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人那儿得有交代,但猴子这里似乎也不能坐视不管,怎么办?
第39章 外敷清疮散
“怎么和委托人交代我们回去再讨论吧, 先让我看看这个。”祝老板低头拨了拨猴子的腿毛,那伤口已经化脓了, 从边上的痂和颜色来看, 估计是好了又烂,反复多次。
“我爷爷那儿有个药方叫【外敷清疮散】,专治体表排毒的溃烂脓疮。”祝泉泽抬起头,警告小孩似的瞪了大红脸一眼, “但你可得先答应我,不准再出去吓人了。”
那猴子啃了啃手指, 然后乖巧点头。
于是, 大家就抓着一只毛茸茸的红脸秃猴回了小药铺, 路人频频侧目。
就连团团,在第一眼看到猴子时候也发出了一声很没见过世面的尖叫。这多少让猴子有点难堪, 他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 但他的脸本来就是红色的。
团团也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这样太不礼貌了,为了表达歉意,它去院子里摘了一朵小花花, 夹在了丰山猴的耳朵后面。红色屁股脸配上一朵白色小野花,猴子同学显得愈发丑萌。
祝泉泽麻溜地将丰山猴伤口附近的毛发都剪了, 先用双氧水清洗伤口, 然后再敷上了药膏, 最后用纱布包扎好。猴子盯着自己腿上一圈圈的小白条, 第一次“享受”此等待遇, 满脸受宠若惊。
祝大夫的目光又移去了别处:“别的地方还有吗?”
猴子摇摇头:“背后还有个小的,那个不打紧。”
谢无宴双手抱臂在一旁冷眼看着,橡胶手套勾出了祝泉泽纤长的指骨。而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双那么好看的手,在一只猴子身上游走......
猴子!
谢无宴莫名吃味。
“好了。你等明天,如果还化脓,再找我来换药。”祝大夫叮嘱道,“可千万别去工地上吓人了。”
送走了丰山猴,子桢满面愁容地在药铺里来回踱步:“咋整啊,要是我回去告诉委托人,他们花了三十万元——整整三十万元——买了一只没杀人的臭猴子,我看委托人多半要气死......”
祝泉泽试着帮人出主意:“那委托人不喜欢猴子的故事,他们想听一个什么故事?”
“还能有什么,”子桢叹气,“他们出这么多钱,不就是认定了金云龙乃为邪祟所害!自然是想要揪出邪祟,打入地狱,然后这片工地从此平安无事呗!”
这个事,就好比企业请咨询公司来做市场调查,然后调查结果表明这个市场不宜进入,真相有时候就是如此不讨喜。结果对方负责人偏偏要一口咬死,说他们需要一份市场可进入的调查报告。
谁是甲方,谁就可以不讲道理。
“那就如了他们的愿。”祝泉泽想了想,说道,“但不仅要委托人满意,我们这里也得满意。悦雅集团并不缺钱,是时候整顿整顿他们工地污染问题了。”
说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小声和子桢说了一个计划。
......
子桢在那个老奶奶的事上做了文章。
他和委托人说,事情已经调查清楚,当年地产开发前期,拆迁的时候出了人命,后来云鹤居工地又大兴土木,污染环境,触怒了这儿的土地爷。所以现在房子卖不出去,异象频发,相关人员或多或少都要倒霉。若想解决问题,唯有重振工地环保章程,超度含冤亡魂,才能及时止损。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纸包不住火,金总的车祸终于被媒体报道了出来。再加上互联网年代,工地里的灵异故事迅速发酵,竞争对手故意利用,趁机扭曲解读,暗讽这是违章工地,所以遭了报应。一张张现场脏乱差的照片也爆了出来,再次将悦雅集团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或许是迫于网上压力,又或许是因为金家听信了天师之言,悦雅集团当机立断,火速修订工地章程,大力治理工地垃圾。
与此同时,子桢请来一批鹤鸣山道士,在工地现场装模作样地做了一场法事。声势浩大,漂漂亮亮。虽然大部分吃瓜群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桃木剑,鸡血,漫天飞舞的香灰,以及穿戴极有仪式感的道士阵列......看着就有安全感。
法事,就是做给活人看的。
果然,在那场法事之后,夜半的哭声不见了,工地上也再没出现过被吸干了血的小动物。大家都说那鹤鸣山的道士真灵验,工地离职率下降,闹鬼的传言也渐渐平息。
最后,金家人以金云龙的名义捐了一笔钱,用于净化附近湿地水源,也算是给金总在地下攒功德了。
任务圆满解决。
......
