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晏在空中飞了许久才找了块没人的地儿降落,再靠两只脚走回去,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看到白子木的身影。
而他也不知,其实他找的人始终都在他身边。
当归的大门紧闭,看起来像是许久都没人来过了,门前的灰都没有人踩过。都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们上去了多久淳于晏不知,但人间确实已经过了不久。
去的时候是秋天,现在回来已经变成冬天了。
淳于晏推开门时,抬头看了一眼“当归”二字,如今他可以肯定着两个字是白子木自己亲手所题,至于为什么和自己的字体风格那么像,更大的可能,那就是崇拜吧!
所以白子木将他拐到这里来是想自己的偶像更近一些。
脚印在门前留下一串,白子木跟着淳于晏进去,显形的他也留下了一串,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自己的左脚脚印踩在淳于晏右脚脚印旁,另一只也是如此。
两人的脚大小还是有有差别的,所以门前的脚印看起来很是怪异。
当归里的桌桌椅椅上灰尘甚厚,也不知道第五轻南最近干了些啥,到底有没有守好风桐也是不得而知的,不过看当归这样子,许是好久都没有人来了。
白子木无声无息跟在淳于晏身后,看着他用手指看看灰有多厚,看着他上楼敲了敲风桐的门。
风桐没有来开门,也没有任何声音,如果风桐伤好了,那么现在这种一个人的时候一定在嗑瓜子,第五轻南一定手里拿着东西指不定又在哪去偷吃了。
白子木将整个宁川都传音传遍了,许多妖怪也回应他并没有看见风桐和第五轻南,而两个当事人,也没有回声。
淳于晏推门,没有锁,轻松的推开,而里面,空空如也。
“奇怪,风桐不是喜欢乱跑的人啊,当归都这样了她也不可能会跑出去。”淳于晏摸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回头一发现白子木竟然就在他的身后。
跟鬼一样,无声无息。
“他们?”
“他们都不在宁川。”白子木简答道。
淳于晏也不怀疑,白子木不会拿风桐开玩笑,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风桐的东西。其实风桐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除了爱嗑瓜子和看美男,也没什么喜欢的。床边有一条手帕,上面还有血,淳于晏把他拿起来给白子木看。
“风桐的血,那天回来时她身上带的。”白子木将手帕铺平,血迹早已经干涸,但是上面明显有施过法的痕迹。
白子木闭眼又睁开,手帕上俨然写着:京都,王府。
摆明着说的是淳于王府。
淳于晏看到白子木看着手帕,可能那上面有什么,但他又看不到,所以只能望着他。
白子木看了一眼淳于晏,多余的也没说,直接到:“回家。”
淳于晏听到这两个字心中无比的感动,觉得白子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家快活几天啦。
“但是他们……”风桐和第五轻南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就这样回家应该不太好吧。
“回去了就知道了。走吧,你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白子木将淳于晏拉出来,最后将大门关上,又设置了结界,没有人能够进去,这才放心的带着淳于晏走了。
淳于晏却是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白子木就更不用说了,一般有什么都在他的暗袋里,既然是回家,家里什么东西淳于晏没有。
上次他们从京都到宁川的时候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次是白子木带着淳于晏飞过来的,所以路程缩短了不少,时间用得也不多还特省力。
当淳于晏站在京都的城门口时……
守城门的将士立即点头哈腰,不敢言笑,只是一句“淳于世子”便使整条大街从热闹繁华变成了凄凉萧索普通阴森的坟地一般。时间似乎只定格了一瞬,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将士就再无其它。
而人影消失的同时,“淳于晏回来了”这六个字就已经传遍了京都。
所谓风云人物,大概就是这样了,离开了这个地方,还有他的传说。
“这是第二次见识你这种影响力了。”白子木破天荒的揶揄道,两人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四周寂静无声,淳于晏走到旁边的小摊上,随手拿了东西在手上把玩。
