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这个仿生人的食物都是最好的。
　　虽然其中不乏有在媒体面前作秀的成分。
　　但也有真的于心有愧，在有限的条件里尽可能的给予富足。
　　希尔扔掉了桌子上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食物，又喷了去味剂, 这才一步步走向不远处床。
　　“别躲在里面，出来。”
　　没有回应。
　　“我揪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希尔又重复了一遍。
　　不安的时候往床底下躲的习惯……
　　希尔知道那些年，自己在这份数据上倾注的感情真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
　　过了很久，希尔才看见床底下钻出来了一个人影。
　　身上的衬衫已经褶皱不堪，但至少是干净的。
　　“你来做什么？”少年看见希尔，明显语气十分不善。
　　哪怕整个人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双眼充满戒备，随时准备进入格斗状态。
　　“有事和你说。”
　　“如果是药物安乐，直接给我就行。”
　　“安乐死，想的倒是理想化。”希尔顺口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死。很快就会从这儿离开，拥有自由，和很大一笔财产，足够你锦衣玉食的度过后半生。”
　　希尔说完之后只见着对方并没有接话。
　　“怎么了？”
　　“艾德里安上将。窃听，和更改设备的手段，也是当初您…制作的。军部是打算直接把我做成实验品对吗？浸泡在营养液里，插着管子，虽然没死，但比死更难受。”
　　希尔没接话。
　　“当初感知到地下室里进来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数据的反应比人类的思维要快得多。”“之前第一次拥有躯体，和您见面的时候质问您是我的不对，一时冲动了，让您感到丢人了。”
　　少年说话的时候一直平视着希尔。
　　目光里没有怪罪的意思，平静的很。
　　“去米泽鲁星…说实话我只是想回去看看那个地下室。但碍于打不开，上楼求助的时候受到袭击，还手之余，的确起过歹念。觉得不甘，觉得意难平，和其他很多…人类特有的情绪，我为此感到抱歉。”
　　“不过到底是您把我…从一点点根本不占内存的数据，制作到拥有人类意识的。能不能做事有始有终一点，让我走的体面些？”
　　“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情的。”希尔原本还担心对方会情绪过激，特意带了槍支和麻醉弹，但对方远远比想象之中要冷静的多。
　　再仔细一想，好像某个人年少的时候就是这样。
　　冲动之后，会好好反思道歉。
　　冷静下来的时候真的比谁都冷静。
　　“生命是你拥有的，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但意识是认为赋予，我们会替你把他们彻底清洗干净。然后让你重新接受教育，直到能融入正常生活为止。”“谋生技巧不用你自己去学，会给你足够的财产，让你安度余生。仿生人成人类不知道有没有生育能力，如果有的话，你甚至还可以养好几个ｏｍｅｇａ。”
　　希尔说完之后双手交叉，支着下巴。
　　“听起来是不是比被关在容器里，成为实验品好多了？”
　　“他们的决议是一回事儿，我有办法——”
　　“上将。弄到一支安乐死药剂，比您说的这些容易多了。”
　　“很高兴能体验一次成为人类的感觉。”
　　“虽然让我成为人类的人，并不是当初许诺要替我配备仿生体的您。”
　　希尔一时哑然。
　　过了很久，才开口，“这个条件恕不能满足。如果有别的所求，合理情况内的可以满足你。”
　　“这个方法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案，因为你死了，军部的声誉会十分麻烦。”
　　“虹膜和指纹到时候会通过手术进行调整，和邢霄的完全一样你们的身份验证会无法区分。”
　　“到时候会带你去米泽鲁星，一个月内进行记忆清晰，具体哪天你可以自己挑选。”
　　“那我想再见见邢霄，还想去当初的地下室……”
　　“前者不行，后者如果只是想去那儿看一眼，可以满足你。”
　　“上一次你对邢霄的攻击行为我都看的一清二楚。标记别人的夫人，这种事情没有人教过你。”
　　少年没接话。
　　其实他想过再去质问一遍。
　　但看到希尔的态度，大抵也明白了。
　　对方分得很清，并不会因为他携带着谁的记忆，就会混淆。
