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理会比熊的抗议，景泠走进卧房，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
“喂，你今天怎么了？”
狗天生敏感，察觉到室友情绪不对，比熊也不再吵闹，踮着小短腿，快速跟到卧房，从地上蹦到床上，又从床上跳到书桌，景泠伸手去拍胖狗。胖狗胖归胖，依然灵活，往后撤了两步，景泠的手指从它的鼻尖拂过。
手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味道。
味道淡淡地，却莫名的熟悉，胖狗一时间想不起来。
“阿吾，他回来了。”
名叫阿吾的胖狗突然安静下来，弯下后腿乖巧地坐好。
“你找到他了？”
“嗯。”
“你……”犹豫再三，阿吾还是开口。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第4章 惊魂
4.惊魂
第二天何宛洛请了个假呆在家，在女友陈静声情并茂的讲述下，昨晚撞鬼的事迹就变成了一部生动的电视剧传遍了13楼。
于是何宛若感受到了来自同事浓浓的关爱——
“靠，这么精彩的一幕你居然没有拍下来，被鬼追耶，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一回……”
“就是就是，要是拍下来，我这个月都不用辛苦扮鬼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诶。”
“头儿，你昨天晚上什么感觉，干脆这一期的节目就来对你做个专访吧！”
……
真是交友不慎，何宛若哀叹，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帮同事啊。
“当然是物以类聚啦。”
何宛若无言以对，看来是他平时对他们太好了，他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加班一个月，争取再把收视率网上提一个点。
虽然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其实何宛若昨夜一整晚都不敢睡觉，只是怕大家担心才故作若无其事，直到天蒙蒙亮才昏昏沉沉睡过去，梦里反复出现的竟然是景泠俊朗的脸，一整场梦里都是美人朝他伸出手，说：“我叫景泠，泠然善也的泠。”
睡醒之后凭着昨晚的记忆穿过两条街，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名为18的酒吧。
何宛洛坐在电脑前，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搜索栏打出了“景泠”两个字，没有抱任何希望地按下搜索键，却发现有一排搜索结果，点开第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网页上介绍的是，景泠，新城大学中文系老师，研究方向古汉语。
下面附了两篇研究论文，都是关于古代志怪小说的真实性研究报告。何宛若是个理科生，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一向头疼，匆匆地撇了几眼，通篇都用文言文写成，只觉得文采斐然，奇怪的是他竟然能无师自通地看懂个七七八八。
“阿洛……”尖细的女高音把何宛洛的思绪拉回现实，“快点来啦。”
陈静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通常女友发出这种音调就是在表达不满，何宛洛求生欲强烈，迅速地关掉网页跑去浴室。浴室里已经热气腾腾，像桑拿房一样，陈静坐在浴缸边上一瓣一瓣地往里放柚子破。
“能不能不洗……”何宛洛试探性地提出意见，他有点不想用这一缸放满了柚子皮的奇奇怪怪的水泡澡，他是过敏体质，万一被鬼追都能逃脱，结果在家里因为泡了奇怪的水过敏而死那真是没脸见地下的爸妈了，估计他们会拿着棍子追着他敲到他再死一遍吧。
“不行啦，这是我专门从网上查的，柚子水可以去晦气哦，你碰到了…碰到了那个东西，一定要去去晦气才行哦。”
柚子水是去晦气的，那你往里面放的生姜和大蒜又是怎么回事，再往里加点盐和生抽估计就能炖一锅汤了。
不过这句话何宛洛可没胆子说出来，陈静的脾气他了解，就是因为她的暴脾气所以他一直有点怕怕的，别看他在工作的时候是个强硬派，在家里一直都被女友吃的死死的。
看着何宛洛怪怪地泡进浴缸里，陈静才满意地离开。
昨晚几乎都没睡，再加上温热的水和柚子散发出来宁神的清香，何宛洛躺在浴缸里神识越来越模糊，慢慢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何宛洛是被刺骨的寒冷冻醒的。
现在还不到十月，按理说就算热水凉掉了，也不该冻人才对。但是现在泡在他身上的水透露着刺骨的寒冷，好像三九天气里经过一夜冰冻的小河水一样，何宛洛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很清醒，却怎么也动不了，整间浴室越来越冷，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死了，想呼唤女友但是无论怎么张口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他一个堂堂灵异节目制作人，年方26，还没有成家，还没立业，还没赚大钱，就要这样死在浴缸里了。关键是……他还没穿衣服啊，鬼大哥能不能让他先穿个衣服，他可不想死了以后上新闻被所有人看光。
