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通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作为一个厨子,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仅不会,还活蹦乱跳的。我要是有良心我为什么还要去当boss?”
“你家boss不是祖传的吗?”路路通疑惑道,旋即换了一张哭丧脸,“你做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我们自己吃掉,好歹悠着点啊!”
白降的专业有点不对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手一抖,醋放多了:“今天吃醋溜胡萝卜吧。”
路路通抱拳:“……告辞!”
天道好轮回
新boss上任第二天就出了大问题,全服停服维护。
路路通不愧是路路通,没有他打听不来的事。趁着维护,平安镇的NPC们都离了位子围了过来。
楼主冷哼一声,酸道:“人脉广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打工的?嘁!”尔后摸着肚子回房数钱去了。
路路通:“……”
隔壁卖烟脂水粉的望月砂一肘子怼过去,催促道:“别理那个死胖子,快说说这新boss怎么了?”
路路通汗巾这么往肩头一搭,脚往条凳这么一踩,立刻眉飞色舞的说起来:“话说这新boss身份还真不简单。”
“他原是七星教七星山脚下一处小村子里商家二儿子,一家子得了七星教的恩惠度了灾年,后就在此处定居。不料七星教在众正道人士的合击下灭了,连带着山脚的村子也遭了殃。这新boss和他的心腹就是从那场劫难里逃出来的。这群人怀着复仇的念头四处游历学艺,最后给那汲汲营营企图拿最后一根稻草压死异议之人的忘忧谷主一个重击,将那摘星楼和七星教都给抢过去了。”
“噢——”众人拉长了声音,齐齐朝白降看过来。个个心想,原来是报恩来的。
白降: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他还真想不起自己干过赈灾这样的事,脑海里只有要养一群花钱大手大脚的下属的痛苦回忆。
路路通说怎么没有呢,扒拉扒拉数据,把当时的场景扒出来。
白降一看,那时的他不过十二三岁,一身刺绣精致的白衣,一张稚气未脱的包子脸,板着张脸故作成熟,身边的父亲一身玄衣,一手放在腹部,一手背在背后,长发扎好固定在发冠里,剑眉星目,留着些许胡须,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单单在那站着就不怒自威,衬得一旁装小大人的白降格外可笑。
白降:黑历史,黑历史,酷爱别看了。
望月砂美目中满是笑意,弯着一双盛满星河似的眼看过来,笑道:“那时候才那么大点儿,现在都这么大了呀。”
白降:“承蒙月姨照顾。”
望月砂是从开服就有的人物了,一直当着珍宝楼隔壁烟霞似锦脂粉铺的掌柜的没有被替换掉,官方好像也没有换人这个意思。算算这游戏中的时间,也有那么二百来年了,居然没有游戏玩家八一八这个不科学的设定?
路路通逮着这个休息的空档在那扒饭,他嚼着醋溜胡萝卜拌饭皱着眉说:“饿死我了,跑了这么久连顿饭都吃不上,还得吃做废了的菜,这叫什么事啊。”
白降好心提示:“为了公平,今儿中午大家吃的都是醋溜胡萝卜。”
路路通无言,梗着脖子把饭咽下去。那翻腾不止的胃让他觉得生活的颜色好像暗淡了那么一点。
一旁的人也都露出来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路路通吃得痛不欲生,扒拉扒拉拼了老命的将光盘行动进行到底,一抹嘴道:“说到哪了?”
“新boss抢在忘忧谷主前住进摘星楼了。”有人答。
路路通理了下思绪,这话在内心圜转了一会,当即如同珠玉一样蹦出来:“话接上文,那忘忧谷主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能全身而退,但人家江湖老油条之名也不是摆来看的,当即断尾保命,送了本要继承他衣钵的大弟子的命,保得他本人全身而退还将事情推卸得干干净净的。”
白降心想,他原以为策划心中的江湖是充斥着玛丽苏与不科学,没想到还会来这么一出,有点意思。
镇东豆腐西施家的麦冬将一碟子开心果推过来:“白哥,你吃!”
白降摸摸麦冬的头,顺带悄悄拽了一下麦冬头上的小揪揪:“谢谢冬冬。”
麦冬咧嘴傻乐,一下又一下的吸着鼻涕。白降看不下去了,打算往怀里掏帕子,却忘了这一身粗布衣服哪来的地方放帕子,手当即僵在那。
麦冬问:“白哥,干啥呢?”
