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齐道:“如果打我能让你感到快乐,我愿意给你多多使用。”
叶慕沉:“……”流氓发言,举报了。
夜黑森冷,两人打趣了片刻,便加以收敛。陆天齐看向远处人影晃动,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出林的好。跟我来。”
叶慕沉虽立刻提步跟上,但道:“你不是在林子里迷路正巧碰到我吗,怎么现在就认得路了?”
陆天齐轻声笑了笑,“我说真话你要恼的。”
叶慕沉道:“我不恼,你说。”
陆天齐道:“前辈,你还记得你的储物袋哪里得来的吗?”
叶慕沉一愣,他确实不记得了,只模糊知道是从尚溪派拿来的。
陆天齐:“咱们去日月山庄时,是我准备的储物袋。那时我略施小计,在上面多加了一抹神识,好在前辈危难的时候及时赶到。”
叶慕沉恍然,原来自他重生起,就与陆天齐相识了,一经想起,脑袋疼痛欲裂。陆天齐见他面色惨白,眉头紧皱,忙问:“怎么了?”叶慕沉还未回答,脖间吊坠蓝芒闪烁,疼痛如潮水退去,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开始记起事情。
“我没事。小七,我们现在去哪?”叶慕沉低声问,显然已无大碍。
陆天齐愣了一下,声音温温柔柔,带着一丝欣悦:“你好久没这样叫我……”语罢,右手凝了灵球向前一抛,“这就到了。”
灵球直飞向前,好似打在光罩上。霎时间,四周景象扭曲,地面的泥土如瀑布般翻起,向他们扑来。陆天齐搂住叶慕沉,将他的头按在胸口,轻轻说了句“别怕”,接着两人被泥土吞没,周围景象恢复原状。
叶慕沉在黑暗中睁开眼,被浓郁的泥土味呛得皱了皱眉,陆天齐动作十分轻柔地帮他拍去头上的尘土,“这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密室,我们可以搜查看看。”
叶慕沉道:“我再也不敢相信你的‘偶然间’了。”
黑暗中只听得衣袖轻拂的窸窣声。叶慕沉的右脸落下个温软的物什,才知陆天齐方才是摘了面具。
陆天齐低声耳语:“刚下吻到哪了?”
叶慕沉的脸微微发烫,声音闷闷如实禀告:“脸颊……”
陆天齐又是低头一吻,问:“现在呢?”
叶慕沉脸颊滚烫,蚊蝇般小声道:“额头……”
“嗯?”陆天齐道,“看来黑暗中确实不好接吻。我再亲个百余次,总有一次会对。”
叶慕沉羞极而怒:“你故意的!”
陆天齐风轻云淡道:“我自然是故意的,否则怎么能亲你这么多次?”
叶慕沉提拳要来打他,被陆天齐握了手腕,拉回怀中抱住,“别闹,一会洞窟坍塌,把我们都活埋可不好了。”
叶慕沉听了这话,很识大局地抛却私人恩怨,又被陆天齐趁机揩了几把油,怒火中烧,几欲发作。
两人打打闹闹,自黑暗的甬道中不知走了多久,忽而道路豁然开朗,内里竟是一间小屋。墙壁上镶嵌着照明用的幽石,铁门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漆黑的色泽。
叶慕沉道:“这小屋你进去过吗?”
陆天齐摇了摇头,“方才我本想进去探查,忽而感知到你的危机,便急忙出去了。”
叶慕沉见那铁门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知道陆天齐的话确实不假。
陆天齐怕前方布有陷阱,将面具重新戴好。两人在铁门附近检索了一圈,没瞧见什么机关,陆天齐又给自己和叶慕沉身上各打了一层光罩,这才动手去推门。
那门由精铁铸成,十分厚重,推动时在地面划出深深的压痕。陆天齐先一步踏进,道了句:“没事。”叶慕沉才跟随走入。
屋内同样镶嵌着幽石,在微光映照下,只见布局十分简陋,不过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只大铁箱,墙上挂着幅泛黄的画卷。
叶慕沉道:“这里有人住过?”
陆天齐道:“我看不像。总不能整天睡在桌子上。”
叶慕沉环顾四周,没见到能代替床的东西,也觉得有理。走到那画卷附近,盯着瞧了半晌,忽而“咦”了一声,“这画的是神使吗?”
