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迟看着他，不敢置信地抬了抬眉毛，“说明白点，盖尔？”
小天使却抿紧嘴唇态度明确地摇了摇头。
他将金色长睫垂下，挡住了蓝眼睛中的泪光，同时也将男人探究的视线拒之门外。
霍明迟心跳如擂，似乎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其实是他想错了。
“盖尔，你不生气吗？”霍明迟再次问道，可这次的心境却跟之前大相径庭。
盖尔面上强装出来的冷淡彻底破碎，眼眶里酝酿许久的泪水终于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爱你，胜过一切。”小天使回了他这样一句话，如同宣誓。
“好。”霍明迟脸色沉重地点点头，算是对这句话的回应。
在离开之前，他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盖尔说道，“我要开始怕你了，宝贝。”
盖尔却当了真，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背影慢慢从视线中消失，不敢上前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盖尔也怕，怕霍明迟真的开始害怕他。
第76章
回到家, 霍明迟找出了几份由哈里择优筛选寄过来的项目文件, 专注地看了起来。
因为前段时间他的个人丑闻，很多有钱的大公司和富人都终止了跟明皮的合作, 撤资转而投入了其他融资机构的怀抱。
好在霍明迟公司的底子在那, 并没有因为一部分资金的撤走而垮台，硬是给挺住了。
他洗白的及时，公司很快就步回了正轨。从现在送上来的项目文件就能看出，含金量高的那批也回来了一部分, 再加上新入的一批, 完全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幸好他当初在发展阶段没有过多地去依赖外来资金, 这才有了公司如今的稳健底子。
霍皮皮贴心地端了杯咖啡过来, 努力踮着脚, 用小手举着杯子放到了桌面上。他操着一口稚嫩的童音软声问道，“大明哥哥要喝咖啡吗？”
“恩, 乖。”霍明迟伸手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 捏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霍皮皮在旁边揪着自己的衣服, 欲言又止地央求道，“大明哥哥，我想去找妮妮……”
“不行。”霍明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霍皮皮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
霍明迟转眸看向他，“不安全。”
“天使宝贝不是你的未婚夫吗？在他那怎么就不安全了！！”霍皮皮大声反驳道。
似乎是听出小机器人语气中的愤懑, 霍明迟将椅子转了个边, 面向霍皮皮不温不火道, “你忘了他之前绑架你了？”
霍皮皮撅了撅小嘴嘴, “那是天使宝贝跟人家玩的游戏~”
“游戏？”霍明迟扬眉。
霍皮皮哼了一声，“总之人家要去找妮妮！！”
霍明迟看着他不住叹气，最后无奈道，“甜妮跟我，你只能选一个。”他的意思是，霍皮皮一旦选择了甜妮，自己就会把它送到盖尔那去，省得还要跑来跑去，而小机器人也能如愿地跟甜妮朝夕相处。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跟小天使的历史遗留问题到现在都没解开，短时间内，他实在不想再多几次见到盖尔了。
可这话听到霍皮皮耳朵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它懊恼地跺了跺脚，“为什么要选择！！大明以后不是要嫁给天使宝贝的吗？”
这句话在这个节骨点上，可以说正正好地触到了男人的逆鳞。
霍明迟顿时就黑下了脸，“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霍皮皮：“……那娶也一样的嘛，总之妮妮肯定会跟着天使宝贝的啊！”
霍明迟头疼地抬手摁了摁眉心，“过几天我送你去那边。”他边说边站起了身，打算回房间自己静一静。
霍皮皮却突然嚎啕大哭，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房顶给掀起来，“大明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霍明迟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他僵住身体背对着小机器人回答道，“没有。”
霍皮皮抽抽噎噎地走过来攥住了他的手指，“那不要把人家送走~”
霍明迟低头看向它，“不是你要跟甜妮呆在一起？”
霍皮皮仰头泪眼迷蒙，“我跟妮妮的事可以先放放，等你嫁给天使宝贝之后再说~现在人家只想跟在大明身边嘛！”
