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门缓缓升起到顶端再立刻关闭,陆上锦合上门禁锁前盖走了进去。
探测门临近地面不到半米的时候被控了一下,夏镜天贴地滚进来,起身整了整防弹衣:“嘿,你要把我关在外边?”
“里面很危险。”陆上锦皱了皱眉,兀自朝前走。
右手边一整排是密闭的实验室,左手边则整齐排列着透气门敞开的方格,大约有十几条贯通的拐弯。
一股骚臭味悄然弥漫在走廊。
夏镜天回头扫视身后,陆上锦蹲下来解第二道密码锁。
金属触地的声响缓缓靠近,夏镜天骤然警惕,迅猛转身,端起M16上膛,蹲踞扫视四周,空无一人。
“快点,好像有人过来了。”夏镜天碾了碾指尖冷汗。
陆上锦的右眼因为频繁使用而泛起透亮的蓝色瞬膜,指尖细细挑动伸进线路内部的精微针,低声道:“我已经很快了。”
窸窣声响消失了,但逼近的危险感没有消除,夏镜天放轻呼吸,食指搭在扳机上,舔了舔嘴唇,“万一跟PBB交火会怎么样?”
“你的腺体信息素DNA会被录入黑名单,世界各地的腺体猎人都能拿到你的悬赏通告,直到确认死亡前你都只能在各个角落逃亡。”
陆上锦专注解锁:“后悔吗。”
“我哥说了,牡丹花下死。”夏镜天缓缓吐了一口气,仔细听着四周动静。
陆上锦不再搭话。
但觉得他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金属触在地上的轻微声响缓缓接近。
嗒、嗒。
时急时缓,像蛰伏接近的猛兽,游走在猎物视线之外。
陆上锦也听见了动静,指尖渗出一层汗,手上的动作却已经不能再快了,稍有不慎就会触动警报。
”他来了。”夏镜天紧咬着牙,紧贴着防弹衣的T恤被冷汗浸透,糊在脊背上。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有东西往两人这边靠近,突然,一只钢爪暴露在光线下。
紧接着,它走了出来,发出低沉的吼声。
一只后颈戴着钢化玻璃护套的半机械犬,一半是德牧,四肢和下颌都是特制机械。
后颈的钢化玻璃护罩中盛满培养液,一个独立分离的人类腺体在培养液中缓慢跳动。
“我操。”夏镜天愣了一下,“狗,陆上锦,狗陆上锦。”
半机械犬张开锋利钢齿扑过来,探测门终于缓缓升起,陆上锦拖着夏镜天趁着开了一条狭窄缝滚了进去,夏镜天双手带着十倍重力把探测门狠狠压了下去,门外一声撞墙的闷响,紧接着传来狗爪挠门的咔嚓声。
“……”夏镜天心跳极快,松了口气转过身。
陆上锦从战术腰带里抽出两把消音手枪,在掌心打了个转,抵着双肩带上保险,双手直指前方。
十几头同样的机械犬淌着涎水凶狠逼近。
“????”夏镜天后背猛地靠到门上。
“你实战过吗。”陆上锦皱眉问。
“当然。”夏镜天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端起M16靠到陆上锦身侧,“最近一次是上个月在网吧跟我室友双排。”
听得陆上锦头大。
每一头机械犬的后颈都安装着一枚人类腺体,腺体和机械联动作为驱动力,强有力的后腿猛然蹬地扑过来,绞肉机似的钢齿在口中排列,能一口咬碎人的大腿。
陆上锦抬手点射,扑过来的恶犬被子弹正中额头,反方向摔了出去。
夏镜天枪里上的是特制重力弹,射速变低但无声,重力弹灌注着美洲狮特有的J1能量,甫一入体,立刻强化百倍重力,将机械犬死死吸在地上爬不起来,地面深陷一个坑。
被打碎头颅的机械犬缓缓站了起来。
陆上锦后退了一步,讶异地看着地上复活的十几头恶犬。
“……”
颈后防弹培养罩中的腺体跳动,其中一头猛然扑过来,陆上锦反身避开,小臂勒住它的脖子。
“呃。”陆上锦低低痛吼了一声。
小臂上被捅出一根血淋淋的刺,这只机械犬浑身炸起利刺,后颈培养罩中装的居然是J1豪猪alpha腺体,生物特性嫁接到了实验体德牧身上。
陆上锦挣扎着摸出手枪,对准培养罩连开五枪,腺体被打成碎末,那狗才从陆上锦身上掉了下去。
陆上锦咬着绷带熟练地勒住伤口:“主驱动力是腺体。”
夏镜天同时抖下身上扒着的两条半机械狗,翻身跳上实验柜,回头子弹连发,瞄准后颈的人工腺体。
陆上锦扔了手枪,踏着墙壁纵身一跃,单手攀着钢制天花板散流器,从背后取下awm,提着沉重枪身,眯眼瞄准几只恶犬后颈的人工腺体。
每一声爆响则有一枚培养罩破碎,随着主驱动力被破坏,几只机械犬全部失去行动能力。
陆上锦松了手,落在地上喘了口气。
随后蹲下来仔细检查横七竖八的尸体。
“新型武器……?”夏镜天翻开尸体检查,破碎的人类腺体掉落在地上,有alpha的也有omega的,级别都是J1。
