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
　　邢霄说不出来话。
　　只是试图抵御着胃液不断上涌的感觉。
　　希尔追到浴室，原本还有些担忧，但见此更多是说不上来的恼怒。
　　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一直咳嗽，喘气，时不时还要忍受是胃里翻腾带来的痉挛。
　　本来回来以后吃的东西就不多，这一下子到好。
　　“是哪儿不舒服吗？”
　　“不，不是……”喘息之余，邢霄尽可能支起身子，回答道。
　　“我就这么让你觉得恶心？”
　　邢霄没说话。
　　“没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没有？”
　　听着对方的声音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凌厉，邢霄下意识安静了不少。
　　生理反应再严重，也尽可能克制住声音。不断躬身，手死死地按压住胃部。
　　“……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因为你。”末了，邢霄才有些颤抖的解释了一句。
　　“真的抱歉，不是嫌弃您。”
　　“自己的问题？”希尔打开手指上的通讯戒指，一边给医生发着消息，一边询问着邢霄，“是什么问题？”
　　“对亲密接触都会这么抵触吗？无论是谁？”
　　“嗯。”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之前…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希尔的声音难得多了几分激动，拳头也隐隐攥紧。
　　“我不知道。”
　　希尔想起来他的记忆被篡改过。
　　而且应该不止一次。
　　想到这儿希尔没再问下去。
　　也没再倚在门框上，而是走上前去，往杯子里倒了薄荷味的淡盐水，凑到邢霄手边。
　　“待会儿医生会过来。”希尔的语气又恢复到了一往的漠然，平淡。
　　没什么过分关怀的话语，只是从背后这么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邢霄大抵是缓过来了。
　　顺手拿过手边的那杯水漱了口，才勉强直起身子，“谢谢。”
　　希尔没急着去触碰他。只是过了一会儿看着他大概站稳了，才抓过他的袖子。
　　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多了几分尴尬。
　　床宽敞，基本上一人一边。
　　邢霄选择缩在靠窗的里侧角落，只是刚没蜷缩一会儿，又听见不远处冷冰冰的声音发话了。
　　“刚才看见你撞着头了，疼吗？”
　　“不疼。”邢霄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回答完之后，邢霄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那句好像是关怀？
　　希尔又瞥了一眼他额头上的殷红，打量了一圈儿蜷缩的紧的身躯。
　　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过他。
　　过了约有一刻，医生才赶到。
　　先是拿出便携式的仪器，将检测建固定在邢霄身上几处动脉上，默默地观察着屏幕上的数据。
　　“药物导致无尽陷入特殊时期，只能暂时使用镇定剂。”医生看着屏幕，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这位先生的药物使用历史提供一下。”
　　“暂时无法提供。”希尔先一步回答。
　　“那先服用小剂量的，如果没有排斥反应再继续使用。”
　　“嗯。”希尔看着医生娴熟的调配着药剂，又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又一次躲回角落里的人。
　　“调配好药剂以后去外面，还有别的事情问你。”希尔说完之后，拍了拍站在桌案前的医生，示意他出去。
　　穿过走廊，到了卧室外面，希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还有另外一个病情，刚才在消息里和你说过了，能检测出来是怎么回事吗？”
　　“艾德里安先生指的是，他对亲密接触很排斥吗？”
　　“对。触摸和拥抱都没问题，但从亲吻开始，就非常排斥。想必更进一步的事情也……”
　　“但仪器上显示他没有什么问题，除了被药物限制了感官，和一定的身体机能。不过即便如此，健康程度还是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至少生理上的健康，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希尔沉默了很久。
　　“镇定剂是口服的，效果会温和一些，每隔五六个小时服用一次。药膏记得按时涂抹。目盲和听觉嗅觉受损暂时没有缓解办法。”
　　“知道了，麻烦您到楼下找管家领取诊金。”希尔说完之后目送他离开起居室，才又一次拐回卧室。
　　邢霄依旧是在角落里，哪怕目不能视物，也坚持瞪大眼睛。
