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好凉?脸色也不好看,是晕船了吗?”
“吃过东西,我带你去甲板上走一走。”
林月生的语气非常温柔,像轻飘飘的羽毛。明燃突然有些手足无措,那个初遇在杂物间,单薄、倔强、幼稚的小孩,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了。
林月生笑道:“阿燃的脸红红的,像苹果一样。”
“哈哈!这里太闷了,有点热,真是太热了!没有通风吗?哈哈哈!”
“这是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吗?”林月生突然把目光落在明燃手心,那个被紧紧握住的小绒盒。
明燃指尖一颤,僵硬的点点头:“嗯...”
“谢谢阿燃!”林月生兴高采烈的拿过礼物盒,打开那一瞬间,他的瞳孔明显收缩。
某种不明意味的光彩,在他漆黑的眼睛瞬间迸射开来。
是一枚素银戒指。
虽然外形普通,看起来也并不昂贵,但却足以让林月生震惊,然后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戒指末端刻着一串很小的字母,仔细看便能分辨出,是“l&r”。
林月生和阿燃。
林月生把戒指握在手心,然后猛地抱住明燃,他的嗓音似乎都有些颤抖:“谢谢阿燃,我很喜欢,我非常喜欢!”
他握紧明燃的肩膀,声音很轻,但目光灼灼:“你知道送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明燃最怕林月生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倏地扭过头:“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很适合你,所以才送你,没别的意思!”
林月生捧起明燃的脸,语气认真:“那我现在只是觉得亲吻很适合你,没别的意思。”说完他猛地压上来,单手压住明燃的后脑,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林月生几乎快把明燃吃了,他就像一只兴奋激动的小豹子,压在明燃身上胡乱的亲。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巴,仿佛对方身上抹了蜜,让他流连忘返。
林月生把浑身通红的明燃抱到腿上,伸出手:“带上。”
“啊?”明燃被他亲傻了,呆愣愣的问。
“把戒指给我带上。”
“哦。”
“不是这个,带无名指。”
“糟糕!无名指比较细,不合适哎。”
林月生笑道:“那有什么关系?等我长大些,自然就会合适了。”
林月生抱着明燃腻了一会儿,只是简单的亲亲脸也会让他觉得很幸福。他突然开始幻想未来的某一天,他和明燃两个人生活在某个小村庄,他们会有一间大大的院子,院子里养很多猫,花园里种满玫瑰花。
因为明燃的母亲喜欢玫瑰,她说玫瑰里有爱神的血,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花。
“你等我一会,我去看看晚餐好了没有。”
林月生说罢大步离开,走出套房很远后,他的神色又变得冷漠平淡,他拨打助理的电话,对面很快接通。
“三少您在哪?赌场这边有几个客人闹事,需要您出面处理一下。”
“把餐厅清场,准备鲜花蜡烛美酒。”
林月生低头思考了一会,脑中回想起刚刚电影里的求爱画面,低声道:“还有烟花和气球。”
助理惊诧:“呃...三少您要做什么?”
“求婚。”
助理:!!!!!!
助理:“是哪家小姐?年龄多大?家里做什么的?三少我觉得您应该先和霍先生商量一下,毕竟您是霍家人,结婚不能儿戏的呀!”
助理苦口婆心的劝说十几分钟,但林月生却无动于衷,只是语气冰冷的命令助理照办。
助理充满怨气的开口:“那好吧,请给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您就可以带着您的小娇妻去餐厅享受了,祝您顺利!”
“...赌场那边有几位客人喝醉了,闹得很凶。”
“好,我知道了。”
林月生挂掉电话后,唇角微微扯了扯,看样子心情很好。他回头望向走廊尽头的套房,然后低头看表。
等二十分钟就好,只要再等二十分钟。
林月生低头整理了一下领带,大步走去赌场的方向。
叩叩叩——
与此同时,套房里敲门声响起。
“晚餐好了吗?”明燃跑过去开门,突然一股奇怪的味道窜进他的鼻子,门被猛然推开,他瞬间失去意识。
明燃失去意识的时间很短暂,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新陈代谢不同于正常人,他感觉自己很快便清醒,只是身体还是软绵绵的。
他能感觉自己在一辆车上,道路很颠簸,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听周围说话的声音,车里应该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在开车,另一个人坐在他身边。
“你确定没抓错人?”
