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啊?淳于夜来真是神医门下?”江上叶听完慕如羽所言也很惊讶。
“嗯,”慕如羽见他大惊小怪,只点了点头。
“那这位小神医,真是……”有点背……
江上叶的未出之言,其实也是慕如羽的所想。自他见着淳于夜来起到如今,他只觉得淳于夜来与某人长得极似,不过除去相像这一点,他的容貌还是能入得慕如羽的眼的。可是若是将他与神医这样级别的人扯上关系,且还是高徒,慕如羽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倒不是以貌取人,而是一些气场,或是一些说不清的感觉。虽然神医脸上并没有写着神医这两个字,但他总感觉淳于夜来看上去不太想。
“那殿下你是否已经告诉淳于公子,你的事?”江上叶问到。
慕如羽,“没有,我可不想寿数不长这种事弄得人尽皆知。”好像总有些让他不能尽信淳于夜来的感觉,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将治病一事,告知对方。
江上叶,“那接下来,殿下打算如何行事?”
慕如羽,“能怎么办,小神医的命在云蔚州那帮人手上,我的么,可能就在小神医手上,我要么先去救了小神医的命?”
江上叶,“殿下要去云蔚州?那里距盛京城路途颇远,我或是封长史皆可代行!”
慕如羽的指尖有节律地敲着桌案,“最近我那里颇有些南边呈上来的事情,且,云蔚州与镇南王所占的凉风州毗邻,过去看看也好,不然怎么知道后面有谁呢?”
查令司中,淳于夜来像往常一样,将封长史所需的案卷整理出来,交与封长史。他正要告退,封长史言道:“殿下那里有些事,在查令司中点了你去协理,你收拾一下,便去悠然王府那边吧。”
淳于夜来闻言一愣,也并不知是什么事,只好依言收拾了下,往悠然王府那里去。
“启程去云蔚州?”到了悠然王府,淳于夜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如羽,“是啊,你不是说你的蛊毒只有云蔚州的人才能解吗?”
淳于夜来惊得有些结巴了,“是……是这样,但……但不必劳烦殿下您前往啊。”
慕如羽,“恰好那里传来了一些要事需要我去办,就将你的事也连带上吧,况且你也是一名查令史,应能协理办案。”
淳于夜来,“是,属下遵命。”王爷都这么说了,还能如何,自然是听王爷的。
慕如羽与淳于夜来着便装、骑快马前往云蔚州,江上叶则留在盛京处理王府事物。两人行路一切从简,速度也是极快,不日,便到了云蔚州。
淳于夜来听慕如羽所言,到了他原先遇事的青崖县,便会先前去青崖县府衙,倒不是为了惊动地方官,而是出门行事并非赶路,应是有些人手比较好。
云蔚州内山岭奇秀,临近青崖县时更是如此,城郭多是建在山间盆地中,前往青崖县城还需行经几座山林。
慕如羽与淳于夜来早已在驿站换过马匹,此时行走在初夏的山林间,人与马皆有些困乏。
走着走着,路边有几间显着衰败但还算整洁的茅屋,茅屋前摆了一个茶摊。这样的茶摊,慕如羽还只是在关于游侠的话本里见过,真实见到却觉得有些新奇。
淳于夜来似乎是对茶舍有些心怀恐惧了,见慕如羽往那走去,虽没说什么,面上却有些不情愿,慕如羽对他笑了笑,招手让他过来。
一个小老儿见两人落座,立即摆开了两个粗瓷茶杯加一小壶?" 昀庭轶事0 ">首页6 页, 炔杷?br />“年轻人往哪儿去呀,远近就我这一个茶摊,我们这还有些瓜子、炒米什么的,要不要来一些,垫垫肚子。”
慕如羽,“好啊,麻烦瓜子、炒米各来一碟。”
“诶,好嘞。”
淳于夜来为他和自己倒上了热茶。
“据说白鹿年间,有个书生路过这条山道,明明青天白日,却忽的打了个响雷……”原来不远处的那一桌,有个戴着小帽,却看着有些落魄的读书人在说故事。
山风徐徐,慕如羽支着下颚,往那声音来处看去,深情轻松。淳于夜来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不觉看得出神。他无意识地拿起杯子,杯沿快要触碰嘴唇时,慕如羽抬手止住了他的手,回过头来,面无表情。
霎那间,正如那说书人所言,明明青天白日,这小小的茶摊四周却似有狂风大作,气氛陡变。茶摊上的另外十人不知从何处一下子抽出了长刀长剑,冷铁森寒,直指慕淳二人。
慕如羽示意淳于夜来退到身后,他则握住佩剑凌然。
