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他还会再出现吗？”
“短期内应该不会。”皮尔特又打开了病情记录簿，拿着笔在上头边说边记着，“之前你能听到副人格说话，就说明现在的症状还不是很严重，真到了副人格能主掌你身体的阶段，你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只会出现莫名的记忆断层，你甚至不知道在这段记忆的空白期，副人格做了什么，又说了哪些话。”
所谓的人格分裂大体成因如下：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的愤怒和不满被不断地拒绝或惩罚而变得日益增强时，所引起的愤怒或不满才会越来越多地被压抑入分离的人格部分。积累的愤怒在大脑中不断分离解剖催化使这种极端愤怒愈是加剧。
为了释放这些被压抑的东西，后继人格和主体人格之间的“隔墙”就会加厚，使双方或多方之间不可渗透，互相独立。慢慢的，主体将不再意识到它的存在。
“你现在跟副人格之间的隔墙还没形成，只要注意情绪的稳定，就不会让病情持续恶化下去。”皮尔特将投影关掉，继续建议道，“做些其他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再让负面消极的情绪影响到自己。”
盖尔点了点头，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诊断结果，“我明白，也希望叔叔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家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每个医生的职责，这点你不用担心。”皮尔特笑了笑，“孩子，找到症结才是关键，也许那个让你牵肠挂肚的男人能对治愈你的分裂症有很大的帮助，这样的成功案例也不在少数。”
盖尔摇了摇头，他怕，他怕自己压制不住那个恶魔，他怕对方会突然蹦出来伤害小祖宗，甚至波及到他的家人，所以，在没有彻底治愈前，远离或许是最好的保护措施。
“您说得对，我需要换个环境。”小天使打开了自己的日程表看了一眼，“ 接下来会有一个为期四个月的夏令营特训，在遥远的巴多玛虫星，校长命令威彻斯特的全部学员都必须参与。”
皮尔特闻言感兴趣地往前倾了倾身体，“哦，是艾伦元帅带队吗？”
两百多年前带兵攻进巴多玛拯救了整个联邦的老艾伦元帅已经去世，现在被大家口口相传的小艾伦元帅则是战神的直系孙辈。
凯斯家族有个传统，但凡世袭上元帅一职的后辈，必须被冠以艾伦一名，这就如同这个家族的不朽荣耀，代表着战神血统的延续。
所以联邦公民笃信，战神一直都在庇佑着联邦，也正因为艾伦的存在，帝国在之后的这么长时间内才不敢轻易地发动战争。
“是艾伦叔叔。”盖尔回答道。
皮尔特点了点头，“倒是个不错的晋升机会，表现好的话，可能会直接被编入军队，出去历练下也好，年轻人嘛，就该把心思多放在这方面上。”
盖尔恩了一声。
皮尔特彻底放下了心，“孩子，你的身体素质和精神素质都超乎常人的强悍，这其实说好也好，说坏也坏，全靠你的自制力了，记住，不要害怕自己的负面情绪，学会去接纳分解它们，别给副人格壮大自己的机会，他能被你的强大轻易击退，也能靠吸收被你排斥在外的压抑情绪迅速成长，从而变得史无前例的难缠，更别恐惧他，记住他就是你，多跟他交流对病情也能起到好的治疗作用——千万千万不要让你们之间的隔墙形成。”
盖尔眼神坚定地点头道，“我会的，您放心。”
送走皮尔特后，他的抗精神病药物已经通过潘若达纵横交错的地底极速通道运送到了主卧的小收纳箱中。
盖尔将药瓶取出来攥在手心里，他几乎是颤抖地倒出了一粒药丸就水服下。
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机器人管家正在清理地上和墙上残余的玻璃碎片。
“我重新订了一面镜子，一会儿你记得去取。”
“好的，主人。”机器人管家用平板的声线回答道。
盖尔低头掬了捧凉水洗了把脸，可大脑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现在很困，很想睡觉。
“先去睡了，镜子取来就安上，不用过问我的意见。”
“好的，主人。”除了日常的重复工作外，这款程序化模板机器人管家往往都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也无怪小天使在极困顿的情况下还这么操心了。
盖尔这一觉睡得很通畅，他的脑海里头一次没有出现那些奇奇怪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
甚至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个恶魔的声音都没有再次出现。
皮尔特对于他的情况也抱有越来越乐观的态度，甚至建议道，“药可以隔一个星期吃一粒了。”
因为夏令营训练的缘故，盖尔的脸色慢慢变得好看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股阴郁的病气。