幸好浴室里灯光还亮着，看来老天对他还不算太坏……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事叫祸不单行，好像老天听到了他心里的呼唤一样，浴室的灯开始忽明忽灭地闪动。
……
鬼大哥，你到底是哪个年代的，都2018年了，现在的鬼还继承着古代的优良传统，一出场就要先来个鬼吹灯吗？
灯光好像有节奏一样地一闪一闪，这样的闪动比完全熄灭还让人害怕，一明一灭间，何宛洛好像看见浴室的一角站了个人形的东西，隐约是昨晚那个国字脸络腮胡的大叔，却又看的不太真切，刚想仔细看，电灯彻底熄灭了，整个浴室归于一片黑暗。
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求生的本能就会爆发，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在惊恐之下，何宛若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就好像封印被解除了一样，整个身体都重新受控，赶紧从冰冷的水里爬起来，在9月初秋的天气里，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紫，何宛洛从毛巾架上抓下一件浴袍，匆匆裹上，在浴室角落里那东西还没来得及靠过来之前夺门而出。
离开了浴室，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暗。在暗处呆了一阵子，何宛洛的眼睛渐渐适应了一片漆黑的环境，还好他对自己家里的摆设还算熟悉，凭着微弱的月光，熟悉地摸到了卧室想要去找女友。
卧室关了灯，连窗帘也拉上了，比外面还要暗上许多。
“阿静？”
何宛洛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从梳妆镜的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响，何宛洛循着声响，一把抓住女友的手腕，拽着就跑，边走边气喘吁吁地说“浴室里……有鬼，快跑 。”
女友并没有回答，被何宛洛拽着一路跑到了大门口，拉开大门，万幸电梯口的灯还亮着。何宛洛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买房子要买一梯一户的楼盘，闹鬼了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买房子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想过这辈子还会遇上这么荒诞的事。
“阿静，等到楼下你先上车，我们……”
“阿洛？怎么站在外面？”
电梯灯亮了，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手里提着宵夜的陈静。
这个是陈静，那……他手上拉着的人是谁？
何宛洛蓦然回头，手上拉着的人低着头，及腰的长发垂下来遮挡住了脸，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身上穿着类似古代戏服的长衫，被他握在手里的一节纤纤玉手，如果不是隐约可见大片乌青的尸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个绝代佳人。
何宛洛吓得手一缩，他身后的女鬼反手扣住他，力气大的难以挣脱。
陈静见何宛洛只披了个浴袍，酥胸半露，手上还紧紧地拉着个女人，只觉得她才出去那么一会儿，男友就金屋藏娇，两人看起来还那么亲密，女人的嫉妒心一发作，也不管这个想法到底合不合逻辑，只觉得简直是忍无可忍，拎着手上的馄饨朝女鬼砸了过去。
何宛洛见女友发飙，吓得一抖，女鬼仿佛也没见过还有这么彪悍的人，楞了一下，本来大力抓着何宛洛的手突然一松，何宛洛一下子失去平衡摔进电梯里。
陈静对着女鬼一巴掌就要甩过去，女鬼突然出手，掐住陈静的脖子，抬起头来，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笑声。等到女鬼抬起头来才看清她的脸——如果还可以称之为脸的话，那张脸上的皮肉已经大半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一只眼的眼珠少了皮肉的牵连，从眼眶里蹦出来吊在鼻子和嘴之间。
女鬼力气大的无穷，单手就把陈静提了起来，平时彪悍的女孩在鬼神之力的束缚下除了不停扑腾咳嗽，发不出半点声响。女鬼的眼珠忽然一转，散发出戾气。
“阿静……”
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间女鬼一只手掐着陈静，另一只手揪着她的头发，皮肉连带骨头，被咔嚓一声拧断，还带着温热的血从颈动脉喷溅出来，淋了何宛若一脸。
“啊啊啊啊啊……”
何宛若仿佛大梦初醒，想要去拉女友的手，突然间电梯门迅速地关闭了，开始往下降，何宛洛拼命地按楼层按钮，可是电梯好像突然不受控制，每一个楼层都无法按动，绝望之下他疯了一样地扒电梯门，企图靠蛮力打开电梯门，无论他怎么用力，电梯纹丝不动，丝毫不受影响地降到了一楼，电梯门才缓缓地打开。
满身鲜血的何宛洛从电梯里摔出来，撞进迎面来人的怀里。
看清楚来人是景泠，何宛洛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突然断开，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靠在景泠身上，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不断重复：