主街上空无一人,不代表小巷里也这样。小巷挤满了人,毕竟有靠这买卖吃饭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丢,而看热闹的人永远也不会嫌事儿大。
淳于晏自觉从小摊上拿了些糖糕,用油纸包着,递到白子木面前来,高高兴兴献殷勤,“吃不吃,这糖糕可好吃了,又甜又糯,来尝尝?”淳于晏手中的糖糕向上举了举,然而白子木低头看了一眼,又把头抬起来,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表示自己完全不感兴趣。
你还当我是当年那个容易被删的小孩子?就算又甜又糯,也不稀罕你手里的。
白子木加快了脚步,吃了几块糖糕的淳于晏又回去多拿了些,白子木趁他转身回来,用灵力偷回来一块,他抬起手,将糖糕放在嘴边小小的咬一口,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像淳于晏说的那样。
淳于晏扬了扬手中的糖糕,大声道:“自觉找福伯。”
福伯是淳于王府的管家,以往淳于晏什么东西就直接拿,拿了之后通知他们去王府拿。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大家都习惯了,有的人开始报假账,回回都多领了不少,淳于王爷知道后,将淳于晏发配去了农村,过了半个月没钱的日子,让他知道没钱的痛苦,回来之后就仍是那个作风,不过等到人来领钱的时候,谁领多了他就悄悄记下来,然后亲自带人去揍他一顿,然后把多余的钱拿回来。
从此淳于晏的名声就传开了,当然啦,不是什么好名声,开始还算实事求是,说他打人,后来越传越离谱,说什么□□掳掠无恶不作,再后来导致人人都怕他。
对于此,淳于晏只能感叹一句,流言可畏!
淳于晏心里一番感叹,白子木已经上前了好远,手中的糖糕也已经吃完了,湿滑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是还想吃。
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淳于王府门口,大门敞开着,守门人也认真守门一丝不苟,淳于晏看了甚觉宽慰,他淳于王府的下人都这么尽职尽责,不错,给他们加俸禄!
淳于晏带着白子木上台阶,守门人全都涌上来拦住淳于晏。
淳于晏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想给你们加俸禄,现在没了,扣扣扣,把你们的俸禄扣光!我的家还不让进了?
“世子,王爷说你从哪里走的就从哪里回来如若我们拦不住您,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请世子不要为难我们。”守门人异口同声,整整齐齐,还真是淳于王府守门的啊,一家人都整整齐齐了啊!
淳于晏甩袖愤怒离去,白子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寻找当初出来的地方。
为了这些人的生计,狗洞,希望你长大一点了。
第36章 青垚
淳于晏走过的街道在他消失后恢复了繁荣热闹,守门人在阻拦了他家二世子之后也进去通报了淳于王府的王爷淳于诚。
结果就导致墙内一堆人站在那看。
狗洞不仅没有变大,还是修补过的,比原来小了一圈。如果没有白子木帮忙他是绝对进不去的。
风桐当时说过一句话——这墙这么矮都翻不过来!如今身高没什么变化的淳于晏一看,的确,墙很矮,为什么当初觉得那么高呢?
淳于晏慢慢飞起来从墙上飞过去缓缓落地时,淳于王府里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们家世子这几个月是学了什么东西,感觉好厉害。
白子木随着淳于晏进来。众人——哇,这又是哪位仙人,白衣飘飘,简直是真真的谪仙啊!
“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亲儿子你也这样对待。”淳于晏脚步轻快的向淳于诚走过去,淳于诚不苟言笑,手往身旁一摊,家丁递上一根长棍。
一声招呼都不打便向淳于晏身上招呼,白子木手指一动,那根木棍即可静止不动接着“咔嚓”一声,断了。
木棍另一头在淳于诚手里,他见断了也不当时,一半也接着打。
淳于晏有些懵,一进家墙就打他是怎么回事?这个爹中邪了?离开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家一句话都不对我说?
“爹,你打我作甚,我又没有胡来!”淳于晏也不躲,但是白子木突然站在他身前,只留给他一个黑黑的头。
“你是谁?我打的是我儿子,你让开!”淳于诚终于开口说话,但是语气冰冷甚至可以说是憎恨,淳于晏也恍惚了一下,道:“你现在这干什么,既然爹想打我,那就让他打罢。”
听出来其中必有事发生过的淳于晏劝白子木,一手拉着白子木的衣袖想把他拉到一边。
“我说过了,只有我能打你,其他人,不行!”