“整个宴会也就他像17-8岁的小孩,不是他还能有谁?!”
“这样太嫩了点吧,听说那小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我看不像啊...”
“你个大傻子,你懂什么,这叫人不可貌相!”
他们要抓林月生?明燃皱起眉,决定继续装睡,多听听他们的谈话。
“快点开,别磨磨唧唧的!”
“你急什么,马上就到了!”
灰色的小轿车缓缓开进一片树林,不远处有一间亮着灯的小房子。
一胖一瘦两个男子拖着假装昏睡的明燃走进去,迎面一股呛人的烟。
有两个声音正在剧烈争吵,其中一个声音明燃非常熟悉。
“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之前的合作都很愉快,这次只是个意外!”
“不不不,没有意外,你只是失败了而已。我们从不与失败者为伍!”
肮脏破旧且光线昏暗的卧室里,霍云鹤正与一位身体布满诡异纹身的欧洲男子激烈争吵。
这位外国男子叫皮埃尔,曾经是霍云鹤的合作伙伴,但如今却闹掰了。
原因是霍云鹤曾承诺,把林月生手里海岛作为皮埃尔的军-火储备基地,但霍云鹤食言了。
干这种危险生意的,不论曾经成功合作过多少次,只要有一次失败,就会被对方拉进黑名单。
但霍云鹤非常需要皮埃尔!
他想要夺取霍家大权,就必然要拥有大量的金钱和人脉。与皮埃尔合作是做好的选择,他不能失去这个伙伴!
霍云鹤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嗦,然后厉声道:“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林月生会完成的这样顺利!我以为他会打退堂鼓!”
“我们已经没有交谈的必要。”皮埃尔语气很平淡,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很冰冷:“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停下!”霍云鹤挡在皮埃尔面前,激动道:“只要杀了林月生,只要杀了他!”
皮埃尔皱眉停下。
霍云鹤趁这几秒钟说出他的计划,海岛工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只要林月生突然意外身亡,霍云鹤自然有办法接盘。
皮埃尔挑起眉:“你的计划很好,但你应该在那位姓林的先生死后,再来找我。现在一切都只是空谈。”
霍云鹤剧烈的咳嗦,然后大笑:“我已经派人把他带来了。”
说着,霍云鹤打了个响指。
假装昏睡的明燃被带进屋,他紧闭着双眼,但却敏锐地感觉到霍云鹤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周围鸦雀无声。
皮埃尔的语气带着讽刺和嘲笑:“这就是那位林先生?啧啧啧,我差一点就相信你了!”
说完,皮埃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很显然,霍云鹤刚才是在欺骗他!
霍云鹤目眦尽裂,气的一口血喷出来。
他一巴掌抽过去,险些把那瘦子掀翻在地。
霍云鹤还嫌不解气,又掏出枪“砰砰砰”打过去,空气中立刻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装晕躺在草垛上的明燃胃里阵阵恶心,但他却不敢动一下。
瘦男人死了,被打成了蜂窝煤,房间里还剩下一个高个子男人。
霍云鹤声音嘶哑,目光阴狠:“尾款我会打给你,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否则那就是你的下场。”
“好...好!我...什么也没看见!”
霍云鹤又指向躺在草垛上的明燃:“这个人处理掉。”
霍云鹤佝偻着,慢吞吞走进屋内的房间。他的手下为他倒上一杯茶,却被他狠狠砸在地板上。
“他妈的!”霍云鹤怒吼一声:“这些年我用霍家的关系,为他带来多少利益!他竟然翻脸不认人,畜生!”
“大少不必多虑,皮埃尔会回心转意的。”
突然有人冲进来,神色慌张道:“不好大少,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霍云鹤眸光狠厉:“什么人?”
“好像是...三少爷的人!”
