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这把雪刃刺穿了段鸿雪的腰腹。
金线绣制的衣袖一摆,红衣染血。
寒昭把剑缓缓拔.出来。
段鸿雪:“你……”
寒昭轻轻抚摸他的脸,把他无神的双眼盖上,低低的一句呢喃说出口,不知道是在劝慰谁。
“我只是在杀死我的心魔。”
段鸿雪费尽力气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渐低:“那……成功了吗?”
寒昭看着手下的肌肤化成浅浅的光块消散,觉得手心好像还残留有一丝温度。他凝视着空荡荡的地面,道:“成功了。”
这个虚假却又真实的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崩塌着,寒昭看着阁楼在他眼前消失,变成了那个布满红眼蛇类的洞窟。
寒昭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红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他陷入幻境之前进的蛇窟,看着距离他咫尺之距却如石雕般冻住的蛇形,寒昭握紧了剑柄,一剑砍去削掉它半个脑袋。“在我面前作祟?”
寒昭强压下心中的暴戾,还是不免沉下脸去,黑沉的眼眸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手中雪刃刹那大放光芒。
蛇窟中的生物纷纷苏醒,昂首长嘶,柔软的身躯疯狂扭动着,嘶嘶的吐信声一阵更比一阵高,高频的音波震得人耳膜发痛。
寒昭不耐地眉头紧锁,手腕一震,雪刃卷着狂风脱离他的手扶摇而上,而后一剑化百剑,百剑化万剑。宏伟的剑阵整齐划一浮在寒昭身后,剑刃寒光如猛兽的眼,声势若猛龙出世般浩大。随着寒昭两手作剑指发出指令,万剑同时飞射而去,剑风带着海水往前冲去。
诸蛇形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嘶鸣,其后,深而后的蛇窟被非人的巨力猛地推开,石块粉沙散在海水中慢慢下坠。
寒昭抬眼遥遥一看。隔着沙石,一块翩飞的红色衣袂让他眉眼略微舒展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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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佛海间(终)
宴白流见他出来就笑:“师兄, 你出来了?”
寒昭边走去边说:“嗯。”
“底下都有些什么?”他问, “都说是个劫数了, 想必也不容易。”
“是个蛇窟而已。”寒昭淡淡道,目光扫向一边的貌美鲛人,“历练已过, 可是该放我二人出去了?”
鲛人笑意盈盈地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寒昭就从宴白流手中接过了知非, 带着他们往上游去。
海浪一波一波温柔地涌动,寒昭心中也终于有了些即将离开这里的放松,他顺口问了问宴白流:“你们等了多久?”
宴白流说:“我也不清楚啊,可能几天, 也可能几个时辰吧。”
寒昭看了看被光照亮的海底, 觉得宴白流无法判断时间也实属正常。他游着游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去想问鲛人几句话。
然而在那刻他瞳孔一缩,猛地顿住。
他看见完全静止的一切,但这些在被他一眼扫过之后渐渐飘动起来:凝固的衣角轻轻飘起;固定的石头开始滚动。好像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欺瞒他而存在——这个认知让寒昭不由得心中一惊, 忍不住在半空顿了顿。
他停住的一瞬间, 身后猛地袭来一道拳风。好在寒昭神经一直紧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一个轻轻的旋身就接住了来自身后的拳头。
在他身后的人没有谁,只是宴白流与知非而已。
寒昭眯了眯眼, 克服水的压力往后退去。从他初入佛海来时,一重一重又一重的幻境仿佛永远破不完般让他心情直线下降,他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幻境,也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才算完,只是看见宴白流嘴角笑容缓缓敛下;知非直起身睁开眼;远处伫立的鲛人张开血盆大口袭来;数不清的奇形怪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只一瞬间就将原本带着点光的海域淹没到黑暗里。
耳边被噪音包围,寒昭心中越发烦闷。余光瞥见鲛人张着嘴扑过来便冷笑一声,他心中正有一股气无处撒,在知道皆是幻境后也不再犹豫,雪刃一挥就利落地披荆斩棘,血珠在海底弥散。
也不管是什么宴白流还是什么知非,反正都是假的!
