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怼你不成佛[玄幻科幻]——BY:苏城哑人
苏城哑人  发于:2019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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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 几乎在那扇后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的刹那, 言陵便已经屋后的拐角处,只露出半张脸,屏息看过去。
  后门无声无息地开合。
  一名身披黑色披风, 以兜帽遮脸的人迈进门内,挥手将风灯熄了,走到地窖前, 低头看着那不断被敲击着的门板, 嗓音阴冷道:“果然, 只有遇到令你感兴趣的尸体, 你才会主动出现。”
  言陵眼睛微眯,这是思渊的声音。
  “刺——!”
  门内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抓挠声。
  一道苍老干枯的声音从其中响起,充满了诡谲的扭曲与压抑, 语调愤怒而空渺:“又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凡人……”
  思渊看着渐渐漫到脚边的血水,嗤笑道:“我们是凡人,是蝼蚁,可蚁多了,不还是咬死了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吗?你们以为封印了凡间天地,就能断绝我们的求仙之路?如今国师大人智谋无双,联合妖族,用妖圣秘境破开了天地大禁,凡人修仙,指日可待。”
  闻言,门内人的喘息突然粗重,如破风箱般,仿佛激动至极。
  “等能修仙了,你们作为术士的‘供养源’,也就彻底没用了。”思渊道,“我来找你,是给你一个机会。”
  “你是杭飞鸾的走狗!”
  那声音怒极而吼,声如波纹扩散,却在触到思渊时被一巴掌拍散。
  “红玉大人何必动怒?吵醒了屋内歇息的尸体,您可就没得吃了。”思渊冷冷一笑,“国师乃是带我等术士罪民打开仙凡天堑的人,你最好放尊重点。而且以国师这般人物,我便是做他座下一条狗,又能如何?”
  红玉静了片刻,嘶哑着哈哈笑出声:“天地大禁……妖圣秘境……你们这是在与虎谋皮!”
  “妖修凶残,毫无人性,岂是你们一些凡人术士可以联合的?”
  他的声音似哭似笑:“天地大禁一开……凡间迎来的不是修炼盛世,而是灭世之灾!可笑、可笑!可笑当年被你们坑害,却又心慈手软,以德报怨的道友们!你们凡人哪儿是人?是畜生,分明都是畜生……是妖魔!”
  思渊似乎没料到红玉的反应会这么大,警惕道:“妖魔?若是你们愿意解开封印,交出仙法,我等何至于如此?!”
  “小娃娃,你听过万年前那个故事吗?”
  红玉突然问。
  思渊冷笑:“当然听过,我们凡间每一名术士都必须听过。若非国师得到万年前的术士传承,我等恐怕生生世世都被蒙在鼓中,半点不知你们这些修士的恶心!”
  红玉没有理会思渊的嘲讽。
  他自顾自道:“万年前,凡间与修真界并无隔阂,而是同生共长。修真门派林立,每隔几年便会到凡间挑选许多资质出色的孩童,收入门内。但后来,凡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不再适宜修炼,也很难再出现拥有灵根的孩子。所以当时的修士们便一致决定,要将所有人远迁至大山的另一边,也就是如今的修真界地域。”
  这一个开端便是令思渊浑身一震,显然,这与他听闻的故事并不相同。
  言陵静静站在廊下的阴影里,心中充满震撼。
  凡人,术士,修士……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令他不由回忆起那个古怪的梦,和梦里的老僧。
  神思纷乱间,地窖里的红玉话语未停。
  “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很好,甚至当时的几位大乘都出了关,亲手建立通往大山另一侧的时空通道。但就在修士们准备宣布这件事的前一晚,一个村子的人……血洗了一处仙门据点。”
  红玉嘶哑地笑了笑:“哈哈……你没听错,就是凡人,血洗了修士。是不是很可笑?真的是可笑……飞天遁地的修士,因修炼之初立下的‘不可伤害凡人’的血誓,一个个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最初是一个村子,后来是一个镇,再后来便是一城,一国……所有凡人都疯了。”
  “他们用人命硬生生堆死修士……他们砸开修士的脑袋,把脑仁全挖出来,就为了看看那传说中的灵根究竟长在哪儿,能不能挖出来安在自己身上。他们放修士的血,一碗一碗分给其他人喝,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改变体质,能够修炼……”
  言陵微微蹙眉,听着这描述,脑海中闪过了几道残影碎片,但却因太过模糊,抓不清楚。
  “荒谬!”
