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仙府小庄主夺剑返回江东,还剥了烛阴的皮做成黑麟护腕!
河乡村的村民都议论纷纷,讲到锺离道如何夺剑就格外兴奋,少年英雄诞生自然成为偏远荒山村民心中的崇拜对象,一路星火燎原的烧到中原,成为当年仙门大事,每个人见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谈论锺离道如此天将神兵一样,赤手空拳打死烛阴,那时每天至少一千多人死在他的毒火下,在被一爪子拍飞,连有些门派掌门都对付不了他,灰熘熘的夹着尾巴逃回中原。
那天夜裡来了个满脸绷带,风尘僕僕的少年说重了毒火要求医,后院都是病人,琴宿大半夜被吵醒也不生气,让出自己的床给那重伤的少年,自己睡地上,隔天慕蓉富贵检查他的伤势后,跟琴宿道:"满月风用完了,你去雪山一趟,新进的病患每天要服一次凝血黄岐丹,连续服十天才能停止,你能行吗?"
大师兄问得很中肯,毕竟琴宿眼下没有仙法,只能靠拳脚,或许大师兄知道他心头鬱鬱,怕他出意外,但这裡还是必须让大师兄指挥,他打着:"可以。"
大师兄低声交代他一些事情,叮嘱道:"眼下入秋,雪山会有雪豹及不少妖兽出没,不要硬扛,撞到就快跑,拿到满月风就回来,去吧!"
琴宿点头要离开,发现那少年跟在自己身后,打着:"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放心。"
那少年却坚持要跟上,大师兄那时候觉得少年不信任琴宿却也没阻拦,任少年跟着琴宿赶往雪山。
那时候大雪茫茫,那少年与琴宿一前一后的行走,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冰冷的,一起风就冰寒刺骨,琴宿习惯这种气候,那少年也不主动答话,两个人生疏的同行,在这裡根本不用遇到任何生物,大雪、寒风、冰层尖石任何一样东西都足以致命。
颳起风雪时,一片白雾,前方得飞雪不断往面上打琴宿几乎睁不开眼睛,怕少年走丢,让少年抓住他的袖子,两人艰难的在积到膝盖高度的雪中行走,走了一整日都毫无所获,琴宿生起一种恐惧,会不会满月风早就被妖兽吃光了?
那稀世仙草本就难得,九月生物出来觅食准备过冬,满月风迎取天地灵气,乾淨纯粹,是製作不少仙丹的药材,天庭有些仙僚会特意栽培,维护种植都很讲究,在人间这些野生的满月风本就不多,原本满月风是大师兄私带一些下来,大师兄没料到来夺剑之人竟然这麽多,没死的都是中毒火来求医,琴宿心头惶惶不安时突然一阵聒聒笑声,刺耳锐利,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
鬼女雪豹!周围都是那恼人的笑声。
上半身是女鬼下半身是兽身,会发出女人的笑声跟说话音调,专门纠缠过路的旅人,有时候会变成迷路女人吸引路人帮助在趁机吃掉,遇到男子会夺抢对方精血,在把皮囊丢在山道上示威。
这裡一次来两位男性让十几隻鬼女雪豹很兴奋,这种气候已经不会有人上山了,上来也是被大雪困死在山腰,琴宿隐忍坚持的带着少年走到此地,遇上她们运气时在不好,那少年看上去体力几乎耗尽,琴宿手边没有武器,只好摆出功架迎战。
那几个鬼女雪豹想的是要少年精血,见琴宿满脸严肃的劈掌打来,边聒聒大笑边闪开,琴宿在风雪中隻身一人与几十个鬼女雪豹缠斗,打斗中听到脚下发出微微喀啦一声,那少年发出有些沙哑的公鸭嗓道:"快上来!下面是冰河!"
琴宿见他趴在雪坡上尽量压低声音,全部的鬼女雪豹都被自己吸引过去,琴宿两手出掌无法打手语,心裡一阵怅然觉得大势已去,对着那少年无声的动动唇说着:"走!"
到头来还是这样,不希望仙门跟东沙魔族再打起来,仇恨的怒火早就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以为尽力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被父亲责难,天庭处罚,众仙僚嘲笑讽刺,母亲失望地看着自己,鬼女雪豹张牙舞爪的扑向琴宿,抓破他的衣衫,利爪划开他胸膛,红血花绽开,眼中白的荒谬世界。
其实,我比你们对自己更失望。
琴宿化掌为拳,单膝下跪,磅!
一拳打在结冰的河面,瞬间砸出水花,他在身子下沉时,见到那少年眼光泛着淡淡的光影,天地无声,琴宿任由自己坠落到冰湖深处,上方光亮越来越小,视线逐渐模煳,冰水大口大口灌入口鼻,他缓缓闭上眼。
少年不断搓着他的手,一团小火趴哩啪哩烧着,琴宿望着上方凹凸不平的山洞,已经满是伤痕的上身又多加一道鲜明的口子,少年见他不太想打手势的样子,一脸漠然地盯着上方,也很安静的不打扰他,握住琴宿的手哈气。
过了一会儿,琴宿淡淡看向他,少年脸上中了毒火,头顶露出一撮直立的头毛,晃来晃去,绷带下的表情琴宿看不到,他抽出手打着:"我不是让你先走?"