霍明迟：“……”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小机器人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提嫁不嫁娶不娶的事，否则我立马把你送过去。”
霍皮皮咬着嘴唇乖乖地点了点头，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满脸好奇地问道，“大明又跟天使宝贝闹别扭了吗？”
又？？？
霍明迟听到这话顿时乐了，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只是最近刚挨了一顿揍，心情不太爽利而已。”
霍皮皮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是天使宝贝吗！”
在小机器人这里，霍明迟倒没什么包袱，很自然地点头说对。
霍皮皮同仇敌忾地捏了捏小拳头，“啊啊啊啊真是坏宝贝，竟然敢打大明哥哥！我要开始讨厌他了~”
霍明迟失笑。
霍皮皮生气又带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男人，“那他为什么打你？”
“谁知道？”霍明迟不怎么在意地摊了摊手，“可能是心里不舒坦吧？不提这件事了，”他笑了笑，将手伸到了小机器人面前，“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吗，皮皮？”
霍皮皮开心地把小手送到了男人掌心中，“好啊好啊，人家可是一杯就倒的哦~”
“一杯就倒？”霍明迟好笑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很光荣吗？恩？”
霍皮皮骄傲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男人大步往前走着——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霍明迟这次没有去杜丽魅蓝，而是选了一家走中低端路线的白日酒吧。
酒吧的名叫作杜多夫河畔，坐落在嘈杂的城市之外。清澈的泉水在水晶大门的夹层中静静流淌，隐隐预约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滴水声。
人们踩着干枯的藤蔓树枝，沿着漆黑阴凉的长道进入酒吧深处。
低俗的欢迎词，成功让等候在内门外的男女们哄堂大笑。
木门被打开，灯光绚烂，人们随着音乐的节拍尽情舞动，放肆狂欢！
霍明迟侧身避开第n个想要贴进他怀里的浓妆女郎，径直坐到了吧台前，他伸手接过调酒师热情推荐的酒水，习惯性地轻轻晃了晃。艳红的液体迎合着激昂的鼓点，于玻璃杯中不安分地摇摆起伏着，方正的冰块搅着酒液撞击杯壁，发出一串泠泠的清脆响声，在鼓噪喧嚣的环境下，犹如仙音美乐般舒耳怡情。
霍皮皮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挤出了摩肩擦踵的混乱舞池，呼哧呼哧地吐着小舌头小跑到了男人身边，“大明大明，这些人简直太可怕了，我的小脸蛋都快被咸猪手给捏肿了~”
霍明迟将冰凉的酒杯放下，笑着弯腰凑到小机器人耳边，“后悔来了？”
霍皮皮动了动嘴唇，回了一句话。
音乐声太大，几乎把小机器人的声音碾碎在其中。
霍明迟侧过耳朵，“什么？”
“啊啊啊啊，大明我们去泡妞！！”小机器人突然兴奋激动地朝他耳朵大吼大叫道。
霍明迟没好气地给了他脑门一个板栗，“今天只喝酒，其他的别想。”他将霍皮皮拦腰抱起来放在了旁边的高脚凳上，“要喝什么？”
霍皮皮纠结地左看右看一番，最后还伸出小手点兵点将点了一通，才选中了一杯粉红色的女性饮品。
在这期间，霍明迟已经自行干了三杯酒水下肚，他忍俊不禁地看着那杯颜色粉嫩的樱花酒，“盖尔告诉我你的年龄其实比我们都大，可在我看来，你仅仅是个孩子而已。”
霍皮皮小手紧抓着酒杯，鼻头红红地看着他，“大明……”
“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霍明迟屈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纹路精美的透明杯面，他眯起眼睛，由上而下地打量着小机器人。
“我不懂，但我看着你和天使宝贝相爱了这么久，就觉得真正的爱或许一点也不美味吧。”霍皮皮低头小喝了一口酒水，又咂吧了一下嘴唇，然后担忧地瞪大眼睛看向他，“你看你，眉头一直紧锁，连这么甜的酒都拯救不了你。”
霍明迟呵地笑出声，他将又一杯酒闷下肚，点评道，“我喝的这些酒，都是苦的。”
“嗳，是吗？”霍皮皮明显不信，伸手就要去拿旁边跟他同款的酒水。
但小手还没碰到杯子就被男人抓回来握在了宽厚的掌心中。
“该回去了。”霍明迟起身，将小机器人提起抱在臂弯间，如同来时那样顺利地挤了出去。
也是得益于霍皮皮的存在，这回没有人再对他投怀送抱。
估计在外人眼中，霍明迟就是一个奇葩到带着孩子来酒吧的已婚男人吧。
离开杜多夫河畔后，霍明迟并没有带着霍皮皮回家，而是来到了游乐场。
他指着远处的太空飞马问小机器人，“你是想做大人，还是孩子？”