他诚挚地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感谢您的治疗，皮尔特叔叔~”
皮尔特看着通讯视频中恢复健康活力的金发青年，也很欣慰道，“继续保持住，孩子，很快你就能摆脱那些讨人厌的药丸了。”
盖尔的笑容再次扩大，直到咋咋呼呼的红毛挤进了聊天视框中，好奇又兴奋地问着皮尔特，“什么药丸啊？你们在聊什么聊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
盖尔的脸瞬间黑了一个色度，强忍着才没有出拳暴揍红毛这个话唠烦人精。
还好皮尔特适时地给他解了围，“盖尔前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好，我给他开了一些安眠药。”
“哦……”发觉不是什么猛料的红毛顿时兴趣缺缺地走开了。
盖尔关掉了视频通讯，一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肯望过来的视线，对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那双碧眸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而马歇尔的全副心思都在跟自己远在潘若达的情人打情骂俏中，一时也没怎么关注这边。
几人正执行着收集萤虫外壳的小队任务，所以这块区域除了他们四个和一些路过的食草类巨虫外，再无其他生物。
“走吧，集合时间到了。”盖尔就地扯了把枯草，胡乱擦了擦机甲武器上的青蓝虫血就坐进了驾驶舱中。
肯也跟着迅速坐进了他那架机甲的副驾驶室中。
在小天使发动机甲前，肯突然出声道，“你最近很少笑了。”
盖尔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压着胸腔里翻滚动荡的不安轻声问道，“那你觉得我变了吗？”
“没有。”肯看着他，无奈道，“就是这么多天你一直闷闷不乐搞得我们也跟着压抑了一路。”
“以后不会了。”盖尔悄悄松了一口气。
肯看到青年紧绷的面庞逐渐被浅浅的笑容给软化，心里也不由地变得松快了些，“我还以为，秦天明的离开对你造成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盖尔心中的弦再次绷紧——秦天明跟小祖宗之间的联系和不同，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理得清楚吧。
肯一直以为，盖尔跟霍明迟成功分手那天，因为情绪失控才把一个路人打破了相，最后又是送医院，又是给高额赔偿费地终于送走了对方。
而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件经过，盖尔一直刻意地埋藏在心底，这次谁也没能从他口中套出半点相关的信息。
小天使内心真实的情绪，似乎不再会那么轻易地表露在面上了。
这也是肯察觉到的其中一点变化。
也许是那个男人的离开，才导致了小盖尔如今的成长吧。
第46章
自那天的催眠舱体验日后，霍明迟心里的有些想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说, 三年后的婚约谎言, 也许不再是谎言, 它可以成为他和盖尔之间的真正约定。
比如说，他以为的过客，其实在他心里的份量并没有那么轻。
他很喜欢他，喜欢他的一切。
甚至开始期待结婚后的日子, 他想将他抱在怀里，欣赏他委屈哭红的美丽眼睛，亲吻他娇嫩如花瓣的嘴唇，任他撒泼打滚装相卖乖, 娇纵他所有的坏脾气和缺点……他的宝贝, 就算不那么完美无瑕, 也让人爱到了心眼里。
但其实, 那善良又总喜欢为他人考虑的小天使，又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脾气呢。
结论是, 他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也愿意给盖尔一次机会。
“只要你没变，宝贝。”霍明迟在一切的前提上加上了这一条硬性的条件。
一觉睡醒，霍明迟日常地起床洗漱去了霖的家，一方面是为了练车, 一方面也是为了教育熊孩子。
是的, 在他眼里, 霖就是一只大龄的熊孩子。
用于比赛的赛车外表和动力系统比普通的赛车要炫酷和强劲许多, 霍明迟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操作平台寥寥几个按钮，顿时就笑了。
真的如他之前了解一般，只有寥寥几个按钮，除了基础的上下左右的方向键以外，还有一红一蓝一绿三个不明功能的键。
“作为初学者，还是选择原位模拟模式吧。”霖坐在了副驾驶位上，撑着脑袋邪气地勾着嘴角，他伸手在操作台的光屏上点了几下，车挡风玻璃顿时变成了一个3d游戏屏幕——这是训练赛车，真正的极赛车是没有这种虚拟功能的。
“这会儿真的像是在玩游戏了。”霍明迟笑了笑，手指自发地搭放在了几个按钮上。