寒昭在海底大开杀戒,也不知道是不是杀到了术眼,这个幻境也被勘破。如同纸张被烧损般,什么光什么围攻他的怪物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寒昭拿着一柄雪刃伫立水中,伸手不见五指。
宴白流也不见了,知非更是连个影儿都没有。寒昭被佛海里这种扰得人烦不胜烦的小伎俩气的不轻,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真实的世界抑或幻境了。
寒昭闭了闭眼,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重新沉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夜明珠四处查看。
面前是一道石门,两座石狮守在门前。在石门之上的牌匾上,寒昭看见了“二重”两个字。正当他疑惑时,石狮之一忽然开了口:“恭喜仙师勘破佛海第一重。”
寒昭握着夜明珠的手一紧,下意识怀疑这又是什么幻境。
石狮道:“佛海七重关,此为二重关入口。仙师继续请往前,终止请后退。”
寒昭半信半疑地退了一步,又问:“幻境这一关我已经过了?”
石狮到:“是的,”说罢,不等寒昭再问,它就像早已料到般说,“至于幻境中出现的人及他们所做的事,都是来自于你的自身意识。”
寒昭一愣,“什么?”
“他们都是你心中对他人或清晰或模糊的印象,他们对你做的事,都来源你自己。”
寒昭下意识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便转移话题道:“我是来找人的。”
石狮:“姓甚名谁?”
寒昭道:“知非。”
“往下去三里,即可找到他。”
寒昭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下边黑黢黢的道路,最后还是选择往下游去。反正大不了也就再破一个幻境而已,虽然让人烦躁,却也算不得什么。
他按照石狮的话往下游去,果真在差不多三里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知非。寒昭借着光看见他惨败的脸颊,眼皮一跳,立马也顾不得什么幻境不幻境了,连忙把知非半抱起往上游去。对方身上温度刺骨,胸口呼吸也及其微弱,让寒昭不由自主就紧张了起来,连忙加快了速度。
这一次没有受到任何阻力,成功出海。许久不见地面上阳光,寒昭居然觉得有些刺眼,他匆匆扫过海底栈道往来的人群,往寒山寺的方向跑去。
然而这一路给他的感觉很是古怪,原本少说碰的上一两个扫地僧,今日竟连人影也没有。寒山寺上的积雪像是积了许久没人打扫的样子,屋顶门前累了厚厚一层,寒昭抱紧知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进去,心中的不详感也愈发强烈。等走到了僧门前,门轻轻一撞就开了。
往日的寒山寺僧人,从不会这样不谨慎。
寒昭也心急了,急忙冲进去找平心,然而他来寒山寺的次数也不多,加之寒山寺地貌处处相似,平心的禅房也换过了一次,就更不好找。这走来一路荒凉,不少地方有战斗的痕迹,连禅房都塌了一篇,破败地像个荒庙,看着竟不像是那个宁静安详的寒山寺。寒昭抱着昏睡不醒处境危险的知非四处走着,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寒昭最后随便找了个房间把知非放了下来,帮他烘干了衣服头发,又拿出自己乾坤袋里能缓解伤势的丹药喂他服下,燃起了屋里的火炭。眼瞧着知非的脸上慢慢不再死人般的惨白,寒昭才略为松了口气。听着火炭上火苗呼呼的燃烧声,禅房内的寂静变得温暖而让人放松。寒昭轻舒一口气,侧过头,透过窗外看了眼不远处坍塌的禅房,仅余下几个木头渣子杵在地上,霜雪在上面附了厚厚的一层。
有知非庇佑的寒山寺竟然有朝一日能破损成这样。哪怕是同在浔岛的另外三宗联手,也不至于这样不顾知非的面子。
他望着那处出神,正想着究竟是谁做了这事的时候,忽然瞧见雪光之下的一抹红光。寒昭回头看了一眼呼吸渐渐平稳的知非,推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他之前看的那处,四面望了望,寒昭蹲下身从雪中撬出半枚红玉。
刚一拿起,就见玉上就浮现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到阴山来。
寒昭不解其意地皱了皱眉,垂眸想了想却没有琢磨太久,他把玉收到了怀中,转身回了知非的禅房里。禅房带着一股很自然的木香和檀香混合的味道,知非平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看神色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想想也是,如果现在他不是待在幻境里的话,那知非可是真的在重伤之后又在冰冷的佛海里泡了很久,先不说伤势如何,对他的身体肯定是不好。
可惜寒昭出门带的伤药都不是什么好药,对知非伤势起的治愈作用也不大。
——不过说起佛海,寒昭想起那座石狮说的话,幻境里的一切其实都来源于他自己。
寒昭初想道觉得合理:他在佛海中第一眼看见宴白流时心生怀疑,于是对方就表现出了让他怀疑的样子;后来问起宴白流会不会游泳的问题时,也正是因为他想要这个人是真的,所以对方才给出了让他自己满意的回应。
然而一旦深思,就容易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寒昭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两个神仙相斗的壁画。他以为那是真的,毕竟是从未见过听闻过东西,也正是正在刻意追寻的真相,但若是如石狮所言,一切就只是他的臆想?