　　“把药吃了。”
　　邢霄从他手中接过药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饮而尽。
　　生不如死的特殊时期，镇定剂和抑制剂的效果差不多，但区别就是抑制剂可以长期服用，镇定剂只能偶尔使用，但好处是对三种性别都有效果。
　　“过来，帮你涂药。”希尔见他恨不得把手伸成长臂猿，就是不肯靠近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带手套。”
　　邢霄这才肯挪窝。
　　正常之间的肢体接触，还是可以接受的。
　　抛开他的个人问题，邢霄承认，对方如果不用那副冷淡到骨子里的语气开口说话，光是这幅身躯和无微不至的举动，的确会给人一种……能够被他遮风避雨的错觉。
　　药膏有些凉。
　　额前磕碰出来的伤口原本还有点疼，现在基本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谢谢你。”
　　“没事。”
　　邢霄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对方腿上，赶忙摸索着，试图爬起来。
　　到底是什么都看不见，这一抓不要紧，但抓到什么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手刚没攥紧，邢霄就先一步听见对方突然倒吸了口凉气。
　　“你往哪儿抓。”
　　声音明显因为疼痛有点沙哑。
　　听得出来是真的疼。
　　“看不见就别瞎动。”
　　邢霄几乎是即刻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不知道”抓在哪儿的双手，赶紧爬了起来。
　　轻轻抿了一下唇，试图缓解尴尬。
　　“抱，抱歉。”
　　“我又不会强迫你，至于赶尽杀绝吗？”
　　邢霄：“……”
　　其实邢霄下意识想说，需不需要帮你揉一揉，既然是不小心弄疼你了。
　　但还好反应快，及时认知了对方并非普通疼痛。
　　“睡觉。”“我明天还有工作。”
　　希尔说完之后，关掉床头的灯，伸手拽开了些睡衣的领子。
　　邢霄原本长吁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就又一次，被对方强制.性的圈进怀里。
　　没什么多余的解释，就这么抱着。
　　不过这次给了邢霄可以翻身的余地。
　　如果有心挣扎，也可以挣脱。
　　邢霄没敢动。
　　臂弯之中的温度很温暖。
　　不燥人，带着一点特殊的香气。
　　这种程度，完全可以让人忘记挣扎。
　　而且感受对方的温度之余…邢霄还能听见心跳。
　　快的过分。但明显不是他自己的。
　　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心跳声都能扰的心绪不宁。
　　镇定剂的作用已经上来了，这会儿基本上感受不到强制让他进入特殊时期的药物带来的影响。
　　这个姿势邢霄其实躺的并不舒服。
　　但却是一直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听着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渐渐平稳的时候，估摸着对方是睡着了，邢霄才敢尽可能轻的去翻身。
　　调整一个舒服的睡觉姿势。
　　只是刚没翻身，圈着他的手臂倏地收紧。
　　“又……又要走了吗？”这一次开口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惺忪。
　　听得出是浅眠过，但又被惊醒。
　　邢霄一时间没敢再动。
　　又要走了？
　　邢霄不太确定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毕竟和他才认识了数个小时。哪怕真是走了，也谈不上“又”。
　　无言持续了一小会儿，邢霄以为他已经再次陷入沉睡。
　　这才敢彻底翻过身。
　　结果没想到换来的，只是更紧的圈禁。
　　臂弯里的温度顿时升高，有些燥热。
　　邢霄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头发就扫在他的耳侧。
　　触感细痒。
　　紧接着，邢霄又感觉到对方压进了几分。
　　几乎是抿着那只殷红的耳垂，语气明显比平时软了几分。
　　像是…撒娇一样。
　　“只是想抱着你。难道这种程度也接受不了吗？”


第五章
　　邢霄还是不敢动。
　　“接…接受的了。”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对方听见。
　　“好。”
　　只有低声耳语的时候，邢霄材猛然发现，这幅嗓音其实是好听的。
　　不过是因为平时说话的语气过为冷冽，材显得有些吓人。
　　紧接着，耳垂上传来了一丝温热的触感。
　　像是一个轻吻。
　　如果落在别的地方，定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吻。
　　但落在耳垂上，就显得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邢霄还是没敢动，只是乖乖的在臂弯之中僵挺着。
