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知道他是战犯,可是战犯也有资格获得被人道对待的权力,我们不能和方其正那些人做同样的事。”顾燃抓起方鹤亭的戴着钻戒的无名指,贴紧了双唇,温柔地亲吻。
“在他们用酷刑处死荣生之后,我就不认为那帮人应该被人道对待了。”方鹤亭眼中泪光闪动,他的情绪逐渐平复,正盯着无名指上那枚胤荣生为自己戴上的钻戒。
“胤将军不会希望看到你变成这样的。”顾燃感到了一丝乏力,其实他早已察觉了方鹤亭的变化,但是他一直都不想承认他所爱的伴侣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宽厚仁慈的Omega了,当然,对方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过往,完全有理由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变得冷酷无情。只是自己真的不愿看到这一幕罢了。
啪。一记脆响在顾燃话音落下时响了起来,是方鹤亭抽了他一耳光。
“别再我面前提到荣生,我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吗?”
“抱歉。”顾燃摸着自己滚烫的面颊,讪讪说道。
“顾燃,你总说秦泽为自己犯下的错已经付出了代价。可你现在也犯错了,或许……你也应该接受一段时间的狱外管制,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方鹤亭很清楚以顾燃犯下的罪是不会被处死的,而对方作为投诚将领,在新政府中也一直受到优待,国安局肯定会综合考虑他的罪责与贡献。不过顾燃虽然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对方恐怕将会剥夺公职,然后作为犯罪者被投入Alpha监狱服苦役,当然自己可以根据现有的管制法令申请对顾燃狱外监管,这样就可以让对方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身边,不要再去闯祸了。
“鹤亭,你真的希望把我变成你的囚徒吗?”顾燃听出了方鹤亭言语中的决然,他痛苦地闭上眼,想到了萧明远那副惨状,可他不是萧明远,他不可能用死亡来逃避一切。而方鹤亭也不是殷飞,对方对自己还是有爱的。
“我也不想的。可是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这件事迟早都会被国安局查出来的,你现在去自首,或许他们会给你一个相对较轻的处罚。”方鹤亭不忍心去看顾燃痛苦的面容,他别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我的Alpha身份,就注定他们不会给我减轻处罚了,鹤亭,事到如今,你还真要装作不明白这个国家在发生什么吗?”顾燃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方鹤亭居然要他自首,这和要他死有什么区别?
“这个的平权国度才建立不久,已经有太多心怀不轨的人想要搞垮它。爱尔兰斯那帮反政府分子蛊惑了太多人,没想到你也被蛊惑了。你既然不肯自首,那我只能告发你。当然你也有阻止我的机会,那就是杀了我。”顾燃对于这个Omega掌权政府的嘲讽与不信任让方鹤亭深感愤怒,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不再包庇顾燃的想法。
“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我也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顾燃轻轻地说道,他松开了抱住方鹤亭的双臂,也挪开了挡在门前的高大身躯,他不会阻止方鹤亭的选择,哪怕对方想要自己的命。
方鹤亭看着顾燃那张哀伤的脸,内心的愤怒也在此刻消散了些许,但是他仍不能接受顾燃放走秦泽的做法,那意味着对方对平权政府的背叛。
“顾燃,我不想伤害你。”方鹤亭无奈地叹了口气。
突然,顾燃轻笑了一下:“鹤亭,如果放走秦泽的人是胤将军,你是不是就不会告发他了?”
方鹤亭愣愣地望着顾燃眼底那抹释然与平静,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拉开门,面色沉重地走了出去。
当一帮军警来到方家的时候,顾飞正在客厅里画画,他最近喜欢上用画笔随意涂抹的感觉。
“爸爸,他们是谁?”顾飞有些害怕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赶紧躲到了方鹤亭身边。
为首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他摘下军帽,向方鹤亭行了个礼,他们来自国安局直属的军警部队。
“方先生,根据局长的指示,我们奉命来带顾燃总长回去调查。请问他人呢?”