“快去……快去救阿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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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甫定
5.甫定
景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早就看破了生死大限人生悲欢，对于人间生死他向来冷漠，直到那晚看到何宛洛满身鲜血从电梯里出来，那种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得而复失的惶恐再次涌上心头。原来那些事不关己，只是因为实在没有一个值得他去关心的人罢了。
初见的那个晚上，景泠就看出何宛洛脸上有隐隐黑气，不过从气息来看缠着他的应该只是个新死鬼，还剩下一缕残念留在人间，只能够勉强幻化成人形，还不足以害人，怕吓着何宛洛，所以他并没有多说。只是他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竟导致他判断错误，只是短短一天之间，鬼魂的力量就堪比怨灵能够直接出来杀人，如果不是他及时感应到何宛洛的危险……
这种可能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只要想到那个人可能会死，还是因为他的失误再一次在他面前死去，他就恨不得替他遭受这一切的人是自己。
“阿静……”何宛洛此刻躺在景泠的副驾驶上，也许是梦见了刚刚经历的场景，他眉头拧在一起，整个人缩成一团，“冷……”
景泠把车上空调温度调高，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何宛洛身上。刚到何宛洛家楼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应到楼上已经没有生魂，他口中的阿静已经遭遇不幸，而何宛洛也必定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会一见到他就不省人事，不过幸好的是虽然他浑身鲜血，但他的身上除了手腕有些淤青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伤口，这些血迹应该是来自那个叫阿静的女孩。
景泠不认识何宛洛的其他朋友，只能先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车一停下来，何宛洛就立刻惊醒过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上一次见面还神采飞扬的大眼睛现在空洞无神，茫然无焦点地注视着前方，就好像一个失去生命，任人操控的人偶一样。景泠打开车门，他就静静地下车，呆呆地跟在景泠后面上楼、进门、到卧室，景泠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只是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阿吾不在，本就冷清的家里更加寂寥，何宛洛不说话，景泠也不说话，他从衣橱里找出几件自己的衣服，带着何宛洛走到浴室，想让何宛洛把满身的血迹洗掉，换上干净的衣服，毕竟这斑斑血迹已经渐渐干涸凝固，看着触目惊心不说还散发出浓浓的腥味。
景泠调好水温放满水，正准备出去，刚转身，就发现衣角被死死地拽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宛洛伸出手，紧紧地拽着景泠衣服的后摆，力气很大，衣服被揉成了一团，指甲几乎扣进肉里。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空洞呆滞的眼睛看向景泠，眼睛里多了一种哀求的神色。
景泠明白他的意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底有掩藏不住的情绪流转变换，过了好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鼓起勇气伸手解开何宛洛的衣扣。他冰凉的手指拂过何宛洛温热的胸口，指间开始微微发烫，温度好像会蔓延一样，从指间到脸颊到全身，他的心狂跳不止，几乎快要无法抑制想把眼前人揽在怀里，揉入身体的冲动。
但是最后剩下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那种蔓延攀升的温度仿佛火苗一样被迅速浇灭，景泠强压下所有感情，脱下何宛洛沾满血污的衣服，仔细地为他擦拭全身。娃娃脸男生没有任何表情，任凭景泠摆弄，丝毫没有觉察短短的一瞬间身边人情绪的大起大落，只是呆呆地坐在浴缸里，神色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整整两天，何宛洛都没有说一个字，景泠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无奈之下，景泠只好跟学校告假，待在家里陪着何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