“这是古地球时代曾经风靡一时的游戏，人们总是对于现有的一切不满意，相反的，他们却对已经过去的事物开始追捧起来。”
“恩，我们称之为怀旧。”霍明迟盯着开始极速变动的公路画面，手上动作极其熟练快速，游刃有余间还能跟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霖的目光在他的手指和模拟画面上来回移动着，看了一会儿，他赞道，“你很有天赋，很难相信你是个新手。”
“但真正上路跟原地不动的区别还是很大，不是吗？”霍明迟控制着虚拟车拐过了一个又一个弯。
“是的。”霖歪过头傲慢道，“一个只是玩游戏，一个却是在玩命。”
霍明迟被他的形容逗得发笑，“那么，我什么时候能体验一把玩命的刺激？”
“很快……”霖盯着男人菱角分明的侧颜，喉间一阵发干发紧，以前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这类型的，现在却发现——似乎也挺美味。
他的呼吸急促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又贴近了许多，“很快就能……”
霖的手不自觉朝男人的大腿摸去。
“霖。”低沉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惊醒了青年浑浑噩噩的大脑，霖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小心翼翼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停下了操作，挡风玻璃上的虚拟画面已经乌烟瘴气一片，赛车撞在了巨石墙面上，车前头几乎撞了个粉碎，整个车身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
车体的爆炸几乎是必然的，巨响过后，画面中浓烈的冲天火光映照着男人眼里森寒的凉意，让霖的心煎熬得如同冰火两重天。
“我希望你不要越线。”霍明迟冷冷地盯视着青年，语含薄怒地警告道。
“对不起。”霖满脸懊悔地埋低了头，“我刚刚，只是……一时情难自抑。”
“这不是你做错事的借口。”霍明迟打开了车门，利落迅速地走了出去。
在关上车门前，他皱着眉评价道，“你越来越让我恶心了。”
这一句话达到的效果好比当头一棒，霖一下子懵了，整个大脑都嗡鸣乱响，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男人的身影早已经找寻不见。
霖一下子慌了神，他迅速离开训练赛车，步伐紊乱地跑到了一楼的客厅中。
依旧没有找到那个扰乱他心神的身影。
坐在沙发上的南看到弟弟满脸的急汗，忍不住坐直身体朝他招了招手，“霖，这是怎么了？”
青年看到南，像是持续拉紧的弦终于崩断了一样，他疾走几步上前，嘭咚一下就跪在了南的面前，握着她老树皮一样皱褶的双手悔恨道，“姐！！我做错事了！！我让他厌恶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霖不停地道着歉，如果因为自己的行为，让明迟哥也对姐姐生出不好的看法的话，那他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别急，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南极其吃力地说全了这句话，她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中用了，体质状态在每况愈下。
这种情形是她早就预料到的，而南心中唯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这个永远不服管教无法无天的弟弟。
“我、我……刚刚在地下停车场，对明迟哥做出了不好的事情。”
“什么不好的事情？”南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因为在霖出来的前一刻，她看到霍先生满脸沉怒地走了出来，几乎是一刻也不想多呆地跟她草草道了别就离开了。
不论她在后头如何焦急地喊霍先生，对方始终都没有再回一次头。
霖拿过了倚在沙发上的拐杖，双手递给了南，他跪直了身体满脸泪痕道，“姐，你狠狠打我一顿吧。”
“到底是什么事！”南的心从霍明迟离开后就一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可偏偏霖还三句两句地说不到重点上，纵然好脾气如她也动气了。
霖看着气得浑身颤抖的南更为慌乱了，他怕她气出个好歹来，便大脑空白地脱口而出道，“侵……侵犯未遂。”
“什！！么？？！！”南瞪圆了眼睛，下一秒直接气晕了过去。
“姐！！！”霖迅速扑过去将南抱在了怀里，他六神无主地转动着眼睛四处看了看，最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猛一站起身就火急火燎地朝附近的诊所冲去。
回到自己的小家后，霍明迟眼里的怒意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