  思渊浑身颤抖:“你们修士金丹之后刀枪不入,怎么可能……”
  “不可能?”红玉哈哈大笑,旋即语气一沉,“若是不可能……那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死了也不得超脱……被你们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养成了食人的鬼,沦为为你们凝结术士红玉的怨奴……”
  “你说,如若不可能,那你们术士是怎么诞生的?!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囚禁修士的,只有你们一家吧?哈哈哈哈……”
  “你……”
  思渊受到震动一般,惊疑不定地后退了一步,“你在挑拨我等与杭师的关系?颠倒黑白……你曾是修士,当然是要帮修士说话。”
  红玉笑得失了力气,声音低哑下来:“我告诉过很多人,他们的反应都和你一样。我始终都不懂,当年的八大仙门为何要放过你们,又为何迟迟不来救我们……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今晚的对话明显超出了思渊的想象,他语气急促地打断红玉的声音,不敢让他再多说出什么:“不管他们怕什么,现在能让你出去的是我!”
  思渊慢慢平复了下情绪,声音柔和下来:“八大仙门不来救你,你不恨他们吗?加入我们平仙教,我不仅可以放你出来,还能为你找到所有你想要的尸体。只需要你去那些修士居住的地方,捣上一点小乱……”
  “咔!”
  言陵算到时辰快到,刚要后退回屋,肩膀却不小心撞到了紧闭的窗户。
  古旧的窗子顿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细响。
  “谁在那儿?!”
  几乎同时,思渊神色一凛,猛然转头看向屋后。
  言陵心头一跳,正要飞身就跑,却忽然四肢一僵,眼神瞬间变得木愣了。
  “……思齐师弟?”
  房屋的拐角处黑沉一片,阴影倾斜。
  思渊放轻脚步,慢慢朝那处走去,藏在兜帽下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片阴影。一块红玉出现在他的掌心,一缕白色的烟气凝结成带,缓缓向着拐角探去。
  “呜呜!”
  突然,一道瘦小的白色身影窜出。
  思渊吓了一跳,烟气瞬间撞上了那道身影,如巨石猛击,直接将其砸了出去,砰地一声摔到土墙上,留下一团血渍后,缓缓滑下,掉在了过膝高的荒草丛里。
  “呜……”
  细弱而痛苦的低叫。
  思渊走到荒草丛边,用脚踢了那白色团子一下,定睛一看,不耐道:“哪儿来的野狐狸……找死。”
  他一脸嫌恶地拎起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一挥手扔出了院墙。
  谨慎起见,思渊又到屋后看了眼,没有人。
  将窗子打开一道缝隙,朝里看了看,被子隆起着,地上放了两双鞋,床上的人没有清醒的意思。虽然知道地窖附近隔音,普通人听不见分毫响声,但思渊还是担心。
  他犹豫了片刻,决定不等三个月,就把思齐杀了献给红玉。
  定了主意,思渊又回到地窖前,试图再跟红玉讲条件。但红玉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再没有分毫应答。
  思渊冷笑两声,忿忿甩袖而去。
  院内又恢复寂静。
  一刻钟后,一道僵直的身影慢慢走出后门,绕到小狐狸扔出来的围墙下,呆滞的目光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团带血的白色。


第二十七章
  “呜……”
  乱草里, 白色的小狐狸低低呜咽着,艰难地睁开一双被血糊住的眼。
  言陵姿势僵硬地蹲下, 拂开草叶,伸出手去,想要把缩成一团的毛绒绒抱起来。
  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小狐狸的身子时, 小狐狸的身影突然一虚,竟从尾部开始散开, 渐渐化为了缕缕白雾。
  雾气冰凉,穿指而过。
  言陵涣散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 直到沾着露水的草叶脱开束缚,抽打上他的手背, 才将他唤醒。
  围墙下仿佛什么都未曾出现过。
  言陵慢慢起身, 走回院子。
  路过地窖和小狐狸砸上去的土墙时,他特意停顿了下,却发现之前的鲜血就好似都是幻觉一般, 消失无踪,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只除了夜风之中残留的那股腥味。
  回到屋内,小和尚抱着被子, 蜷着腿, 睡得不省人事。
  外边那么大动静, 他都毫无所觉?言陵心中诧异, 觉出几分古怪。
  他脱了衣裳,把小和尚往里推了推,正要躺下, 却忽然听见一声痛苦的低吟。
  转头看去,便见思齐俊秀的面容突然一白,像是陷入什么梦魇一般,额头眉骨突兀地渗出一片殷红。
  思齐的一条腿也在微微颤抖着,仿佛疼痛难抑。
  在思齐疼得就要挣扎着睁开眼时,言陵一手按上他的额头,另一手握住了他的小腿,清凉之意缓缓送去。
  很快,思齐紧皱的眉头松开,带着满头的冷汗,疲惫地睡了过去。
  犹豫了片刻,言陵手臂僵硬地将小和尚搂到了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直到又听到那串细小安逸的小呼噜,才停了手,闭上了眼。
  这一夜发生的事,思齐仿佛真的全然不知一般。
  次日天色阴沉,不多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永不停歇一般,一下便是连着下了两三日。思齐答应思渊的白日去挖红玉的事,也因着这天气耽搁下来。
  言陵让思齐把佛经都整理出来,倚在雨声喧闹的窗下,一册一册翻看过去。
  小和尚也在旁边坐着看,只是看着看着,那书卷后边便传来了一阵哈欠声,又过了会儿,直接变成了小呼噜,少年挺直的腰板软塌塌歪过来,靠在言陵胸口。
  看了看睡得手脚松软的小和尚,言陵慢吞吞掏出一个擀面杖和一面锅盖,抄着擀面杖咣啷一声砸下去。
  “啊!打雷了!”
