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杀手[玄幻科幻]——BY:阿尔忒斯
阿尔忒斯  发于:2019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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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话,我不太懂。”里布尔收回手指,瑟薇亦从那指尖上看到了她永远都不愿相信的铁证,那有一些未干的血迹。
  “你现在是以人的身份坐在这里,还是以某种怪物的?我希望,你仍是那个保有清醒神志的里布尔,伊露娜正看着你。”
  瑟薇凝视着丈夫起初疑惑不解,而后又渐渐绽放笑意的眼神,他笑着回望站在门口不动的女儿:“你觉得呢?我变了吗?”
  伊露娜没吭声,她都听不懂爸爸妈妈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他们要吵架。
  这在模范夫妻的相处时日中,很难见到。
  瑟薇的脸上溢出苦痛之色,她不忍心继续看丈夫以绝不平衡的姿态,存在于这间温暖破旧的居所中,于是她痛恨地吼了一声。
  “里布尔,你这个该死的吸血鬼!你怎么能受坏人的蛊惑,去喝鲜血啊!”她保持了相对较低的音量,以确保不被外人听见。
  里布尔好奇地眨了眨眼,面对妻子这没来由的一声咆哮,他如坠云里雾里,喃喃说道:“亲爱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瑟薇绝望地坐在木椅中,单薄的臂膀因悲愤而瑟瑟发抖,她多想自己是冤枉了丈夫,但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很长的时间。
  夫妻相处时明白对方的微表情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所以,瑟薇敢发誓,她在丈夫眉间的不解之中,看到了淡淡的轻蔑。
  “对不起,里布尔,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我被人们关于镇外吸血鬼出现的谣言吓坏了,神经太敏感。”她低着头起身。
  里布尔稍抬视线,顺着她妻子拔高的身影仰起头:“就是,瑟薇,你太大惊小怪了,难道我做过什么让你怀疑的事吗?”
  “吸血鬼是他们为了吓唬想要逃走的人编的,怎么可能有那东西看得上咱们这不毛之地?”里布尔和蔼可亲地说道。
  在妻子离开他身边之际,还尝试伸手揽她的腰,但对方行迹匆匆,仿佛是迈出那道门后,就不可能再回来。
  实际上,瑟薇做了半辈子好好妻子之后,唯一敢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就在今晚了。
  他的丈夫只是个农夫,没理由会觉得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会因为一个地方是否富足又是否不毛之地而决定染指与否?
  “我可怜的里布尔,那怪物该不会蛊惑你说,这镇子里,你是唯一值得被拯救的?你怎么那么傻?”她的里布尔已经死了。
  现在桌旁的那个怪物,他茹毛饮血,撇开里布尔枯败的皮囊之后,应是传说中描绘的獠牙疯长的长毛怪物。
  “但我必须保持镇定,我不能让它看出,我是去寻求卫戍队的帮忙!”她颇为平静地走到门前,低头看了一下小女孩儿。
  “妈妈,我们……”“宝贝,让我夹住你。”她的声音很小,在弯下腰张开手肘之时,她确定伊露娜听见了这话。
  “可是,妈妈。”小女孩儿歪着头,往她妈妈身后的一处浓重影子看去,那影子显然越拔越高,像乌云压境时那般扩大。
  “没有可是。”瑟薇摸到了女儿柔软的小身体,她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撇弃不要,唯独伊露娜,她希望女儿能活下去。
  “可是,可是……”由于紧张,伊露娜只顾盯着妈妈肩后,连话都说不清楚。
  乌云的真貌是伊露娜从未见过的。
  腥臭浓重的臊热味儿,顺着那东西的每根鬃毛往外飞窜,它冰冷的身躯却能让地板结出一层冰痂。
  瑟薇觉得肩头有一点凉,再下一秒,她见到自己正在喷血的断颈,出现在了视角下方。
  意识迅速流逝之时,她勉强依靠飞离身躯的头颅,对她吓呆了的女儿露出一丝微笑:“快跑,我,我的,伊露娜。”
  “可是,爸爸,爸爸长出尖牙了……”伊露娜望着跌落地上的头颅,终于将后半句话吐了出来。
  她看到,一扇从那体毛旺盛的怪物身边,溢出的阴影之门,正冒出滚滚浓烟,朝她越压越近。
  妈妈挺立未倒的身躯,扭动了两下,突然揉成一团抛进了阴影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怪物充满悲伤的声音,在阴影之门后杂乱响起。
  “伊露娜,快到爸爸身边来……”


第11章 阴影之门。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伊露娜呆呆地看向那扇阴影之门中挣扎、扭曲、不堪忍受堕落,却又倍受煎熬的可悲灵魂。
  她清楚地知道妈妈已经死了,但就是流不出一滴泪,反倒是,一种替怨魂悲怆、鸣不平、甚至略有亢奋的心情悄悄萌芽了。
  她透过那平常人看上一眼都要疯癫狂乱的阴影之门,见识到了她爸爸现在堕落成了什么样儿?
