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凛心里酸胀得难受,但他握着鼠标的手异常稳定,最后一局比赛里表现可以说十分优秀,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官方电脑计分可比人脑运算快多了,所有队伍总积分出来后,程凛看着CAL悬挂在榜单上的位置,心脏的酸涩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他甚至没有去关心第一究竟是谁。
主持人:“让我们恭喜本届全球邀请赛总冠军,SG战队!”
场馆中的呼声离他们是那么遥远,舞台是属于王者的,除去前三和个人奖项获得者以外,其他战队纷纷退场。
个人奖项有击杀王和生存王,有奖金,但是个人数据和战队数据也息息相关,个人奖通常出在前三的队伍里。这是正常的,战队成绩优异,你才有机会拿更多的击杀,相辅相成。
CAL众人在休息室内默默整理自己的外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算关上门,也无法完全隔绝场馆里热烈又兴奋的、为冠军庆贺的声音。
程凛刚把外设包关上,“啪嗒”,一滴水珠突然坠在手上。
程凛愣了愣,慢了半拍脑子才转过来,意识到这真是自己的眼泪,吸了口气,赶紧把头埋下去,免得让人看见。
池一红着眼眶把眼镜摘下来,不停擦着眼睛,池双是掉着眼泪一路回休息室的,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张嘴嚎啕大哭,把所有的不甘、伤心都用哭声喊了出来,在休息室里来回震荡,连带让队员们本来辛苦忍耐的情绪共鸣声越来越强。
言旭放下外设包,靠在墙上等他们发泄,严峰看起来是想安慰两句,饶是他在这种气氛里也没法骂人,不过严峰不太会安慰小子们,最后只道:“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了,是个男人站撸,哭什么。”
池双张着嘴,哭得更狠了。
“我还不是男人,还没成年,哭怎么了,不丢人!”他边哭边胡乱抹,抹得脸上一塌糊涂,“你们分明都想哭!憋着哭不出来的,我连着他们的份儿一起哭了不行嘛!呜呜呜啊——”
言旭点点头:“行,哭吧,再大声点儿也行。”
哭声极容易扰乱人心绪,悲伤总容易引起共鸣,池双放肆的哭出声,程凛也抬起了头,他摸了摸包里没找到纸巾,再眨眼,水雾又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一张纸巾递到了他面前。
程凛伸手接过,按了按眼睛,重新睁眼时眼前景象清晰了,言旭站在他面前,没有难过的表情没有眼泪,连眼眶都不曾红一下,他甚至在程凛看过来的时候,还能朝他微微弯起嘴角。
程凛嘴唇微微嚅动,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队长——
言旭看起来是他们所有人中反应最平静的,但谁也没那么脑残去问他难道队长你不难过?大家心知肚明,因为整个队伍都是感同身受的。
电子竞技没有第二,输了就是输了。
言旭给程凛递纸,又朝池双怀里扔了一包,池家兄弟分着用了。池一和程凛都是无声流泪,池双哭得嗓子都哑了,还真是一个人哭够了四人的份儿,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变成了啜泣,抽噎着,池一拍着他的背,免得哭到打嗝。
言旭看发泄的差不多,拎起自己的外设包:“走吧。”若是赢了冠军,或许大家心情好还乐意在柏林稍微玩两天,但眼下显然没人有那心思,言旭道,“回国后复盘,该挨骂的挨骂,该受受着,虽然不是庆功,我还是请大家吃顿饭,出战都辛苦了。”
来时风光无限,去时泪痕满面,他们穿过为冠军欢呼的声音往外走,池双死死捏紧拳头,把头低了下去。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程凛。
“抬头挺胸,哭过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程凛眼眶还微微泛红,池双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因为程凛的目光落在前方,他脊背笔直,没有一点颓势。
言旭就没那么客气了,一巴掌猛地拍在池双背上,物理性让池双瞬间打挺站直了腰。