  思齐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惊魂未定地目光游移了一阵,落到言陵手里的擀面杖上,郁闷地揉了揉脸,“又是这招……唉,到底你是和尚还是我是和尚?你看这些佛经都不会困吗?”
  言陵木呆呆地看他一眼,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好好念经。”
  “不想念。”
  思齐跟小狗一样蹲到言陵跟前,下巴放他膝盖上,抱着他的大腿笑,“言少爷,你晚上给我讲讲山下的事吧。我从小就在山上长大,很少下山,听说山下好玩得很,是不是?你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言陵又拿起一张纸条:“打屁股。”
  “你在家打屁股?打谁屁股?”思齐一愣,直起身子正要再问,却忽然听见雨声中响起一阵敲门声。
  “思齐师弟!”
  模糊的喊声从院门外传来。
  思齐要问的话卡在了嗓子里,顿了顿,还是起来打了伞,出去开门。
  潮湿的木门拉开,门外却是一名和思齐关系较好的年轻僧人,披着蓑衣背着包袱,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思齐心思一转,皱眉道:“思真师兄?你这是……要下山?”
  思真憨厚地笑了笑:“对,我看这雨小了不少,晌午就该停了,到时候我就下山。我来一是跟思齐师弟你道个别,二也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咱们几个师兄弟一块下山,谋个营生。”
  思齐诧异:“师兄,你们是要彻底离开昭闻寺,下山还俗了?思渊师兄他知道吗?咱们寺里……”
  “思齐师弟,咱们寺里什么样,你也看见了。”
  思真打断思齐的话,叹了口气,忧愁道,“你看你在这儿,这几天,有人来送饭吗?不是我们不想来给你送,而是寺里真的是揭不开锅了。思渊前天开了仓房,说没粮了,大家想留便留,想走便走。我和几位师兄商量一下,还是决定下山。留在这儿除了吃白饭,也没什么用,师父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他声音一顿,笑了声,“唉,不说这个,我是想着咱们几个不都是孤儿吗?不像别的师兄弟,下山能回家,有个跟脚。所以咱们几个就搭个伙儿,一块走,一块找活计,彼此也是个依靠。师弟你看呢?”
  偌大一个昭闻寺,说散就散了?
  思齐还有点回不过味儿来。
  他听思真说完,想了想,道:“我跟师兄一块下山也行,只是师父对我等恩重如山,我不想走太远,这样隔几日还能回山上看看,给山上的师兄弟送点东西。”
  思真粗憨的眉毛皱了起来。
  “另外,言家的言少爷我没法子把他扔下不管,我想……”
  思真立刻道:“思齐师弟,这些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你要是真心不想离开,那便再等等吧。师兄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脸色也冷了,眼神也不多给一个,便匆匆走了。
  思齐隔着雨帘看了一眼思真的背影,转身回了屋里,和言陵复述一番,末了哼笑一声:“这位思真师兄长得一张憨厚仁义的脸,真当谁不知道他偷偷劫别的小和尚银钱的事?我要是跟他下了山,走出去没两步,就得被抢个一干二净。”
  言陵心里好笑,没想到小和尚也能机灵一回。
  不过昭闻寺没粮了,放其他和尚下山——这个说法可半点都靠不住。言家就算再不看重他,也绝不会一个铜板都不给昭闻寺,就把他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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