“那些失踪的高阶omega莫非被弄到这儿做实验吗。”夏镜天按了按憋闷的胸口,恶心感从脚往喉咙涌上来。
陆上锦拿枪口拨开其中一只机械犬的头部合盖,发现双眼被换成了人造眼,瞳仁闪烁着监视器的电子微光。
“被发现了。”陆上锦心里一沉。
只剩最后一道门了,怎么甘心现在放弃,这一次机会失之交臂,今后想再拿到干细胞样本就难如登天了。
只能赌一把,是陆凛的保全部队先到,还是他先把东西拿到。
与此同时,两人的行踪已经被狗身上装的监视器发回了陆凛的监视台。
陆凛在总控制室的转椅里静静看着监视屏上传递过来的画面。
他略微沉思,拨了几个按钮。
“你来了。我们一家人团聚,他会很高兴的。”
通过第三道探测门,进入PBB地下空间,巨大的穹顶布满通道,陆上锦接收到毕锐竞的指向信号,找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通往冷冻库。
夏镜天插着兜跟在旁边,偶尔瞥一眼陆上锦被尖刺穿透的小臂,用止血绷带草率地勒住,勉强不让渗出的血液在地上留下痕迹。
陆上锦面无表情,偶尔提醒夏镜天注意脚下,别碰到防入侵激光。
“会在0.01秒内削断你的脚。”
“我又没长你的眼睛,我哪看得见。”夏镜天艰难抬脚,踩着陆上锦走过的地方跟过去。
意外的,一路上都没有触发保全系统,冷冻室的门居然轻易被打开了。
陆上锦扫了一眼室内空间,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一望无际的数万个电池状保温试管平均分布在冷冻台上,密集均匀码放,每一管干细胞都显示着腺型和等级。
两人踏进冷冻室的一瞬间,背后的密码门自动关闭。
夏镜天回头拽了拽扶手,心跟着凉了半截:“锁死了。”
陆上锦扶在控制面板上搜索垂耳兔A3干细胞样本。
控制面板上不断提示请插入权限卡。
“操。”陆上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狠狠攥了一把控制台,顺着每一个保温试管找过去。
“言言……快出来。”陆上锦喃喃念着,找完了几千个,过度使用的眼睛发烫,他揉了揉,泪水里混着几道血丝。
夏镜天在另一个方向找,他没有陆上锦的极限视力,只能一个一个查名字。
唯一失策的就是这里面不止有M2以上的干细胞样本,还有大量J1的混在里面,足足十万个试管。
眼前晃过一个A3,夏镜天匆匆凑近了看标签,眼神里的惊喜又失落地冷下来。
“仓鼠A3……”夏镜天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记忆片段,低声默念,“姓名……苍小耳……”
他忽然回头,发现陆上锦站在一个试验台前呆立着。
“找到了?”夏镜天跑过去,陆上锦躬身把一个小孩儿从试验台底下抱出来。
是个灰色垂耳兔omega,还很幼小,因为饥饿脱水奄奄一息。
他一见到陆上锦,惧怕地缩成一团,灰色的小耳朵垂在头发里瑟瑟抖动。
陆上锦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地哄,还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帮他镇定。
他从腺体猎人手里夺出来的档案上有这个小孩儿的照片。
“其他人呢。”陆上锦轻轻摩挲着小兔子的头发,耐着心问。
小灰兔得到了安抚,害怕地缩进陆上锦怀里,小声说:“被杀了,腺体……取下来……”
小孩手腕上戴着资料手环,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腺型。
垂耳兔腺型,已觉醒未分化,分化潜力:A3。
两人同时万分惊诧对视了一眼。
尽管潜力有A3不代表真的能分化到A3级别,这也决然是上天赐的机会。
但取腺体干细胞比取骨髓的伤害严重得多,在这么小的孩子腺体上取干细胞,就相当于拿走了他半条命,注定奉献之后留下残缺。
但这已经是目前的最佳选择,从十万个样本中找到言逸,要花费的时间一定大于保全部队歼灭入侵者的时间。
显然,夏镜天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也许根本没想那么多,端起M16上了膛:“带他走。”
一个陌生的孩子在陆上锦心里激不起任何的涟漪善念。
但小灰兔扬起惶恐的小脸,依赖地抱着陆上锦的脖颈,打着哭嗝小声说:“谢谢哥哥。”
陆上锦突然顿住脚步,心上紧硬的一根弦被拨动,痛得要命。
......