“叮,”一声铮鸣,凌然还只出鞘一寸,握住他的手却陡然无力。慕如羽已经无力回身,但他知道,有一枚银针扎进了他背后的心念气海。所谓背后补刀,真是够疼的。
慕如羽昏了过去,淳于夜来揽过他的肩膀,扶住他的身形。
“参见殿下。”刀剑尖刃均向下,方才还杀气冲天的众人收敛锐气,向淳于夜来见礼。
“免礼,有马车吗,将他带回玉城。”若真是靠马匹,或是由人抬着,慕如羽这一路行去肯定够呛。
“殿下的意思是,将他……”是方才那小老儿,他看慕如羽的眼神分明是,怎么不杀了他。
淳于夜来明白他的疑问,说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带回玉城囚禁起来便可。”
“是。”众人听令。
他们正各自行事时,空气里,林叶间,传来些许异样的声响,如果不仔细听,跟普通的风声也没有多大的不同。但领头的小老儿有着极高的警觉性,他抬手一挥,十人立刻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淳于夜来和昏去的慕如羽护在中心,刀剑尖刃一致对外。
佩剑铮鸣、利箭破空,一时乱响。
淳于夜来见状,暗中飞快地将扎入慕如羽背上的银针取出。因为这群杀手见到慕如羽在他手上,丝毫没有要谈判的意向,而是摆出了围攻的阵势,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皆杀之。
第20章 第 20 章
一柄长刀劈面而来,淳于夜来倏的抬手,一枚袖中小箭“簌”的飞出,将那杀手迎面向后钉去。
淳于夜来召来的属下自然是精锐,但那些杀手的攻势却更为凶猛。几番对峙之后,包围圈被冲破了不止一个豁口。
“快走!”有人冲淳于夜来喊道。淳于夜来自始自终都护着慕如羽,银针已经拔出,虽然他知道慕如羽身上有疾,但他其实也不太相信,临到此时,慕如羽还未醒转——连他袖中保命的小箭露出,他也还不醒。
当淳于夜来下属与那些杀手缠斗时,一条可以奔逃的道路显现出来。果然,慕如羽微侧过头,在他耳边轻言道:“跟我来。”
霎时,凌然剑出鞘,慕如羽仗剑冲开了一条血路。他拉着淳于夜来往小路奔跑。那些杀手见状,却也不再与淳于夜来的手下缠斗,追逐他们而来。
一路打斗、挣脱、奔跑,慕如羽拉着淳于夜来往小路尽头疾行,但淳于夜来觉得,如果只是用武,慕如羽应该也跟他一样毫无胜算。
小路的尽头在眼前出现,果然大路好走是有理由的,小路的尽头却是无路的悬崖。
杀手逾追逾近,慕如羽站在悬崖边,却好似松了一口气,他看向淳于夜来,淳于夜来接住他的目光,仿佛一下子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淳于夜来对他一点头。
两人纵身一跃,跳下悬崖。待那帮杀手追到时,山崖边雾霭茫茫,哪里能见他们的踪迹。
洁白的归雀收起羽翼,落在一条清澈的溪流边。慕如羽滑落到地上,又将淳于夜来扶下来。
慕如羽是一个玄者,这是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归雀由法力凝结而成,慕如羽一摆手,它便立刻幻化成云烟。方才的一路奔逃,加上淳于夜来那一针,慕如羽损耗不小,不然可以乘归雀飞到更远的地方。
淳于夜来已经站立不住,他苍白着脸色,跌坐在溪水边。方才一枚暗箭,他闪避不及,箭头扎进了大腿,殷红的血色染了一片。
慕如羽见他冷汗涔涔,手指微颤着想要撩开衣摆,他便索性蹲在他身旁代劳。这枚箭头正扎在大腿斜内侧,算是万幸吧,若是再偏几寸……淳于夜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慕如羽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怎么的,他一下子就看懂了对方的未言之意,他有些尴尬地想要自己去处理伤口,可是身上太疼,双手不住地微颤,连静止都做不到。
慕如羽看不下去了,“告诉我,要怎么做,□□吗?”
淳于夜来,“嗯,我已经点住了几个要穴……把箭头□□再包扎伤口……”
慕如羽是征战过沙场的,大伤小伤不知见过多少,需要自己动手的情况也不算少。他让淳于夜来略侧过来一些,免得伤口斜置,更易出血。淳于夜来稍一动,只在眨眼间,慕如羽手落手起就拔出了箭头,淳于夜来没来得及作心理准备,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箭有毒,”慕如羽将黑色的箭尖举到他眼前,“你有带解毒的药吗?”