　　“晚安。”
　　听到这声晚安之后，邢霄材感觉到圈禁着他的手臂放松了些。
　　虽然还是无法挣脱。
　　但至少，留出来的空隙够他呼吸畅通，也能睡得着觉。
　　也不知道是疲惫或是别的原因。
　　今天睡得格外安稳。
　　而且无梦。
　　清晨惊醒的时候，还是因为枕着的手臂抽／了出去。
　　虽然看不见具体东西，但邢霄能感受到药效退了一点。
　　至少能分辨出周围的环境是明是暗。
　　屋内没点灯，也没有光线，应该离天明还早。
　　昨天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夜了，折腾了很久才睡觉，现在估计才没过多久。
　　邢霄还是处于极度困倦的状态，但已经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邢霄赶紧坐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眼睛，揉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并不能恢复视力，又悻悻的放下了手。
　　“吵到你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声音已经算不上陌生，但听着还是让人脊背发凉。
　　“没有。”
　　“请问现在几点了？”邢霄问道
　　“不到六点。”希尔见他坐在床上，双眼还是空洞，无法聚焦，“你再睡一会儿，镇定剂在床头，难受了就喝。我先出去了。”
　　邢霄并没有躺回去，依旧是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用着看不见的眼睛，朝着窗户的位置张望。
　　“你昨天晚上总共睡了三个小时零九分。”
　　希尔说完之后，见他迟迟没有躺下，又一次重复道：“我说了，让你再睡一会儿。”
　　重复命令的时候，邢霄能感觉到地方的态度明显比刚才更加不友善。
　　“你不也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吗？不困吗？”
　　问完之后，邢霄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没有用敬语。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应。
　　邢霄愈发忐忑。
　　希尔正在打领带的手突然僵持住了。
　　然而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淡然的回答道，“习惯了。”
　　邢霄听见脚步渐行渐远，最终门锁落下的声音传来。
　　俱乐部里的商品基本都是被驯服的非常乖巧，即便还保留着人类的意志，但经过多次手术之后，早就习惯用撒娇的方式去讨好外界的人类。
　　除了邢霄。
　　经过多次手术之后，记忆虽然是错乱不少。
　　但骨子里，不肯屈服的意志还在。
　　昨天走进来的时候，邢霄知道顶层的起居室里只有这一个人。就连食物也是做好，从楼下传送上来的。
　　现在既然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对方短时间内回不来……
　　邢霄坐在床上沉思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翻身下床，用手试探着四周的障碍物，走到了门前。
　　【面部验证失败】
　　刚走到卧室门口，冰冷的机械音就传来。
　　邢霄没说话，伸出手，试图触碰验证机。
　　【二次验证失败，指纹验证失败】
　　邢霄赶紧后退。
　　如果没记错，这种东西几次验证失败之后就会响起警报。
　　不过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那么久。
　　外面的世界变化并不算大。
　　至少门锁和当初的差距不大。
　　邢霄隐隐记得读书的时候，宿舍的门也是这种门锁。
　　为了半夜溜出去多打些夜工，邢霄不仅能把这种锁拆了，还能安回原样不触动警报。
　　邢霄退回卧室的床边，双手四处试探着。
　　也顾不得是否弄乱主人的东西，试图在对方的柜子里，或者抽屉里，搜寻尖锐的物品，最好是有短匕首，和能够进行机械拆卸的消磁石和弯头螺旋锥。
　　然而寻找了半天，基本上把所有能搜寻出来的东西都扒出来了，也没找到半点儿称得上尖锐的东西。
　　邢霄沉思了一会儿。
　　横竖真的逃出去了，这个地方也不会再回来。
　　邢霄想到这儿，退回床边，敲了敲面前的窗户。
　　声音如果没听错，玻璃是可以防激光攻击穿透的。
　　又站在床上，试探了窗户周围。
　　确认有警报系统，破窗而逃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终邢霄还是把可能性，重新寄托在门上。
　　这种门如果要是暴.力破解…以前自然是不在话下。但被药物限制了各种身体机能之后，邢霄不太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行。
　　想了一会儿，邢霄最终还是捡了一件对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