霍云鹤眼中瞬间浮现起,那个躺在草垛昏迷的孱弱男子。能让林月生这么快行动,这人与他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刚才抓的那个人,一起带走!”
“不好啦不好啦——”
“又他妈怎么了!”霍云鹤声音哑的像用钝刀割木桩,滋滋啦啦。
冲进来的是刚才那个高个子男人,他紧张兮兮,满脸恐慌,结结巴巴道:“那个人...那个人突然就不见了!”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一片…萤火虫一样的碎光...然后他就不见了!!”
漆黑的山路,一只狼狈的橘色小猫正在拼命的跑。
后面传来枪声,滚烫的气流几乎擦着他的耳朵胡须划过,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
他一直跑,拼命的跑,用力的跑,路过灌木,路过波光粼粼的小河,终于在远处看见一片巨大的亮光。
一辆军用越野车猛然停下,车门被猛地打开,林月生突然跳下车,朝着前面快步地跑过去。
这个画面,是那些护卫人员会铭记一生的。
漆黑无光的山林里吹着清凉的风,一只橘色小猫猛然跃起,然后少年张开怀抱,像是正在迎接他的整个未来。
“留下几个人,剩下的队伍继续前进。”林月生表情阴鸷:“必须把那些人给我逮住!”
“林月生你听我说,你大哥要杀你!”
明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人形。林月生赶紧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包在明燃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阿燃你有没有受伤?你的脸怎么这样白?”
“我没事的,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来!”
明燃神色紧张:“你大哥一直和军-火商暗中勾结,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他这次本来要劫的人是你!如果不是抓错人,你很可能就死在他的枪下!你一定要小心他!”
因为太紧张了,明燃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但他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听到的,全部告诉了林月生。
明燃越说脸色越白,甚至有些气喘吁吁,看起来非常虚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林月生紧紧抱住明燃:“你受到了惊吓,你需要休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
明燃躺在林月生臂弯里,他突然感觉特别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好像一个溺水的人,空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林月生很快便发现不对劲。
因为树林里的光线太暗,当他发现时,脚下的草地已经流满了血。而他的手,西服外套,衬衫,全都是血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双手颤抖的打开包裹明燃的外套,对方雪白的身体上已经流淌了无数血迹,将一根根暗红色的血,把他缠绕起来。
“你中枪了?”林月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勒住了,他声音走调的怒吼:“直升机!调直升机过来!”
今晚跟随林月生来救人的,都是他的心腹。这支精锐的小队伍经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办事利落迅速,并且懂得守口如瓶。
比如现在,他们亲眼看见一只猫变成了人,却毫不惊讶。甚至会在适当的时候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已经呼叫,五分钟后到达!”
“燃燃别怕,燃燃别怕,飞机很快就来,我们马上去医院。小伤而已,擦擦伤口,止止血,很快就好了。”
林月生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明燃这才知道自己中枪,但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只感觉很累,很想睡觉而已。
明燃伸手碰了碰林月生的眼睛,笑了一声:“我一点都不疼,你别哭啦!”
你能想象一个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人,对你微笑着说他不疼吗?
林月生被刺激的双眼布满血丝,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暴躁的怒吼起来。他用拳头疯狂的砸地,双手很快便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明燃越来越困,他突然紧紧抓住林月生的衬衫,哑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你真的相信我吗?
我这一生只信你。
“那就别伤心…也别害怕!我不疼,也不难受!真的,我只想休息一下而已…我太困了…我明天就去找你…”
“明天…见!”
说罢,一道耀眼的萤火,像风一样迎面而来。那些星星点点,散发着着光芒的小精灵,如同夜空中美丽灿烂的银河倾泻下来。
漆黑一片的树林,瞬间被照亮。
像泡沫般奇幻的梦境,大片大片的萤火,被阵阵微弱的风吹到丛林深处。
林月生的怀里,只剩下一件浸满血迹的西服外套。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双手染满鲜血,静静凝望着树林深处。
而在他的瞳孔中,那瑰丽如同宝石一般璀璨的荧光,终于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