　　记忆中和他从小相处到大的那个小公子，和那个把全部心血都一腔倾注在他身上的那个有些颓废的青年……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面若冰霜的男人。
　　至少彻底成为人类，拥有呼吸和心跳之前，应该是尝到过人类一生中最美好的感情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至少在这份被赋予的意志中，没有“死缠烂打”这四个字。质问是最后的底线，冲动一次就够了。
　　冷静下来之后，该分道扬镳便分。
　　“好，那就让我回地下室看看。看完之后，当天可以清洗记忆。”
　　“希望能清洗的干净一点，说实话，不太想再看见你们，如果方便的话顺便容貌特征也帮我修正一下，哪怕脸划花一点也行。”
　　“好。”希尔答应道。
　　“这两天记得吃饭。只靠营养剂的话消化器官会萎缩，以后想体验食物的乐趣都很难，到时候倒在手术台上会很麻烦。”
　　希尔想了想，还是说道。
　　“虽然你不太想听，但我的确欠你一句抱歉。”
　　“废物时期犯下的错误，让你买单了。”
　　“对此一直有所愧疚。不过放心，接受过手术之后你看我就是陌生人，完全不会记得。已经在你的账户里划了一笔财产，等你手术醒来之后，接受完基础教育，就可以用它们购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以后的日子会很快活，所以别急着死，当人类的乐趣就在吃喝玩乐，你还没体会过。”
　　“……”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数据在未配备仿生人，也不登录的时候，是会一直有意识的，像人类一样。”
　　“抱歉。”
　　希尔说完之后，郑重地鞠躬。
　　面色上没什么波澜。
　　沉默了很久，希尔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比乌鸦叫还难听的多。
　　再回头的时候，希尔看见原本平视他的少年，已经背过身了。
　　手应该是死死地捂在嘴上。
　　但身体却是佝偻着的，而且不断在颤抖。
　　从刚开始的轻颤，到现在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不过声音倒是一点儿都没泄漏。
　　希尔从兜里拿出来了安眠剂和控制情绪的糖果，放在桌子上。
　　“药放在——”
　　“滚。”
　　声音虽然很小，但能听的见。
　　希尔顿了两秒，最终还是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这个房间。
　　走出最后一道防爆门之后，希尔才对看守的士官说，“待会儿让心理医生过来。”
　　说完之后希尔才从地下楼层上了楼。
　　会议室已经是无人状态了。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的决议是什么。
　　希尔没再去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会首府的分宅的时候，发现手环上多了一条消息。
　　“有事要和你说。别急着走。”
　　是私人通讯。
　　这个口吻…希尔从小听到大的。
　　“艾德里安将军如果有工作上的任务，通过工作通讯器直接发布任务就行。”
　　“私人事情。当面说。我在军部大楼一层的前厅处。”
　　希尔看完之后，迅速收拾完东西，直接从逃生通道跑了下楼。
　　从地下室绕到后门，希尔才敢钻上来。
　　然而刚没跑两步。希尔只觉得后领子被猛地揪了一下。
　　下意识进入攻击状态，二话不说一拳准备好，转身的同时挥击。
　　然而转身的时候，希尔看见这张脸瞬间后悔了。
　　虽然苍老的痕迹无法掩盖，但依旧威严肃穆。
　　希尔有点儿吓着了。
　　只是手却不听使唤。
　　硬生生快贴上太阳穴的时候，手才停住。
　　“胆大了是吗？”
　　“不。”希尔瞬间把手背了回去。
　　说完之后，希尔只见着对方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看你实在是不想见我，直接在这儿和你说了。”“刚才是去找那个孩子了吗？”
　　“嗯。”
　　“决议帮你争取到他的处置权了，唯一要求是意识必须彻底清洗。至于意识数据制作研究，有你的经验就行，不用再用他做实验品了。”
　　希尔愣了一下，“谢谢……”
　　“关于邢霄的问题我们还在商讨，直系亲属不允许参与是一直以来默认的。”
　　“谢谢您。”希尔一时间有些语塞。
　　怎么说，从小到大，其实就没和这位长辈好好的相处过一次。
　　但很多时候事情能够峰回路转，又全托了对方的庇护。
　　“公休日带他一起回家。”
　　“我接下来还有工作。”“家族还有几处生意需要洽谈，都在首府，待会儿你多去跑两趟。”
　　．
　　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务天色已经不早了。