“再找找。”
第57章
监护室中繁琐的监测仪器在寂静室内发出细小的嗡鸣。
到了准许探视的时间,陆上锦的助理轻声走进来,里面有人在探视。
一个蝴蝶omega坐在床边的软椅里,用湿毛巾给言逸擦着手心。
谈梦发间伸出两条细长触角,顶端的圆点碰触到言逸眉心。
“唔。”谈梦似乎在言逸的脑海中读到了什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段记录。
助理愣了半天,立刻打开微博,拿里面的照片比对了一下。
“是……谈梦老师?”助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家里书橱上摆着好几套谈梦的小说,当代军事小说新锐作家,他为了抢签名版新书蹲前x,付款前一秒被陆上锦一个电话过来导致梦想破灭。
谈梦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我在听他给我讲一个故事。”谈梦移开触角,收回发丝里,“我是来听悲伤故事的,但有些可爱的人,只能记住过往里美好的东西。”
他很意外。
言逸昏睡时的记忆并不是血腥惨痛的,反而只在十几岁的回忆里循环。
他透过言逸的眼睛看见了二十岁的陆上锦,和他印象里的冷面总裁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温柔笑着的时候反而更多。
“你来替陆上锦看望他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谈梦收拾起笔记本,在助理希冀的灼灼目光下签了名,撕下来一页送给他,眼睛里神采闪动:“谢谢喜欢。”
今天的素材出乎意料,也许能写一对甜蜜的战地恋人。
他听见助理低声读着陆上锦留下的第一张纸条,于是缓缓合了门。
“言言,你如果能看到或是听到这张字条,我应该已经成功潜入内部了。如果你醒了,你要知道,即使你自己放弃自己,我也不会。所以等我回来。”
字写得很急,但绝不敷衍。
助理一字一句地读,不急不缓,这几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看望监护室里的言逸,相当于难得的休假。
老板自从接手集团起,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雷厉风行冷漠严整,他也没想到老板能为了一个omega疯狂到这种地步。
老板跪在抢救室外哭得让人心酸,他目睹了这些日子里,老板昔日的放纵风流都收敛成一方柔情深潭,他的老板没有童年,从前伪装成沉稳的一颗坏小子的心现在才姗姗来迟地成熟。
有的感情命中注定,或完美契合,或刻骨情衷。
后者总要多些曲折。
助理把纸条整齐折起来,压在言逸手底下。
“夫人,之前那个胡萝卜胸针确实是我帮老板买的,但我见他盯着那个款式看了很久,自作主张买来之后他还骂了我。”
“老板应该是知道您喜欢什么的,嘿,我替老板说两句好话,有点违心呢。”助理搓了搓手,卑微絮叨,“您一定一定挺过来,不然我们这些跟在陆总身边的更没有好日子过。”
助理给言逸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言逸呼吸微弱,却已见平缓,指尖微微动了动,触着露出枕边一角的纸条。
纸条上沾着清淡的水仙信息素,细微的安抚香味被言逸拢在掌心,在梦里,十七岁那年被托着腰举起来拢住了萤火虫。
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底地下室,陆上锦的心揪了一下。
他左手抱着小灰兔,穿梭在无边际的试管之间,一个一个寻过去。
夏镜天循着内壁找出口,来时的门被从外部锁死,内壁和墙壁平滑如一体,没有能让陆上锦解锁的集合线路。
这么大一个实验室,制冷、新风、回风都需要管道,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设计这座实验室会把这几个系统安排在什么位置。
天花板均匀分布散流器以保持实验室内空气洁净,夏镜天仰头观察了一会儿,从这地方爬上去应该能到达控制机房。
他回过神再往陆上锦那边看,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