少年将披风包紧一些,声音几乎含在嘴裡出来:"我迷路了,只好沿着河边看看你死了没。"
琴宿伤口上的血凝固,结成一层薄薄的血冰,他撑起身子走向洞口,又下雪了,片片白点,他五脏六腑一阵巨痛,喉结滚动血珠顺着嘴角落在雪地。
少年没有劝他不要出去吹风,只是坐在火边任由他自伤,琴宿终于不堪身心憔悴再次倒下,黑影一闪,少年身法犹如鬼魅,在琴宿身子落地前便接住他。
琴宿内心深处的创伤远胜过身上万剑穿身,对于顶神柱,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没有错,即使失败到一败涂地,沦落到被一道天雷打下人间,一直以来自豪地剑法变成笑话,他知道自己无期徒刑尽头是什麽,在雪山山门,他变得更加沉默,常常低头自己看书练字,师兄会带自己出来,除了要功绩,也希望他能重新跟人们接触。
墨轩大师兄一向心思缜密,他跟师父都知道不管生还是死,天庭还是人间,对琴宿来说,都无所谓了。
少年抱住琴宿缓缓跪下,天地间剩下他俩人,风雪与大山,无言以对,相望两厌。
白雾中,一个女子拿着一珠满月风悄无声息的靠近少年,递给他道:"这是清平君?"
少年道:"现在不是了。"
那女子道:"拖得够久吗?"
少年道:"够了,人差不多死光了。"
那女子问道:"剩下的鬼女雪豹怎麽处理?"
少年道:"全杀了。"
那女子消失在白雾中,少年握住琴宿的手,浅浅一笑。
等琴宿跟少年回到河乡村已经是第四天清晨了,慕蓉富贵跟村人正在挖坑,他拿着铲子站在坑裡面,看到琴宿没拿回满月风还受了伤,没什麽情绪道:"辛苦了,先去休息,这裡我来就可以了。"
尸体堆成山,师兄说往好处想,至少有两个活着,那少年跟一个戴单边镜片的男子。
那少年自己离开了,另一个便是卢蔚然,卢蔚然总是很低调的坐在角落,他伤的很轻,脚上被烧到一小块,涂完药没几天就痊癒了,因为自己有在学医,便留下来请教慕蓉富贵一些对于毒火的问题。
当时卢蔚然跟其他人一样目的,打着清平君的座右铭"匡扶天下,除魔卫道"大旗,实则也是为了夺剑而来,他跟一狗票仙门同僚抵达山洞时,除了一个孤身前往的褚衣小姑娘,勉强抵抗了烛阴摇头摆尾爆烈攻势,武艺算是这票人中最好的,可惜那小姑娘还是被抓伤,自己连洞口都没踏进去就被甩出来,本想着给尧泽夺剑当作生辰礼,最后还是狼狈地逃回中原。
慕蓉富贵隔天就带着琴宿离开,有一段时间他俩人被那些死去之人的家属、师父、徒弟、师兄弟、亲族等等通缉,画像满城飞,说他们庸医杀人,墨轩大师兄没什麽喜怒,耸肩表示道:"满月草又不是含羞草满地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是命,别多想。"
琴宿只是独自靠在窗边,什麽也不表示。
☆、二十四、六欲七情誰能過
琴宿順順他髮絲打著:"好了,快睡吧!在聊下去要天亮了。"
鍾離道乖乖閉上眼睛,琴宿奔波一天很快就睡著了。
隔天琴宿先醒過來,發現鍾離道窩在自己懷裏面,手緊緊環住自己腰間,覺得他睡著時像個沒安全感的孩子,笑著拍拍他的背,鍾離道對此解釋是:"晚上發現琴哥哥一直往外邊翻怕你掉下去,就抱著了。"
他們到一樓用餐,琴宿看著鍾離道時心底升起一點暖意,鍾離道低頭吃早飯,兩人心情都挺好,盧蔚然悠哉的晃進來道:"鍾離你看上好多了,早呀!阿宿。"
琴宿點點頭,盧蔚然走過來拉開椅子,清晨陽光射進來,樹梢上麻雀啾啾,幾個早起的店家準備開店,店小二端上肉包油條,盧蔚然放了一根油條在琴宿碗裡面道:"實不相瞞,我家裡有個小朋友不見了,他最後一次跟我傳音說跟水雲宗臨時工在一起,我本來派人出來找皆無消息,不知道阿宿有印象嗎?他叫堯澤,穿著黑色勁裝,紅圍巾,比鍾離矮一些有點女孩氣,看過嗎?"