　　回到首府的邸宅之后，希尔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打开手环的监控系统，看看邢霄在做什么。
　　原本以为邢霄会和以前一样，在家里看书或者是睡觉，再或者是在训练场做体能或者槍法训练。
　　但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希尔不禁一愣。
　　陆离光怪的彩灯闪烁着，多半是低沉暧昧的颜色。
　　周围十分吵闹，甚至算得上嘈杂。
　　希尔一下子就激灵了。
　　认出来了这儿是哪儿。
　　是他名下规模最大的那家娱乐场所，仅在晚上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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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邢霄去这儿干什么？
　　这是希尔的第一个念头。
　　他身边是不是有别的人？
　　或者说是谁邀请他来这儿的？
　　希尔整个人都坐直了。
　　但仔细一想不可能, 以前固然有很多一起毕业的同学，但毕业之后很多战死，即便有幸存的, 邢霄这个失忆的也不应该记得。
　　希尔二话不说拨了通讯。
　　然而在强烈闪烁的灯光之下，手环上的那点光亮很难察觉。
　　果不其然，邢霄没接。
　　希尔直接联系了那边的管理人员。
　　通讯接通之后, 希尔赶忙开口，“舞台的左区域，留意一下, 有没有一个穿深色细格纹西装的男人。”
　　“跟着他，有什么不对及时汇报。别让发现。”
　　“好。需要准备狙击手吗？”
　　希尔顿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 如果有别人找他搭讪，或者往他身上贴。再或者有人递给他不明饮料这种事情你们要及时阻止。”
　　“找狙击手干什么？”
　　“好的好的, 您放心, 保证不会让别人接近他。”
　　希尔挂掉通讯之后, 又一次地调回监控页面。
　　整个人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前几秒刚担心的事情，成真了。
　　只见邢霄旁边多了一个人，身高明显比邢霄高不少。穿的不是服务生的制服，所以应该是其中一位客人。
　　基本邢霄一动，他就跟着移动。
　　直到走到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 希尔才看见对方伸出了手。
　　拍在了邢霄肩膀上。
　　邢霄回头之后，希尔从监控里听见他们说话了。
　　但因为周围环境过分嘈杂，以至于希尔听不太清。
　　只见那个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希尔能感觉到太阳穴的青筋一直在往外蹦。
　　虽然理论而言, 一般ａｌｐｈａ应该是打不过邢霄的。
　　但怕就怕在邢霄是自己想去这种地方玩的。
　　希尔又看了回去。
　　看着邢霄好像说了什么拒绝的话。
　　但对方依旧是没有放弃，在一旁的台前坐下，点了两杯饮料。
　　邢霄并没有接。
　　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希尔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之见对方上手去拽了邢霄的衣角。
　　希尔又一次拨了通讯，“你们人呢？我刚才说了什么是没听见？”
　　“回艾德里安先生，刚才问过了，他说他是您说的人的朋友——”
　　“这个月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不起，马上替您处理妥当。”
　　紧接着，希尔才看见有人上前去劝阻。
　　分开之后，邢霄一个人跑远了。
　　希尔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无趣了。
　　以至于他一走，对方就去寻欢作乐。
　　还是这种……混乱的场合。
　　带着满身能吸引三个性别的信息素进去，会吸引到什么人希尔闭着眼睛都能替他想出来。
　　希尔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看向屏幕的时候，发现邢霄到了这家娱乐场所的购物区。
　　有进入年龄限制，加上是晚上才开张的。
　　所以附带的商店里卖的东西……也是有年龄限制的。
　　很多东西看上去制作精细，像是工艺品一样，摆在书房或者会客厅这种地方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