陆天齐这时已将大铁箱打开,从中翻出几件衣服,道:“应该没错。”叶慕沉转过头,见他手上拎着漆黑长袍,黑斗篷,款式质地竟与神使巡街时的装扮一模一样,不由吃惊。
神使由天神指派监察人间,向来行踪神秘,从没听说还要躲在哪里换衣服的。
陆天齐道:“我看是有人按照旧四界时流传下来的神使画卷,制了这套衣服,又幻化成神使的模样,在外面故弄玄虚。”
叶慕沉思忖良久:“我见到神使还是不久前的事情,这铁门和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灰尘,显是一段时候没人来了。如果神使是假扮的,那他就不是在这里换的衣服。”
陆天齐:“这样说来,假扮神使用的衣服至少该有两套,他特意在这里放置一套,是备用吗?”
叶慕沉没有头绪,道:“我也不知道了。咱们先看看那张桌子。”
木桌放置在屋子中央,十分古朴,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叶慕沉将它上下面都摸索一遍,又去探查桌角。手指摸过,只觉右下角的桌角有个几不可查的小孔。
陆天齐低声道:“我来。”两指凝出两寸长的细针,针尖微弯,探入小孔一勾,便挑出块丝缎手帕。
叶慕沉笑赞:“这手功夫真俊。”
陆天齐道:“只夸功夫吗?”
叶慕沉道:“也夸你这人脸皮厚。”
陆天齐笑道:“承蒙夸奖。”
两人把手绢展平放在桌上,细细看去,见上面写着:
陆子曳陆少侠,你的意思我已明了。人造灵使活尸,确实能增强兵力,我儿齐熙越会暗中助你。此外,你说借神使之名控制百姓,这事不难。神使样貌变化多端,行踪不定,我们正巧利用这点。我已派画师临摹了画卷,流传民间,他们到时见你与传闻中样貌一致,定会信你。
我允诺你的事情已经办妥,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办到,这是君子诺言,不可背信弃义。
天尊
两人读完信,都不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原来陆子曳早和天尊有所勾结。
陆天齐表情凝重,沉默许久,终于道:“前辈,有些话……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猫生病了,好焦心 (T T)
更新慢了对不住大家
第38章 谜题揭晓
叶慕沉见陆天齐神色认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安静注视着他,只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陆天齐道:“前辈,我先要和你道歉。”
叶慕沉皱了皱眉:“怎么?”
陆天齐:“这一系列事情多半因我而起,我本不想将你卷入其中。但现在看来,即便我什么也不说,对方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你。”
叶慕沉道:“陆天齐,你不说我不会问,不代表我不想知道。没有人愿意被蒙在鼓里,不必你替我多烦心。”
陆天齐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了余虑,缓缓道:“那我们从最开始说起。”
五个月前——
群山环抱,仙雾缭绕。尚溪派就坐落在山崖中央。在尚溪派后山的一处空地上,白衣的少年眉目清朗,遥望远方,微风吹起他耳边的碎发。
“是时候了……”
他向着苍穹缓缓伸出右手,有萤火虫般金色的光点在他掌心汇聚,慢慢凝成一个不大的光球。随着光球凝聚,他身上的灵气也不断抽离,丝线般卷入其中。
随着光球成团,它吸取灵力的速度也愈快,像要抽干少年身上全部灵气一般,暴戾地吸取吞噬,在少年掌中形成飓风之势。少年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摇摇欲坠,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咬牙坚持。终于光球渐渐平息,稳定成团。
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擦去额上的细汗。借由最后一丝灵力,将光球推送向远方。光球在空中闪烁了几下,随即如流星划破苍穹,骤然疾驰不见。
做完这一切,少年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唤魂消耗灵力惊人,一般修士若要尝试,定要准备两三块应天石,防止一下就被吸成人干。
少年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小声嘟囔:“看来是我对自己太自信了,难得找到叶家的血脉,这次失败可就糟糕了……”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唤魂术要求尸体新鲜,这个新鲜可不是动用灵力就能保证的。万一他的前辈重生后,发现身体僵硬,腿脚不便,那可多不好。
少年撇嘴吹去脸颊上粘的一根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正要提步离开,忽地身子一僵足下一顿,双手抱头蹲下,苦恼地狂揉脑袋,直到头发刺毛乱炸。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该说什么好?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对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那么要说久闻大名吗,还是请多指教?
少年苦恼地抱着头蹲了一会,又忽而嘴角微扬,笑出声来。
一会皱眉一会笑,旁人见了定要说他痴傻。少年疯疯癫癫了一阵,总算平静下来,呆坐在地上好半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直到有人在背后喊他:“陆小七!”他才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转身露出一个微笑:“怎么了师兄?”