  他蜷曲跪倒在一片黑暗之中,身体发着白光、透明到可以看穿背面。
  他的脖子被一道枷锁缠绕,与外在部分一个毛茸茸的类猿怪物联结到一起。
  他的忏悔、痛恨、诅咒,都变成了这怪物的精神食粮。
  它凶悍干瘪的嘴脸,不停地向外喷发红色烟瘴,血腥气味肆无忌惮地发散开来。
  伊露娜自然而然地吞吸了几下那味道,眉头渐渐皱起,形成了一个绝不可能由她这般年纪之人脸上可见的表情。
  就如同彼时空,她与她圣理之门的几位同僚,一起站在李奥瑞克大城堡的正对面时,所呈现出的怜悯表情别无二致。
  “爸爸,你一定很难过对不对?”
  形单影只的小女孩,她毫无凭依,孱弱又可怜,精神层面却在此时得到了莫名强化。
  她丢掉形影不离的布偶,迈出泛着一层金光的胖乎乎小腿,像个稚嫩纯粹的圣婴一般,朝最污秽邪恶的门扉走去。
  “爸爸,你的痛,我全能明了。你的恨,又该如何告解?圣光会安排一切。”她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动划出十字……
  普通如勒里小镇,暗黑世界中数都数不过来的悲惨镇落,不肯屈服于黑暗意志的毂虫们,都不约而同地从这垃圾堆里走了出来。
  再也没有人注意日常设施的维护,也没有人从事泔水垃圾的收拾,勒里小镇还没死透,却早就是一副猪圈里的风光了。
  吸血鬼的传言无时不刻不在折磨这些可怜虫脆弱的神经,他们有的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从卫戍队里脱队逃走了。
  负责耕种的那十个人更是瘦得皮包骨,现在,他们蒙上了一层死亡灰尘的眼睛,都仿佛被圣洁光芒彻底洗净了。
  他们之中有人指向正由一道金黄光柱笼罩的木质洋楼,喃喃不可自控地癫笑:“咦?那是什么啊?好亮的一道光啊!”
  其他人机械式地扭转早就不懂变通的脖子,满脸呆笑,跟着起哄:“哈!那不是里布尔家吗?是什么东西着了吗?”
  “我们要不要去救火啊?”“救火?你还有力气去救火?烧了多好啊,烧掉的话,就能少几张嘴抢饭吃!”有人这么议论。
  所以就形成了圣光问世以来最让人无奈的怪现象,一帮衣衫褴褛的寡陋镇民,以极端邋遢的姿态,遥望圣光的恩惠满面讥讽。
  他们所说的风凉话,逐渐成为这个垃圾圈子里最主流的声音,他们甚至高兴得跳起舞来,向主动消灭粮食危机的好人致敬了。
  “看!里布尔他们一家多上道啊!知道粮食不够吃,自己把家给点了!真是妙啊!”长相刻薄的妇人,从隔壁的洋楼里走出。
  她一边按着劳损过度的腰,一边揉着数周没洗的深灰色头发,一旁是她那位勉强爬上门槛的老公,卢梭先生。
  这位曾经是镇上教书匠的男人,在连续几天农活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他的老婆却没打算给他找一把轮椅。
  她似乎是想等他自生自灭,但教书匠倔强的脾气让他不肯轻松死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光柱方向,只见它直贯云霄,击穿乌云,状态氤氲,又充满了令人神往的坚强。
  卢梭先生勾起嘴角,朝那个方向使劲儿昂首祈祷,任凭温暖的光芒照射过来,口中碎念早被勒里小镇遗忘的箴言。
  “你幻想有主,主真实存在。你考量吾主,主现身施教。你疑惑吾主,主必驯养羔羊……”
  圣光纯洁、泛金、又掺杂着细密迷雾的特征,于他两片布满污垢的眼镜片上洒落星斑,污垢开始消融脱落。
  就好像它那无形且有力的关照,容不得受眷之人,身上有任何一点污秽似的。
  没有人能解释卢梭先生为什么可以重新站起。
  他的夫人是最感震惊的一个。
  她用充满了恨意的眼神望向曾经的枕边人。
  可尽管如此,卢梭先生仍不可避免地完成了异变。
  他干瘪的肌肉迅速隆起,濒死难看的脸色在圣光照耀下变得神采奕奕。
  他的身姿变得比年轻时还要挺拔,变得比镇里所有人都高大威猛。
  俊逸的脸孔、光明的气质、还有矫健的身体,都成了无价之宝。
  与此同时,人群中那些受尽苦头的人,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光芒似乎不是厄运征兆,而是救赎人们的最后希望。
  卢梭太太的表情十分精彩,她低眉顺眼地走近昂首微笑、胸膛高耸的丈夫,他的破衣服都快挡不住那两片胸肌了。
  卢梭太太欲眼迷离,最初的恨意冰解消融,剩下的只有内心难以抚平的雀跃,和让她变得呼吸急促的动物本能。
  她已经回想不出,和丈夫最近一次亲密接触是在几年以前了?