“走出脚步,过去就成为过去了,小伙子,你可是CAL的人,别让CAL低头。”
伤心、痛惜,再多的不甘压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得背负着朝前走,人生本来就是永远向前,每一秒过去都将成为历史,你带着记忆与感情,始终是要向前看得。
池双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全球总决赛的成绩出炉,各大电竞媒体的新资讯、点评也纷至沓来,同时也意味着,网络上的言论将迎来一波高峰期。
冠军永远是所有人的首要关注点,但舆论永远不会只围绕着冠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语言的地方就有战场,别看现在头条热门都被对冠军的祝福、庆贺霸榜,阴暗的舆论已经在光明底下滋生,只等着正面热度消退后,他们就该引领新一轮的话题。
CAL全队赛后只在柏林休息了一天,就匆匆回国,大赛后惯例有几天休息时间,众人倒完时差,言旭就带着队员们出去聚餐。
这次没叫严教练也没叫黄姐,就他们四个正选队员加一个替补,言旭定的地方,他自掏腰包做东,说到做到,请他们吃饭。
言旭选的地方差不了,菜品也是一等一的好,但与其说来吃饭,不如说是来喝酒,还是借酒浇愁来着——比赛结束,禁酒令解除,酒杯能上手了。
池双喝了半杯就哭得稀里哗啦,语无伦次,一会儿嚎着“不甘心”,一会儿全是“我的错我的锅”“兄弟们对不住”,本来会劝劝他的池一,此刻也摘了眼镜双眼里布满血丝,跟伍子碰着杯,两人低声絮叨着什么,时不时扭头擦擦眼。
服务员训练有素,面对鬼哭狼嚎的场景巍然不动,贴心做好服务,安静的将包间门带上。
不知为什么,人伤心的时候喝酒就越容易醉,程凛一开始还和大家碰杯,到后来大家都喝高说胡话时,程凛就一个人默默的喝,也不说话,池双趴到桌底、池一伍子抱头痛哭的混乱场面都与他无关,安静的场面跟混乱的场面仿佛在空气中自然划出界限,他自斟自饮,仰头喝完一杯,再无声给自己倒满,机械的重复动作。
闷酒喝到后头,程凛脑子也逐渐犯晕,他努力睁着眼睛,从意识清醒到一片空白,喝断片儿了。
全场最清醒的,要属千杯不倒的言旭了。
本来带出来吃饭喝酒,也是让他们再放纵一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包括他。言神也是人,也是有情绪的。
程凛说自己酒量还行不是吹,言旭看出来了,确实还行,但眼看他眨了眨眼,目光渐渐呆滞,手一抖杯子倒在桌面上也毫无反应,言旭就知道他也差不多了。
酒液顺着桌面往下滴,尽管言旭眼疾手快把杯子立起来拉人,程凛裤子还是被酒水打湿了一块儿。
程凛还真是越喝越安静的类型,这完全是被麻痹成木头了,言旭拉他时也毫无反应,差点被言旭直接带到地上,言旭只好半架住人,免得他滑倒。
“程凛?”言旭喊了一声。
等了等程凛才慢吞吞道:“嗯。”
“醉了?”
“……嗯。”
言旭还是第一次见人喝醉了承认自己喝醉的,颇感新鲜:“还认识人吗,我是谁?”
依然是慢了半拍的回答:“言旭。”
行,还认识人。程凛慢慢说完这两个字,又补了一个:“言队。”
言旭还以为程凛再叫他,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程凛依然在回答刚才他的问题。
——我是谁?
——言旭。言队。
他执着的要补充后一个称呼,仿佛才叫完整。
难得看到凛神如此人畜无害的模样,不逗上一逗太亏了,他在鬼哭狼嚎的背景声里道:“你喜欢言旭吗?”
程凛:“……不喜欢。”
言旭眼睛微微眯起:“那你讨厌他吗?”
程凛歪了歪头,似乎是用剩余不多的神志努力想了想:“不讨厌。”
言旭悬着的心松了松,那就是普通态度,还好。
“言队啊!呜呜呜我对不起你!!老哥啊——!”
趴在桌子底下的池双“诈尸”吼了一句,接着彻底阵亡;池一和伍子也都醉了,言旭寻思着他一个人带不动一群醉鬼,正好吃饭的大厦里有酒店,大家今晚就在这边休息吧。
言旭找了侍者帮忙扶人,程凛当然是他带着的,神奇的是程凛起身后走路还挺稳,但真的特别好说话,或者说……乖。
喝醉了就这么听话也太危险了,言旭一边得着福利一边操心,真真痛并快乐着。
房间当然是一人一间,言旭要确保队员们人生安全,他看着侍者把其他队员都带到房间安置好,并且退出房间后,这才带着程凛去休息。
带等把他带回房间后,言旭看着程凛的裤子犯了难。酒水打湿的地方在大腿,在有淡淡香味的房间中,散发出来的酒味更重了。
总不能让程凛穿着这样的裤子睡一晚吧?
但是问题来了,谁来给他换?