来人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皮肤黝黑粗眉横竖。和陆小七年纪相仿,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体格却顶他两个,又壮又高。只因为入门早他两个月,就仗着师兄的身份整日使唤他。
那人抄着手,摆出师兄的架子:“你躲在这里偷懒,还问我怎么了,柴劈完了吗?”
陆小七笑笑,他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打水。要用木桶足足打满十个巨型水缸,而劈柴则是对方的任务。
“我明白了师兄,我这就回去劈柴,还有什么事我也一并做了吧。”
那人皱了皱眉,看向陆小七好似在看什么妖魔鬼怪:“陆小七你今天是烧坏脑子了吗?”
“没有啊师兄,”陆小七弯起嘴角,“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值得怀念。”
在对方怪异的目光中,陆小七哼着小曲,心情大好地下了山。他还有事情要做,为了他们的重逢。
叶慕沉听到这里,眉头紧紧一皱,虽然早有预料此刻仍难掩惊讶:“这么说,是你救了我,怪不得初次见面时你的灵力会那样缺乏,原来是……”原来是因为我。这后半句话被他咽回了腹中,刚才听陆天齐讲述时,他已经将这段记忆全部回想起来,只是关键的部分依然模糊。他无意识地伸手摸到脖颈处的吊坠,只觉那坠子散着清凉的气息,叫他的头脑也跟着清醒起来。
陆天齐笑而不语,继续道:“之后我用金钱收买了外门中人,让他们配合我演一出戏,好叫你放松警惕。”
叶慕沉记起陆小七当时缩在自己身后,攥着衣角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由得弯了唇角。
陆天齐:“我们一起去往了日月山庄。那也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有关陆子曳的消息。”
叶慕沉心绪微乱,忆起日月山庄事件结束后,碧莲同他提过:一个手背上有枫叶印记的男人闯入过日月山庄。但她说这话时陆天齐已经遇难,又是如何知晓的。
陆天齐看出他眉眼间的困惑,主动解答道:“你还记得后山那条巨蟒吗?”
叶慕沉自然记得,陆小七半边身子被咬穿,浑身是血的模样叫他如何能忘记。
叶慕沉:“……”不,他好像真的忘记过一次。
陆天齐见他发呆,轻轻唤了声:“前辈?”
叶慕沉:“没事,你接着说。”
陆天齐道:“那巨蟒大概是日月山庄的守护兽,专门看守应天石的。我猜东西就藏在它腹中,但是剖开它肚子,寻了个遍也没瞧见半点踪影,倒是感受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是陆子曳的灵力气息吗?”
陆天齐点了点头,叶慕沉静默片刻又问:“你和他究竟……”
“可以算作兄弟?”陆天齐微微一笑,“你觉得神使是如何诞生的。”
他话中有话,叶慕沉皱了皱眉并不作声。陆天齐接着道:“我们都是天神批量制作的产物,死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接替,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他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叶慕沉震惊地看着他,陆天齐又说:“只不过他生出了个人意识。”说着用手指了指太阳穴位置,“从这里面,自己斩断了和天神的联系,不再受控了。对于我们而言,他就是敌人。是应该消除的叛徒。”
叶慕沉心脏砰砰作响,一时间难以接受,望着陆天齐的侧脸,第一次觉得是这样陌生而令人恐惧。
陆天齐却对着他微微一笑,眸光无比温柔:“我们神使接到的命令,第一条是保护你的安危,第二天才是监管人间。所有神使都统一称呼你为:前辈。”
叶慕沉只觉晴空霹雳,胸口像是被大内高手重重打了一拳,脚步踉跄地后退,身子也晃了晃,似乎被真相刺激得即将倒下。
陆天齐见着他的反应,目中有些苦涩:“不管是哪个我,都甘愿为你送死。”
叶慕沉如鲠在喉,声音喑哑得变了调:“……是因为命令吗?”
陆天齐缓缓摇了摇头:“是因为爱你。我们每一个神使,都全心全意地爱着你。我们共同享有记忆,有着天神给予的无可匹敌的灵力。但肉身仍然脆弱,所以需要无数个替代品。你今天看见的我,昨天在客栈陪你的我,被你打掉面具的我,在梵山为你而死的我,被蟒蛇咬死的我。都是我,却也不是同一个我。我们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围绕在你的身边,护你周全,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