怪不得血的颜色有点奇怪。周边要穴被封,虽然不至于害了性命,但是伤口太深,毒血流在体内,即使用药,右腿恐怕……
淳于夜来沉默了片刻,又赶紧从衣袖中摸索药物。
慕如羽轻按住他的手,从他脸上方才一闪而过的慌乱中,他看得出淳于夜来并没有对症的解药。
慕如羽,“毒血是不是要清除?”
淳于夜来没有出声,但他的身上本就在失血,苍白的脸色却莫名飞红了下,慕如羽了然了。
他轻按住淳于夜来的肩膀,让他躺倒在草地上。淳于夜来忽的知道了他要做什么,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就当是还你——”没有杀我?遇险也没有只顾自己逃脱?
淳于夜来听慕如羽这么说道,他仰头看着天空,觉得大脑有些空。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间,淳于夜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方干燥的洞穴中,腿上被布条包扎着,伤口并不疼。
他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火堆里的枯枝正“劈劈啪啪”地燃烧着,洞口附近撒了一些硫磺,用以驱除蛇虫。
硫磺?荒山野岭哪里来的硫磺?
他低头一看,衣衫是齐整的,但略有些松了的感觉,袖口也是散开的。
怪不得觉得身上少了些什么,原来是银针、袖箭、药粉这些东西都被慕如羽取了出来。怪不得,那人现在敢背对着他在一侧安眠。
但,封气海其实不一定要用银针。淳于夜来伸出手,在靠近慕如羽脊背时停了下来,不到片刻,复又收回。
慕如羽背对着他,睁开眼。方才解开淳于夜来的衣衫,取他身上物什的时候,他白皙□□的上身再次袒露在他眼前,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心跳如雷,红了脸。
带着这样悸动的心跳,本就歇不踏实,淳于夜来那里传来一些动静的时候他就醒了。
“你醒了?”他理好了心绪,转过身去。
“嗯,”淳于夜来侧过头看他,眸色也是一样的冷静。
慕如羽,“那我们来聊聊?镇南王世子,或说是,镇南王?”
淳于夜来看他说“聊聊”的表情,分明是“我们来算算账”的意思,听到最后一个称呼的时候,他嘴角勾起一点笑,笑自己的对手,还是很聪明的。
如果说原先的淳于夜来,不管是作为一个书生,一个查令史,还是一个神医弟子,他身上总是有些秀气柔弱的气质,这让慕如羽这样骨子里铁血的人,并不会觉得是同类。
但方才他的一笑,他看他的眼神,一下子撕去了伪装,不再藏锋。
“怎么猜出来的?”他的声线低低的,带些虚弱的沙哑,加上山洞里的回声传回耳畔,让慕如羽不禁想到祈年时,夜色下,玉阶上悠悠的唱诵。
慕如羽不动声色地定了定神,答道:“我接到过线报,说是从去年五月起,镇南王便未再出府,只在王府中露面。而且——”他笑了一下,“你跟手下说不杀我,却是将我囚禁起来,如果你不是镇南王,恐怕,这你做不了主。镇南王由先帝赐予国姓‘慕’,淳于夜来不是你的本名,你叫什么名字?”
“慕淳夜,淳于是我母亲的姓氏,淳于夜来是我父母私下为我起的名字。”淳于夜来,或应是慕淳夜回答道。
慕如羽,“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设了这么大一个局,难道说,你的父王真的是因为两个月前……”那次刺杀?
淳于夜来,“不是,父王在三个月前……他早年一直生活在盛京,之后才去的玉城,年纪已长,再加水土不服,伤了根基。”
慕如羽顺着他的话猜测道:“所以你们找了外形相像的替身来代替镇南王露面。”
慕如羽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当然,他猜得也没有错。
他继续问道,“那既然先镇南王并不是因为那次刺杀,而你也已经成为新任王侯,为何还要亲自来盛京城走一趟?”
淳于夜来听完他的话,笑了,“不然留在玉城当活靶子吗?悠然王殿下。”他正了正衣袖,继续言道:“你猜的没有错,估计你派来的刺客也在等着我露面,不过那天我刚好有事耽搁,没有回府,可夜里就有人传信来说替身遇刺。如若我那天回了王府,如今可没法与您围火夜谈啊,殿下。”
“呵,”慕如羽也冷笑了声,“派人来拦我马车行刺的又是谁呢,殿下?”
两个人殿下来殿下去了一回合,顿觉如今的情况是,行刺无用,亲身上阵。但鹬蚌相争,又被渔翁得利,如今双双落在这荒山野岭洞穴之内,“殿下”实在窘迫得很。
两人相视一眼,又别开相触的目光,自顾笑了笑。
淳于夜来身上有点僵,下意识地抬腿,却牵动了伤口。慕如羽见他痛得猛一闭眼,便看向他的腿上,包扎的布条上又洇出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