然而,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几天,丰山猴又回来了。这次,他还带了一堆小动物:什么长疮的兔子,长疮的黄鼠狼,长疮的仙鹤,长疮的山鸡,甚至还有湿地里长疮的乌龟......鸡飞狗跳地在祝回春堂的院子里排起了长队,都是来买【外敷清疮散】的。
眼看着家里来了那么多毛茸茸的小动物,九灵敏感地担忧自己团宠地位不保。不知是祝泉泽家伙食好,还是九灵狗粮吃多了提前发育,小灵兽在惊怒交加之下——竟然开口说话了!
说的是人话!
元气正太音!
九灵大眼睛一眯,胸部一挺,摆出一张臭脸:“你这是打算关了药铺去开动物园了吗?”
祝泉泽:“???”
谢无宴:“???”
两人同时露出了“我儿子竟然都会说话了”的老父母欣慰脸,蹲下对着九灵又是摸头又是撸下巴又是揉肚皮。小猫咪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腿一软,往地上一瘫,幸福地咪咪呜呜了起来——粑粑麻麻还是爱我的!
在附近用户的推广之下,【外敷清疮散】的销量越来越好。为了方便小动物使用,祝泉泽在原本外敷药的基础上,又添了一款“绷带”版,直接将绷带浸泡于药水之中,方便患者使用。【外敷清疮绷带】在上架app之后,来了大笔大笔的妖界订单,祝老板十分满意。
等祝泉泽终于忙完了这一阵,这才想起来问谢天师:“对了,和你商量个事。如果以后子桢还有这类任务,咱们还去吗?这样的任务麻烦你,是不是挺没劲的?”
谢无宴正盘腿坐在棺材上闭目养神,他听祝泉泽说话也不睁眼,那冷冷淡淡的神情分明就是大写的“是”。但谢无宴一想到——任务不好玩,祝老板却很好玩啊——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祝泉泽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自顾自地开始絮絮叨叨:“你要是觉得无聊,咱们以后就不去了。之前缺资金,现在终于补上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任务赏金大多应该给你,但你又说你不需要阳间的钱。我也可以折成功德给你......”
谢无宴突然睁开眼,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他微微一笑:“不用。”祝泉泽并不知道他是青玄大帝的修罗道化身,眼下在冥界轮岗,那点功德,都不够他塞牙缝。
“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嘛。”祝泉泽撇撇嘴,“你既不要钱,也不要功德,我也就剩下会做饭了,偏偏你吃得还不多。”
“那要不,祝大夫——”谢无宴故意拖长尾音,懒洋洋地在棺材上头一趟。他侧头展颜,曲起一条腿,笑得暧昧:“你也给我检查检查身体呗?”
祝泉泽:“......”
不对,这个场面,怎么似曾相识?就好像,他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是回忆——还是梦里?
但祝泉泽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眼熟,身体已经帮他做出了反应。他抱起地上的九灵,就往谢无宴脸上扔去。
菊花砸脸的那种。
第40章 讲骚话药丸
九灵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好好的喵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谢无宴吃了一嘴毛。
九灵瞪圆眼睛, 瞥了一眼自己屁股底下的主人, 体感大事不妙。它在谢无宴有所动作之前瞬间找回身体平衡,矫健地一跃而起,“嗖”的一下,撒腿就跑。
狗男男打情骂俏, 自己还是先溜为敬。告辞。
谢无宴抹了一把脸,手背搁在鼻子底下, 笑得剧烈且无声。他轻轻咳了两声, 揶揄道:“祝大夫, 我是病人,你可别害羞啊。”
“害羞个屁, ”祝泉泽骂道, “手腕伸出来, 把脉!”
谢无宴大大方方地露出一节毫无血色的手腕。
祝泉泽毕竟不是中医出身,摸了半天才摸到脉搏这种事他才不会说呢。祝泉泽把脉的实操经验不多,撑死只能掉点书袋, 闭上眼睛,信口胡来:“左寸沉而急, 左尺弱而浮, 可见命门火衰, 心脾两亏——”
祝泉泽顿了顿, 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得出结论:“怕是不举。”
谢无宴就知道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翻手就反扣住了祝泉泽的手腕,一把将人带至胸前:“哦?”