“我在这儿。”顾燃已经走到了二楼的平台上,他冷冷地看了眼楼下严阵以待的军警们,从容地走了下来。
“父亲!”顾飞看到父亲,下意识就想跑过去,可方鹤亭却一把拉住了他。
顾燃不愿让儿子担心,他笑着走过来摸了摸顾飞的脑袋:“父亲有点事要出去一些日子,你在家里好好听爸爸的话,等我回来再好好教你打篮球。”
“顾燃,好好配合国安局的调查。我会为你申请狱外管制的。”方鹤亭深吸了一口气,这让他想起了当初胤荣生被带走的那一幕,那时候他也是看着爱人被带走,而他这样说,也只是希望顾燃不要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太过绝望,无论如何,自己是愿意给他机会,也愿意等他回来的。
听到方鹤亭的话,顾燃的神色一时变得有些恍然,他深深地望着对方,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照顾好小飞,也照顾好你自己。很抱歉,这个月可能无法标记你。”
“顾总长,我是奉命带您回国安局协助调查的国安局防卫队长薛照,请您多多配合。”那个带队进来的男人笑着对顾燃介绍了下自己,而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军警也已拿出了械具。
顾燃淡淡地瞥了眼那根黝黑的电磁手铐,对薛照说道:“我会配合的,不过还请别当着我的孩子这样做。我不想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回忆。”
“好吧。”薛照顾忌顾燃那S+的战斗力,如果触怒了对方或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随即挥挥手让属下收好了械具。
“鹤亭,再抱我一下吧。”顾燃转过身,又看向了方鹤亭。
方鹤亭眉间微蹙,最后还是走了上前,和顾燃拥抱在了一起。
“听着,别再做任何傻事。我会等着你回来的。”
“要是回不来,你就找个伴侣代替我吧。”顾燃在方鹤亭的耳畔轻声叮嘱了一句,随后轻轻推开了对方,和军警们一起往门外走去,留下一脸愕然的方鹤亭呆立在原地。
“父亲!”顾飞大声地叫着顾燃,他还不懂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顾燃笑着转过头看了眼儿子,抬手摆了摆:“再见。”
被军警簇拥着刚一走到门外,顾燃之前还面带微笑的神色一下就收敛了起来,此刻他的心情无疑是悲伤而痛苦的。
“顾总长,得罪了。”薛照注意到顾飞那小子没有追来之后,冲身后的军警点了点头。
顾燃漠然地被他们扭过双臂拷在背后,然后有人蹲下来为他戴上了脚镣。
“你们不会放我回来了,对吧?”顾燃忽然冷笑道。
薛照正在检查顾燃身上的械具,他们必须保证这位S+级的Alpha不会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这可不好说,得看您的表现了。”薛照一边说,一边朝身边的军警递了个眼色。
一根电子项圈被戴到了顾燃的脖子上,与此同时,薛照掐开了顾燃的嘴,将一枚球形口塞卡入了对方的唇齿间。
“唔……”顾燃恼怒地转过头,脖子上的项圈却突然发出了巨大的电流,剧烈的刺痛之下,他的神经出现了可怕的麻痹,高大的身形很快就软软地瘫倒了下来。
“抱歉,对付您这样的Alpha,我们必须用一些特殊措施。”薛照俯身笑着对顾燃解释道。
几根束带很快就绑住了顾燃的关节部位,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头套夺走了他的视觉,顾燃在沉重的喘息声中被军警们抬上了押送车,他被扔在地板上,电击的后遗症让他无力动弹,而他也明白,自己可能真的回不来了,但是他却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很好。这样的话,方鹤亭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像思念胤荣生那样,为自己在心中留那么一小块地方?
他不敢奢求对方会像爱胤荣生那样爱自己,但是只要对方能记住自己一点点好,那也够了。
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爱方鹤亭了,可惜,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第四十六章 信息素剥离
D.C.4012年,进入4月之后,特星的雨水也变得多了起来。
方鹤亭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长时间地看着院子里在雨中轻轻摇曳的花朵,他种的花终于开放了。
“先生,您要的戒指已经定制好了。”老管家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可是他手中的丝绒匣子却被保护得很好。
方鹤亭听到管家的声音,这才转过了头,他接过对方小心翼翼捧着的丝绒匣子。
匣子打开之后,一枚璀璨的钻戒随即映入了方鹤亭的眼帘,他带着一抹怅然若失的神色轻轻拿起戒指,然后将它戴到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而他的无名指上早已有了一道深深的戒痕。
“很漂亮。”方鹤亭摊开手指,仔细地欣赏着这枚才定制好的钻戒。
老管家不敢接话,他面容哀戚,沉默地低下了头。
“我想他了。”方鹤亭突然说道。
“先生,请您节哀。”老管家叹了一声,距离顾燃的骨灰被送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一开始方鹤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的自责之情似乎越来越重,重到几乎要压垮他的身体。
方鹤亭不断用手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他早就该拥有的婚戒,最后竟以这样的形式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顾燃说的没错,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方鹤亭感慨地坐了下来,要是他知道国安局居然会不经审判就处决顾燃,那他绝不会告发对方。这个国家的政府或许真的正在变质,曾经被领导者们作为口号所提倡的自由民主平等,都不再被提起,取而代之的是对Alpha们逐步严厉的压制,而这项压制如今正往所有对政府不满的人身上扩散。
在顾燃被捕之后,他曾经多次去过国安局询问进度,可是对方只是劝告他耐心等待,并告知他们会依据法律法规好好地对待顾燃,让他不必担心。可谁又知道,那些笑眯眯的国安局官员很快就把顾燃的骨灰送回来了呢?