还有那个蛇窟,蛇窟里面的又一重幻境,明明是他自己不想面对的回忆,却偏偏呈现在他的面前——连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吗?
寒昭许久没有一下子想过这么多东西了。所有他愿意接受和不愿意接受的东西、他的过去和现在,还有毫无思路的将来,全部都杂糅在了一起。
阴山是肯定要去的,这不仅是他最初的目标,也是现在似乎和寒山寺有了紧密关系的地方。
只是什么时候动身,也是个问题——再加上宴白流失踪了,还有寒山寺的事情,他都需要和青玄宗报个信。这么一想,事情倒是很多。寒昭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着的知非,决定还是先送医把知非安定好以后,再作他论。
正当他把知非抱起来打算往浔岛西方的医馆走去的时候,不远处忽然鬼鬼祟祟地跑过来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寒昭下意识警惕起来,一只手死死护着知非,另一只手飞速抽出雪刃,笔直站立着。
寒昭耐心地等着那人靠近,正准备一击毙命的时候,那个光头忽然叫道:“不不不,大师兄别砍!!我是智心!”
寒昭剑刃猛地顿住。
自称智心的和尚一副喜极而泣的神态,“太好了,大师还活着!大师兄你许久没回来,我们都担心坏了……寒山寺遭劫以后,我们幸存的师兄弟都躲在地下,靠着平日的存粮好歹度过一劫!今日听见上面有动静,我就来探一探——没想到是大师兄你回来了!”
寒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环顾荒芜的四周,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智心鼻子一酸:“我们下去说吧。先让平心师兄看看大师,我觉得师兄他看见大师还活着,看见你,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寒昭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米脆的味道还不错,不过还是那句话,容易上火……
第61章 阴山路(一)
寒昭于是带上知非, 跟着智心来到了他们隐蔽的地下室, 智心小心留意他的神情, 说:“上面有人不定时来巡逻,他们太厉害了,人又多, 我们不敢上去。”
寒昭拍了拍他的脑袋以作安慰,看着黑暗的空旷的地下室,轻声问:“浔岛里的其他势力呢?”
智心说:“被警告了一遭, 不敢帮我们。”
智心还算看得开。虽然是许多年的邻居了,但毕竟不是同宗,对方愿意帮忙他们以后自然倾力回报——而现在的情况,智心也很感谢他们不趁虚而入, 让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这已经算是万幸了。
寒昭颔首, 又问:“知道他们的来路吗?有些什么特征?”
智心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来路,来人除了首领外,都是黑布裹身,也没有什么象征身份的标志……”说罢,他又看了一眼寒昭, 眼睛里似乎窜出一簇火苗, 却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寒昭问他:“怎么了?”
壁灯散发的暗光微微闪烁,智心稚嫩的脸在光影之下不免显得阴沉, 寒昭发现这个向来心境豁达明朗的佛门子弟,竟然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寒昭见他不愿提, 也不多问,道:“你说为首的和他们装束不一样?”
智心点点头。
“那作何打扮?”
智心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还是不知道为好。”
寒昭有些莫名,莫名中又带了些隐约的预感,他不敢深想。
二人脚步匆匆地走着,事实上不需要走急就很快能到达,只是心情急切,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幽暗而狭窄的通路就到了头,一扇木门出现在眼前,寒昭能听见里面的话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