言旭是不能动手的,尽管都是男性,但他是弯的,并且心思不纯,由他动手那意义不同,他还什么都没告诉程凛,不能直接往后跳。
让别人来帮程凛?那他得醋死。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言旭要是不动手,那剩下的只有——
“凛神,”言旭指了指裤子,让他看清楚,“裤子,自己脱,嗯?”
第三十章
程凛喝醉后属于别人戳一下动一下的品种,但智商还没完全下线,听到脱字,还能问上一句“为什么”。
实在太好玩了。言旭对着这样的小醉鬼非常有耐心,正儿八经跟他解释:“酒打湿了,不能这么上床。”
程凛恍然大悟:“对哦。”
程凛站起身,言旭打开衣橱把浴袍拿出来:“上衣也脱了吧,穿这个睡——”
程凛喝醉了也还是个行动派,裤子上的扣子和拉链都已经开了,刚拉开又听到言旭说上衣,于是转而又开始脱衣服。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腰上,前门大开,露出里裤,程凛两手抓起了衣服,已经褪到了胸前,整个上半身可以说春光乍泄——言旭转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足够血脉偾张的场景。
衣服脱到一半的程凛歪头看他。
程凛喝酒不上脸,不会整张脸爆红,他红的只有脸颊和眼角,尤其眼角的红晕,像极了用手指沾上胭脂抚过他眼角后留下的痕迹,连眼角下的泪痣也跟平日里味道不一样。
目光迷离,被这样的凛神看一眼,谁遭得住啊。
言旭下意识伸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对,不是眼睛,是鼻子。好歹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性,有点刺激。
言旭赶紧把浴袍扔给他,扭过了头,不是他不想看,只是匆匆扫过几眼,那皮肤那腰线,觉得继续看下去痛苦的还是自己,只好暂时忍了。
话说这可真不是他故意占人便宜,谁知道程凛醉酒后说话慢半拍,行动却这么快,他刚刚要是再稍微磨蹭一会儿,没准扭头就能收获个一丝不挂的凛神。
话说内裤是黑色啊……唔,言旭又捂了捂鼻子。
他背对着程凛,听到衣物窸窸窣窣响动,大晚上的两人共处一室,此等轻柔的声音实在是暧昧的催化剂,言旭一边回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一边脑子止不住要跟着画面继续想,真的不好控制,尤其真人正在背后换衣服,太容易引起遐想了。
好在动静很快停了,言旭背对着他问:“换好了?”
程凛:“好了。”
言旭转身,就见果然是换好了,还很规矩,腰带也工工整整系上了,只是衣服被随意丢在了一边。
腰带系上了啊……言旭不知道是该可惜还是该庆幸。
今晚程凛是没法洗澡了,只能这么将就睡一晚,言旭让程凛去睡觉,他把程凛衣服挨件拎起来,准备帮忙叠好放一边,然后他伸手一拿,拎起了一条黑色的,没错,就是刚才还穿在程凛身上的,内裤。
言旭猛地转头,用力过大,差点抻到脖子。
程凛刚把被子掀开,一条腿屈膝跪在床边准备上床,随着他的动作浴袍下摆分开,露出了肌理漂亮的大腿。
大腿……
程凛现在底下是真空!!
一股不能明说的火腾的在言旭身体里烧起来,根本挡不住,言旭飞快的将衣服叠好放到一边,转身快步走到门口,顿了顿,又不放心的折回来,见程凛已经老实躺下准备入睡,这才毫不留恋到门口熄了房间里灯光,头也不回冲出去了。
场面过于刺激,再不走,他今晚就别想睡了。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新出炉的画面,火气烧得他是口干舌燥,言旭到了自己的房间,大半夜的让服务员给自己送壶金银花,好在服务员并不管你抽什么风,服务周到是他们的指南。
言旭在房间内冲了个冷水澡,一口气下去两大杯金银花去火茶,这才觉得舒坦多了。
把自己弄得心浮气躁的罪魁祸首,却在一墙之隔的房间内睡得正香。
言旭苦笑了一下,抖出烟来点了一根,一个人慢慢抽着,混着刚才心脏的滋味全部吞了下去,最后重重吐出青烟,萦绕盘旋。
抽完烟,言旭走到床靠的墙边,轻轻敲了下:“刚才走的太快没来得及说,晚安好梦。”
宿醉的结果向来惨烈,程凛第二天醒来时头突突的疼,他按了按额角,撑开眼皮,缓了好一阵,才坐起来。
程凛是不会在不熟的人面前喝醉的,毕竟他醉酒是什么款式亲朋好友都告诉过他,因此在外喝酒他会注意分寸,但对自己人就不同了,醉在他们面前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