淳于晏心中一动,心突然跳得有些快,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爹,打我没事的,他下不去手。”淳于晏掂了掂脚给白子木说了一句悄悄话。
“让开!”淳于诚再一次警告。
白子木眨了眨眼,面无表情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淳于诚手中的半截木棍结结实实的落在淳于晏身上,这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后者大声□□出声。
发生了什么事,以前爹从来不会这样打他的?
“唔…”第二下,淳于诚似乎是非常不愿意与淳于晏说话,棍子一棍又一棍的落在淳于晏身上,淳于晏觉得叫出来不仅丢人还能让他爹的怒气蹭蹭上涨,所以只好憋着。
白子木好几次想上来劝阻,淳于晏歪着头笑着对他说:“没事,不疼。”
还有空安慰别人,他自己都快被打死了。家奴们都纷纷劝淳于诚,可是被淳于诚回头看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爹,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不行吗?”淳于晏又挨了一棍,身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淳于晏咬紧牙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淳于诚不听,继续打,一下一下,似乎每一下都用了全力,让旁人都不忍直视。
“爹!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让我怎么做,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淳于诚突然停了一下,看着淳于晏,眼中泛着粼粼水光,他咬咬牙,道:“对,你一无是处,你不是我儿子!”
在场所有人都一惊,心说淳于诚说的一定是气话。他们的想法刚刚过去,淳于诚手中的半截木棍向上高高举起,似乎是想把淳于晏一棍打成两截。
白子木伸手阻止,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虚弱的嘶吼。
“爹,别打了!”
淳于诚一回头,脸上的愤怒与憎恨立即变成了心疼与愧疚。“青垚,你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休息。”
淳于晏被打得跪在地上,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听到了大哥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他听出来了,有事的,是淳于青垚,他的大哥。
“爹,这件事情与二弟没关系,你何必迁怒于他。”淳于青垚被人扶着颤颤巍巍走过来,淳于诚扔下了棍子立刻过去扶他。
因为淳于诚的动作,淳于晏终于能看见那个人了,几个月前他离开的时候,大哥还是健康俊朗,爱说爱笑的翩翩公子,而现在,他瘦骨如柴皮肤黝黑,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一副皮囊。
“大哥?”淳于晏动了动嘴唇,两个字轻得随时都能被风吹走,疑问又肯定的语气让他不能接受他所看见的大哥。
怪不得爹会那么生气了,淳于晏青垚是他的长子,是他得意的资本,是他的“掌上明珠”,而淳于晏,他从小就没怎么被管过,除了衣食无忧,不缺钱花,其他的,他的这个爹真的没有再给过他什么多余的。
到了上学的年纪都是他自己求着爹死皮赖脸跟着大哥去的,淳于诚不管他,所以他从来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在自己离开前他就想找个人嫁给他然后给他一座府邸,让他搬出去。
让人不知道,只当是淳于诚惯着小世子,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么多年,唯一让他感受到亲情温暖的是淳于青垚。
他从小就没有娘,听说娘就是在生产他的时候死的,后来府里所有人都不提他,因为一提娘亲,淳于诚就会变得愤怒。
长大后的淳于晏细细想来,其实他早就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个什么身份。
白子木见淳于晏一直跪着看那边那个瘦弱得有蹊跷的男人,一把将他提起来,还注意了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二弟,你过来。”淳于青垚想抬起手招呼淳于晏过去,就像小时候招招手唤他过去一样,只是长大后他们已经不需要这个动作了。
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淳于青垚没有成功,手太到一半,便失去了力气,无奈的垂了下去。
淳于晏挺着胸走过去,淳于诚恨了他一眼,竟没有阻止,他让家丁退开,自己扶着大哥,一步一步挪回房间。
背很疼,但是看到这样的大哥他更心疼。
两个人终于将淳于青垚扶回了房间,让他轻轻躺下,淳于诚给他掖了掖被子,坐在床沿,叹了口气。
“爹,大哥这是怎么了?”淳于晏不忍看,扭头看着自己的爹。“您说说,或许我还能帮上忙的。”
“哼,帮忙,你会什么?除了吃喝玩乐你什么都不会!自从你离开王府后,青垚就变得虚弱,一日一日消瘦下去,后来卧病在床,找了许多大夫,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你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