白降老实说:“掏帕子给你擦鼻涕。”
麦冬嘿嘿一笑:“不讲究那些。”当即手心攥紧袖子,横着往脸上一抹,袖子上登时出现一道鼻涕印子。
白降心里咯噔一响。他多少还是过了一阵子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讲究还是见过的,但这么“不讲究”还是头回离自己那么近。衣服下的皮肤上鸡皮疙瘩冒起来一点。
路路通正讲得得劲,见白降和麦冬开了小差,指着两人大声道:“干嘛呢?干嘛呢?求我讲自给儿又不疼开小差了是吧?”
两人摇头。
白降心想,路路通跑了老大一块地方才打听来消息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这么开小差好像不太好。又客客气气的道了歉,听得路路通飘飘然,说不愧是大家公子,看得望月砂直翻白眼。
白降心说他家以前是干土匪的,不是什么大家公子,只不过有钱了就装起逼来了。
路路通清清嗓,换了更大的声音,生怕没有一个人在听:“我悄悄上了七星山,问了以前的堂主,一堂主说七星教有一个狗洞,他以前喝多了过了宵禁就从那狗洞爬进去。我还没等找到那个狗洞就听得守卫说新boss说错了台词,出招攻击力特别低,暴击都没见几次,还扛不住几次攻击就死了,掉率崩盘,掉落物跟水龙头开了闸似的不要钱的滑滑往外掉。这世界频道顿时就疯了,一窝蜂似的拉人组车,赶在官方修复bug前狠捞一笔。这人越来也多,服务器就瘫痪了。氪金玩家也不乐意了,反手就跟官方举报了。这才临时停服维护。”
众人哗然,望月砂还扇着扇子蹙眉道:“早知道我也悄悄混进去捡个漏好了。那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呢。”
众人:“好主意!趁现在维护,组团冲鸭!”
白降:……豺狼当道!人干事?
见大家也就嘴上说说,白降安心,转念一想,来这么一出,官方估计会为了补偿氪金玩家会将任务难度在原本的情况下调上一调,掉率调下一调,再发点金银权做补偿,一切当做无事发生。
想想也碍不着自己,这维护世界又快过了,他摇摇头转身朝厨房走,一转身就见楼主弓腰抱着一个蛇皮袋鬼鬼祟祟的要出门去。两人一照面分外尴尬,楼主悻悻的又抱着蛇皮袋回房。
白降:……他不会是真的要去偷东西吧?
不信抬头看
上班时间摸鱼总是让人快乐的,每到继续开工的时候都让人痛不欲生。
下午开服的时候临近五点,正是晚间活动开始的时候,NPC们痛不欲生的平方的等着一大波玩家来袭。
白降也不知道这帮玩家到底是得多闲,一个个跟插秧似的将后厨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不知道后厨不能乱来的吗?独门秘方都被看清楚了好吗?这生意没法做了好吗?
他心慌意乱拿错了调味料,手抖得跟筛子似的放了一大勺,得嘞,今晚吃甜口茄子吧!
也不知道哪个玩家手贱戳了他一下。
他将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说出:“十年之久堪比沧海桑田,少侠别来无恙!”
又有人戳了他一下,这次他看到了,是个扛着巨剑的短打少女,满级大佬,ID叫鸡儿都给你砍断。白降莫名□□一凉。
他忙不迭的说台词:“敢问少侠所问何事?”
弹出几个选项。
吃饭,往昔任务,闲聊,离开。
白降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妈耶,闲聊是个什么情况,他这阵子会被点点点说说说聊出内伤口吐鲜血的好吗?
短打少女没有点闲聊,她应该是到了等级可以接往昔任务,此刻任务栏是亮的,她点了一下。
白降开始说台词:“我在摘星楼住了十余年,此刻离了那块地方还真有些不习惯。”
少女一目十行,快速点击。
“自知自身罪无可恕人微言轻,还愿少侠听我一言,可否将我那置于摘星楼的枕头拿来?”
鸡儿都给你砍断应该是第一个过来接往昔任务的,白降看着对话自己都有点吃惊。他这是……可以再次与他的安心枕头在一起了?好开心!
下方两个选择:好的、告辞。
鸡儿都给你砍断选了“好的”。
白降忍不住眼角湿润。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感谢策划爸爸,他再也不拿狗来形容他了。
策划:阿嚏!