鍾離道看琴宿又把油條放進他碗裡面,倒了杏仁湯泡油條,道:"我們很早就分開了,萬家堡千燈說會帶堯澤回馮門,所以掌門還是要問問千燈比較好。"
琴宿點點頭,盧蔚然左眼透過鏡片打量鍾離道,思考對方說的是真是假,表面上仍是慢條斯理的客氣微笑,為什麼琴宿好像不認識自己的樣子?對這個鍾離道卻很親密的樣子?他倆什麼關係?
盧蔚然邊喝鹹豆漿邊道:"阿琴你慕蓉師兄還好嗎?"
慕蓉師兄?琴宿呆呆的喔了一聲,才發現是指墨軒大師兄,他們很久沒見面了,不過琴宿那一聲喔跟面上起的變化,盧蔚然很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道:"阿宿,我們很久以前見過你還記得我嗎?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失憶了?"
鍾離道道:"前些日子我們去處理一些事情,琴宿後腦勺撞到,太久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在這呢!"
說完指指自己腦袋後面,鍾離道知道對方指哪個傷,絕對不是在茯苓墓撞的那次,不過他覺得琴宿連對萬夜那種精分患者都可以坦然的如實相告,實在不想盧蔚然問到祖宗十八代時,琴宿還拿出祖譜數給他聽。
盧蔚然一時想到以前在河鄉村遇到那個重傷少年,他跟那少年是唯二中毒火活下來的,他對那少年萍水相逢一無所知,看到鍾離道年紀有相仿,又覺得自己很好笑,幾十年的事情小孩都長大了,而且鍾離道這種嬌貴小少爺,怎麼可能去那種鳥不生蛋的荒山野村,便沒在多想,他伸手指著琴宿道:"你轉過來我看看。"
琴宿轉過去,盧蔚然手在他後腦勺癒合的傷口檢查,道:"皮肉傷而已,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那你家慕蓉師兄記得嗎?"
琴宿記得墨軒大師兄換過上千種不同身分,但這次他真不知道大師兄去哪了,打著:"抱歉,我不知道。"
盧蔚然看他說不知道,不是不記得,鬆了口氣,道:"我們以前在河鄉村碰過,你還幫我換藥,我覺得我挺好認得,這個,記得嗎?"
他指指自己的黃銅架單邊鏡片,這人有種跟堯澤一樣機智聰慧之相,雖然沒有天宵派三尊特質強烈,或是洪志恩嚴肅穩重的領導之風,是屬於越看越好看十分耐看的類型,即使不說話也帶著精打細算的思緒,圓融的微笑著,的確不是容易忘記的人物。
琴宿還是搖搖頭,盧蔚然喚他阿宿,琴宿便想應當是過去跟師兄下山賺功績遇到的熟人,不過那時很他心事重重,對遇到的人沒什麼心思探究,過眼雲煙自然忘得很快。
盧蔚然見琴宿的神情就知道他想不起來了,雖然遺憾不過他很快恢復過來,道:"好吧!記不起來就算了,反正現在再認識一次也行,你幫我個忙吧!"
鍾離道知道他想說什麼,覺得這人真是能凹,他這點小傷睡一下就能痊癒,對方很不要碧蓮的硬是讓琴宿欠人情。
盧蔚然道:"堯澤在淮南一帶失去消息,我派副掌門去找到現在他還未歸,幽州黑蝠派前幾日被天宵派的郎英傑大鬧一場,街道被炸的坑坑漥漥,民房被打成廢墟,亂成一鍋粥,還好你們事先離開不然就被波及了。"
盧蔚然並沒有追究鍾離道的傷勢來源,畢竟個人隱私也不好問,只是很有醫德的幫忙醫治,琴宿打著:"盧掌門需要幫忙,貧道自當竭力。"
盧蔚然就是在等他這句話,客氣的推讓一下就讓琴宿上樓收拾東西,看到鍾離道站在他旁邊,道:"小莊主身上帶傷,要不請候仙府的人帶你回家休息吧!"
鍾離道很有精神道:"小傷而已,幾天就痊癒了,而且我的記憶比琴宿好,我們能循原路回去,沒準能碰到還在迷路中的堯澤,對吧?"
他長的俊美,笑起來極其純良,站在琴宿旁邊就是仙門世家的活潑飛揚小師弟,讓盧蔚然都懷疑自己昨晚見到的鍾離道是假的。
盧蔚然道:"那勞煩了。"
三人便出發往淮南出發。
一路上琴宿覺得鍾離道需要多休息,便租了馬車前行,琴宿照往常在外面駕車,鍾離道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盧蔚然也在靜坐,一路無話。
盧蔚然偶爾睜眼看看外面風景,琴宿就算會說話也是一本正經,說的都是大道理,就聊天而言真是很無趣的對象,盧蔚然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對方大概的個性,以前沒這麼近看過這個候仙府小莊主,鍾離道的確無可挑剔的面容,身形高挑,手臂上浮出淡淡青筋襯的肌膚白皙,手指修長乾淨,盧蔚然不禁打量鍾離道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