连一纸判决书也没有,顾燃就这样被国安局剥夺了生命。
“备车,我想去见一个人。”方鹤亭终究无法让自己的心绪彻底平静,他站起身,看着窗外的雨幕久久不语。
这已经是方鹤亭在顾燃死后第四次来到总统府,前三次傅云深总统都因为公务繁忙,而拒绝了他的会面请求。
这一次,方鹤亭已经做好打算,如果对方再不肯见自己,那么他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幸运的是,方鹤亭的会面申请被总统府的工作人员传达入内之后,很快,那位民选的大总统就决定在书房里召见他。
“来杯咖啡吗?”傅云深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对方鹤亭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总统阁下……我……”方鹤亭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对方反应国安局的胡作非为,为顾燃讨回一个公道。
“别急,我知道你的来意。喝点东西,咱们慢慢聊。”傅云深抬了抬手,示意方鹤亭先别说话,他将手中刚冲泡好的咖啡放到了对方面前。
方鹤亭无奈,只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总统府的咖啡和他家里的咖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顶级的咖啡豆磨制冲泡而成,不过这杯咖啡里似乎加了一些口味独特的奶制品。
傅云深也在方鹤亭的身旁坐了下来,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给人一种沉稳而可靠的感觉。
“我以为他死了一个月,你已经能够接受现实了。之前一直没见你,也是怕你会太过激动。毕竟,伴侣的死亡的确需要些时间才能消化。”
“总统,我知道顾燃他放走了秦泽的确是有错,但是我不认为他的罪责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在他被带走那一天,我答应了会等他回来的,我不想放弃他。可是……为什么国安局能无视法律,就这样处死一个罪不至死的投诚将领?!”方鹤亭不再矜持,他需要傅云深给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原因,是否国安局在审理顾燃期间,又查出了什么犯罪事实,不然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傅云深仍是那副温和而宽容的模样,他一边听方鹤亭控诉,一边点头,然后带着些许怜惜地说道:“鹤亭,失去伴侣对于Omega来说无疑是痛苦的,我也理解你的痛苦。但是也请你理解现在政府的难处,那些Alpha帝国主义者从来没有一刻想要真正地屈从于我们的平权理念。顾燃的确是有功劳的投诚将领,可正因为如此,他反过来放走战犯的行径也十足恶劣。你可要知道,秦泽是我们除了凌寒柏之外,抓到的最高级别的独裁政府官员,在凌寒柏获得我的特赦随国务卿展鸿宇离境之后,秦泽就是这个国度里所有战犯中标杆式的人物。我原本是打算处决秦泽,以此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不轨者,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却被顾燃所放走。”
傅云深叹息着摇了摇头,他那双沧桑的眼中仿佛也写满了疲惫。
“处决顾燃是整个内阁的决定,国安局只是执行而已,你也不用去指责他们。面对气焰日盛的爱尔兰斯叛党,我们必须做出有力的反击!顾燃他背叛了这个新的国家,那他就必须代替秦泽被处决!我们必须让共和国内的所有人都明白,国安局是我们清除反政府分子和极端主义者的利器,不管是谁触犯了红线,都必须付出代价。就算有朝一日,我触犯了这条国法,他们也可以逮捕处决我。”
傅云深的言语中带着不容人置疑的力度,他温和的面容也在这一刻显得坚毅而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