大概小天使之前的话或多或少地给他造成了一定影响吧，这回，他不再主观地为小机器人抉择着什么，而是去征询霍皮皮的意见。
霍皮皮呆呆地张着小嘴看他，“大明，你今天很不一样……”
霍明迟不动如山地等着它的答案，那双深黑的眼眸，如同夏天宁静的夜空一般沉着迷人。
霍皮皮抿了抿小嘴，十分依赖地将小脑袋靠到了男人的胸膛上，“我想之于你，是孩子；之于妮妮，是大人。”
“真是贪心的小家伙。”霍明迟将它放到了地上，笑道，“前些时候你也的确是闷坏了，去吧，玩够了就回来，我在这等你。”
霍皮皮兴奋地尖叫一声，手舞足蹈地跑远了。
霍明迟则在附近找了个遮阳的地方，买了杯下午红茶。
他坐在白色的露天椅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含在唇间便是一番吞云吐雾。
对比现今技术娴熟安全的电子烟，他更喜欢买那些被称为老古董的香烟，反正尼古丁的毒素已经影响不到这个时代人们强大的体质，却能帮助他找回被遗忘的初心和自我。
——他来到这个世界，却喜欢上了一个随时可能会消失的人格。
依照原著，现在的世界线已经进行到了复仇的后半部分，穆迪亚回来了，盖尔理应消失让出身体的主导权。
可他却坚持到了现在。
霍明迟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很大原因是自己，对于穆迪亚来说，他和盖尔的存在就是一块十分碍眼的绊脚石。
穆迪亚本该快意恩仇地潇洒重活一世，如今却被逼得如同吸血鬼一般只能在夜晚活动。
霍明迟知道对方心里一定是怨恨他的，他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家伙，简直打乱了所有预设好的，本该属于男主的完美节奏。
更过分的是，穆迪亚因为盖尔的影响，身不由己地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霍明迟很清楚，真正爱上他的只是盖尔，至于穆迪亚的感情，不过是半路衍生出来的莫名产物而已。
他不知道等哪一天，如果盖尔遵循原著地消失了，穆迪亚心目中被盖尔影响产生的‘爱’还会不会存在，或许只剩下厌恶了吧？毕竟自己伙同盖尔膈应了他那么久。
当盖尔这根插在他心口的大刺终于被拔除，剩下霍明迟一个人，那穆迪亚想要解决他真的就跟摁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了。
霍明迟越想越觉得心堵，他咬住香烟深吸了一大口，在烟雾缭绕中，又烦躁地抬手拿下了唇边已经燃烧大半的烟蒂，借茶水浇灭烟头的火星后，才屈指弹进了小茶桌下的垃圾桶中。
还记得之前在哪本书中看到过一句话——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最后一定不得善终。
现在拿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霍明迟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目光深远地停在半空，此刻就算有再多的尼古丁，也抚平不了他内心的不安和对未来的迷茫。
如果霖当初没有选择自杀，或许他还对这个世界，对周围的人和事抱有一线的希望。
既然剧情绕了一个大弯，最终还是会走上既定的轨道；既然霖退出极赛，最后还是会选择自杀；既然……盖尔注定会消失，注定会被穆迪亚取代，那他中间努力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见证到头来的一场空吗？
霍明迟疲惫地摸了摸下巴，靠在椅子上闭目坐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太阳西斜，一双小手欢欣雀跃地推醒了他。
霍明迟才沉下心做了个极大的决定。
他笑着揽住了趴在他腿上的小机器人，手掌用力地揉了揉了它的后脑勺，“我想通了，皮皮。”
“诶？”霍皮皮不解地歪头。
霍明迟急迫地打开了通讯器，一口气连发了好几条通讯给盖尔。
原本油腔滑调，情话张口即来的男人，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简单粗暴的三个字。
当这句话终于被发出去时，霍明迟顿时有种整个人都被挖空了的放飞感，他不想再被无意义的误会和互相指责挤占太多的时间，有这功夫，他都可以跟盖尔腻腻歪歪地游玩好几个地方了。
既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那为什么要纠结这么多，不如好好地爱对方。不管前路如何，都是他所选择的，结局再怎么不好，至少有一个美好且值得回忆的过程留存心底。
如果侥幸死后重回了地球，或许还会感谢上天将他带到这个世界，让他遇见一个甜到戳心窝的可爱天使，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
想通了这许多，霍明迟才把注意力放回到小机器人身上，“明天我和盖尔可能就要走了，你跟甜妮是留在家里，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