖后心有不甘,想重新回到那个被众人供奉的时代,便在东京想法设法收集了一波信仰,又从妖怪变回了神。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她收集的都是邪念,所以最后变成了一尊邪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