  但现在,她发誓,眼前这个男人,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让她稀罕。
  就是给她拿出五百颗大玉米,她都不会用丈夫和那人交换。
  “亲爱的,亲爱的,神啊!他们终于开眼了!天知道我多高兴!”
  卢梭太太伸出双手,指尖带着不自信的颤抖幅度,小心翼翼地往丈夫的胸膛上触摸。
  她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她觉得光荣。
  不仅是她,出来看热闹的好心邻居们,也各个出神地盯着卢梭夫妇。
  但所有人都知道,脑后正传递着某种神秘能量的光柱,是他们接下来疯狂追抢的目标。
  没人能保证圣光恩赐能坚持多久,万一它就像昙花一现,几分钟后消失不见了怎么办?
  也没人敢在确认它完全无害之前,朝里布尔家的房子靠近。
  毕竟,它是一个危险的热源,盲目靠近说不定会有危险。
  卢梭太太觉得自己成了圣光最宠爱的子民,为什么偏偏只有她丈夫受圣光增强?为什么周围这一圈蠢脸没人有这幸运?
  “哈哈,瞧瞧吧!都瞧瞧,瞧瞧哪怕都快世界末日了,我们家,还是这镇上最有文化的,也最高贵的家庭!”
  卢梭太太都快要忍不住狂笑了,她一直都是个势力的女人,可惜他丈夫教书匠的身份一直都没能让她抬得起头。
  现在可妙了,圣光直接现身了,并且毫无保留地将恩典赐予她那卑微的丈夫,使他中年得志。
  “怎么了?你们没见过年纪大点的圣骑士吗?”卢梭太太撇过头,用轻蔑的语气朝她的宿敌挑衅。
  她的宿敌是镇长太太,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女人,总是以勒里镇最有品位的人自居,喜欢穿颇暴露的斑点连衣裙。
  那种不讲体统的衣服卢梭太太早就看不惯了,因为它裙褶靠腿的那部分比较短,镇长太太还总喜欢在男人面前摆弄裙褶。
  卢梭太太不止一次见过镇长太太从她丈夫的学校经过,且会朝他搔首弄姿,她怀疑这连衣裙就是专门为她丈夫准备的。
  好在卢梭先生把持得住自己,没让卢梭太太在镇上丢更大的人。
  现在,一切都好了,镇长太太站在人群里,满脸都是醋意。
  她不可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去抢卢梭太太亲近圣光选民的权利。
  她那比她更为醋意横生的丈夫就站在旁边,抽着呛人的烟卷。
  卢梭太太能从镇长先生的脸上,解读出“为啥圣光没有选择我?难道卢梭比我更高贵?”这种感情。
  就这样,卢梭太太脸上带着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微笑,将手按在了她丈夫的胸膛上。
  不会错,卢梭先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没有因为圣光浸润了身体而变成一种别的妖魔鬼怪。
  他壮实的胸肌随着心跳有力地脉动着,“咚咚咚咚”的声响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初恋的那个时候。
  他就是这样,温柔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饱含怜悯,饱含着宽宏大量的睿智,微笑的嘴角下,露出他整齐雪亮的牙齿,圣光完全美化了她的丈夫。
  “哦,卢梭,我们这就回家去……”为了使自己能够配得上她丈夫的非同凡响,卢梭太太认真地摸了摸了她的发髻。
  尽管她人老色衰,可她还是单纯地认为,她的丈夫永远都心向于她,她的未来,也一定会因为丈夫而变得更加美妙。
  可就在这时,她明显地注意到,丈夫的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男人的眼神,带着惊惶,往光柱的方向飘去。
  他似是窃窃私语地嘀咕“科琳娜……”。
  卢梭太太觉得不对劲,她的丈夫为什么慌张?为什么叫她的名字特小声?
  她多想卢梭先生这个时候,能带着这一身的荣誉光环将她紧紧拥抱,并放出豪言壮语:“科琳娜!我的挚爱!我们离开!”
  “我们这就离开!去接收圣骑士的地方!我相信,我一定能在圣理之门谋得一个好的前途!我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她印象中,他丈夫倔强执拗的脾气,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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