祝泉泽笑着想脱身,谁知谢无宴手上的劲儿还不小,他膝盖“咚”的一下撞到了棺材上,屁股往棺材上坐了半边。谢无宴在人耳边轻轻说道:“举不举,你一试便知。”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这话说得太露骨,祝泉泽连忙讨饶起来。
当然,谢天师最终也没有获得提枪自证的机会,两人只是在棺材上你抓我挠拉拉扯扯了一阵子,像两个多动症的小孩。要不是那檀香棺木的材质十分结实,两人没准能一起掉进冥府里。
那就十分精彩了。
不过,两人不知道的是,那个镇守九皋镇冥界出入口的鬼差没过几天就一封血书辞了职。地府hr还一脸莫名其妙,好心劝道:“这个传送点只允许快递小鬼出入,理应是个活少钱多的闲职啊?这么好的工作上哪找去,为什么辞职?”
镇门鬼差一鞠躬:“打扰了。”
那木板一天到晚咚咚咚的,还有两男人又笑又喘,骚话听着腻得慌。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回归上文——
棺材上的两个人终于闹够了,谢无宴先松的手。祝泉泽双手撑在棺材上,微微喘着,低头看向身下的谢无宴。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轮廓愈发深沉,谢无宴双眼微微眯起,帅得要命。
鬼使神差的,祝泉泽来了一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很久很久以前。”
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当时,祝泉泽把那种熟悉感归于某羞羞哒漫画。然而,相处的时间越久,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竟然愈发强烈。
一如梦见月老的那个晚上,他虽然没有看清树上男子的脸,但那人在祝泉泽心中却早已有了姓名。
谢无宴愣了两秒,然后扯开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这套路也太俗了,现在路上钓姑娘都不这么说了。嗯?”
“不是!”祝泉泽微微嘟起嘴,“你知道我的意思!”
谢无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将手覆在了祝泉泽手背上,低声问道:“认识又如何?”
他顿了顿:“不认识又如何?”
祝泉泽顿时语塞,他还真没想那么多。他仅仅只是好奇而已。而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哪怕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越不知道的,就会越想刨根问底。
见祝泉泽不搭腔,谢无宴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逗他:“这样吧,上辈子你是我青楼里欠下的一段风流债——”
他还没说完,就被祝泉泽狠狠地掐住了腰。
“哎哎哎,松手!上辈子我是被你救了的蟑螂精,来报恩的行不行?!”
祝泉泽:“......”
祝泉泽认真地眨了眨眼:“讲道理,谢大仙,我们上辈子真的认识?”
谢无宴说得有几分违心:“前尘往事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偏偏祝泉泽十分认真地皱起了眉头:“只要这辈子还记得,那就不算是前尘往事。”
“哦?那你记得些什么?”
祝泉泽顿时又答不上来,悻悻不再追问。
也不知道是哪方神仙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当晚,祝泉泽又做了那个梦——
他再次变成身穿青色道袍的小药童,回到了那个草庐药圃里,一排砂锅里都煎着药,四处弥漫着中草药的香味。在那个世界里,他的日常生活似乎就是:种草药,晒草药,制药,整理药橱,以及定时把药物送去仙宫的各个地方。
日复日一日,充实而单调。他甚至都没有名字,大家只知道他是药王座下的小童。
直到那天,有人敲响了药庐的门。
小药童上前一推门,就看到了谢无宴。玄衣配剑,是符咒里召唤出来的那身打扮,只是梦里的他脸上还没有红色阵法,一头黑色长发也没扎起来,披得风流倜傥。小药童低头看了一眼那人脚下的镶金云纹靴,心想,果然是那天坐在树上给他劈桃花的人。
来人嬉皮笑脸地伸出一只手:“我来帮玄女姐姐取冰肤雪肌丸,她的侍女今天下凡玩儿去了。”
小药童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回房取了一包东西交到了他手里,一句话都没与人多说。
结果第二天,这人又来了,还换了一个理由:“风伯前段时间许是得了伤寒,咳嗽半天好不了,让我来讨点止咳的。”
小药童满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但还是回房取了一盒枇杷雪梨膏。
过了几天,那阴魂不散的又来了。这回直接一撩衣摆,大喇喇地往屋里一坐:“我生病了,小大夫你给我看看。”
小药童有点拘束地摇摇头:“我,我医术不精。”平时大家只找他师父,鲜少有人会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