白降满心期待等着安心枕头又回到自己手里,被人围观不停的被点点点说说说都没那么在意了。
半个多小时后,世界频道炸出一条怒骂。
【世界】鸡儿都给你砍断:麻辣个鸡的狗策划nmsl!往昔任务最后一关翻车翻到死!你那么牛逼你咋不插两个翅膀上天呢?
众人哗然。
往昔任务是个什么情况?
旋即又炸出几条。
【世界】鸡儿都给你砍断:老子今天打本打新boss翻车都没这么严重!TMD一点那个破枕头新boss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刀秒一个还专门先秒奶妈连救都来不及!前面十来分钟打得好好的一碰枕头十秒劝退是几个意思?你头伸过来老子给你加几个buff!
【世界】鸡儿都给你砍断:狗策划你出来!老子鸡儿都给你砍断!凸
下方有人安慰:“鸡哥算了算了。”
“策划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淡定淡定。”
有人好奇问了几句,鸡儿都给你砍断骂骂咧咧的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和他一起刷往昔任务的队友也跳出来补充细节,听得吃瓜群众愕然,最后齐声骂策划狗。
白降看着滚动的对话,猜测鸡儿都给你砍断应该是个男孩子。至少言语用词都看不出有一点女孩子的地方。连队友用的都是“他”。这游戏玩人妖号的也不少,不奇怪。
他有些失望,他的枕头回来的可能性又小了一点。
白降将注意力从世界频道收回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人群好像又多围了几层。
数不清的鼠标开始点清他,他一句话说得跟磁带卡带似的。
往昔任务的等级要求不高,游戏里满级一百级,出师三十级,这任务就是出师之后的都可以做的。如果条件允许,那些没到等级的还可以去搭符合要求的人的车 。
登时世界频道上又刷了一波的求大佬带往昔任务车的喊话。鸡哥那几句话很快被刷上去了,来的晚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的也稀里糊涂的开始上车或者来白降这儿接任务自己开车。
等了五分钟,频道就跟炸了一样大段大段问候策划的脏话涌了出来。话里有敏感词的还会用星号屏蔽掉,白降周围的玩家越来越少,他仰头看着信息不断滚动的世界频道,头仰得脖子都酸了。
这一任务点燃了大家怒火,怒气迟迟不散,从世界频道蔓延到了论坛。
晚上关服时,路路通已经在上班时间摸鱼回来了,他说:“哎呀不得了了,这次怕是要劝退一大批低级和咸鱼玩家了。”
白降是想玩家少一点的,他乐得清闲,每天说句台词也不用像卡带一样,但玩家少了,人气渐渐降下去了,游戏停止运营了,他们也就不复存在了。
好愁哦。
晚上没有以往的热闹,大家早早的就收拾好东西上床睡觉了。谁都很好奇新boss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三天两头的犯错误,但没有人问,这里没人和他熟,名义上于他有恩的白降也没有见过他本人。
隔天可能又是一次维护,那个新boss很可能会被拉倒小黑屋接受爱的感化,众人还是有点同情的。
平安镇分外安静,连一声狗叫都没有。月光静静的撒下来,灭了灯的的众人屋顶被清冷的月光照亮。
白降抱着枕头睡得相当不安稳,他还没有完全熟悉这个新枕头,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又一个半梦半醒的阶段,他感觉有人轻轻托起了他的头,一个软软的东西枕在他头下,有着淡淡的陈旧的气息和一股好闻的香味,凹陷处无比契合他的头型。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弧度。
他一挨枕头立马就睡死了,这两天睡得浅得不到完全的放松,身体还是有些疲惫。安心枕头一来,谁也别想叫醒他。
送枕头的还给他掖好了被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从窗户一跃而出掠过屋顶朝着远方而去,他踩踏瓦片的声音惊起了一阵连绵的狗叫,但睡梦中的白降没有听到。
隔天果不其然又维护了。
珍宝楼楼主没有下来,闭着门在那数钱,路路通开挂翻墙去论坛逛,边逛边笑,白降凑过去看一眼,一刷新全是骂策划吐槽往昔任务的。
他坐回去望着天空发呆,旭日初升,天空蓝的很有层次分外好看。往日里总会飞过一群燕子或者麻雀什么的,今天却一只都没看见。
白降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那只鸟,是他的飞行坐骑,陪了他好多年,和他一起击退了很多玩家也被很多玩家击杀,最后被策划写死在被讨伐的那一战里。
心里难受,连美景看得都不顺眼,旁边路路通逛论坛逛的哈哈大笑,衬得他心情更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