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努亚克没有回话，对慕子瑜微微颔首，用非常深沉的眼神看着他。
慕子瑜被他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长眉微微蹙起。
“喵！！”
猫十四也感觉到努亚克看慕子瑜的眼神很古怪，觉得很不满，长尾一卷缠住慕子瑜的手臂，爪子抱住他的肩，回头用充满戒备的目光瞪视着努亚克。
努亚克的视线缓缓转向猫十四，一人一猫四目相对片刻，才缓缓收回目光。
周琅有点粗神经，对此没有一点感觉，道：“先进屋，都别站在外面，这里日头烈，风吹得又热又难受。”
跟着周琅和努亚克往屋走，慕子瑜特意放慢脚步，落在后方。
“鱼，那个黑大块太古怪了，刚刚看你的眼神，不怀好意，好像要把你吃掉。”猫十四凑到他耳边跟他说悄悄话，看着慕子瑜那白皙好看的耳垂，猫眼微微闪烁，轻轻舔了舔舌头。
他的鱼，果然很好吃的样子，好想舔一口尝尝味道……这么想着，猫十四忍不住“咕咚”地咽了泛滥的口水。
“……”慕子瑜对猫十四这种奇怪的说法有点无语：“他应该对吃我没什么兴趣。”
不过，这个努亚克看他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第27章 027
在北方边界小镇里的旅馆住了一晚, 第二天几人简单用过早餐后, 慕子瑜就跟着周琅的车队出发。
北方边界的气候极为恶劣, 白天的太阳火热猛烈，风吹过卷起沙尘漫漫，幸好车里配备完善, 关上车窗, 打开冷气, 与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猫十四和慕子瑜说了一路的话, 又玩了一路的手游，有些困倦了，在座椅上打了个滚，把身体团起来，很快打着呼噜睡着了。
慕子瑜见他要睡觉，就把车里播放的音乐关掉。
不知道睡了多久，猫十四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挂在他耳朵上的银铃晃了晃, 闪过一丝银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意识里一闪而过, 猫十四缩在身下的爪子突然伸出来, 有些难受地在车椅坐垫上抓了抓, 安静的车内空间响起“咔擦咔擦”的声音。
“猫十四？”慕子瑜感觉到不太对，出声喊了他一声。
“喵？”听到慕子瑜喊自己的名字，猫十四全身一个激灵,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抬头看着慕子瑜。
“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哈——”说着，猫十四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甩甩脑袋，清醒了不少，眼睛转动，又恢复了平时的机灵劲儿：“我好像睡了很久。”
“不久，才三个小时。”
“我们是不是快到了？”猫十四趴着车窗往外看，就见车外一片高低起伏的黄土山地。
车子行驶在黄土沙水泥道上，左边是山壁，右面是峭壁，铁栅栏经过长期的日晒风吹雨淋都已经生锈，有些地方还脱落了，路弯弯绕绕，有些过弯的地方很急，坡度起起伏伏，在这样的地方开车，稍有分神就可能出现意外。
“嗯。”
猫十四将脸贴在车窗上，微微眯起眼睛，尾巴轻轻在坐垫上拍打着，突然，他按住车窗开关将车窗打开。
又热又干燥的风卷着沙尘吹了他一脸：“……”。
然后，猫十四又默默地把车窗关上，可没过一会，又按下车窗……这么重复了几遍后。
慕子瑜也受不了他这么折腾：“你这是怎么了？”
猫十四直挺挺的一个后仰，“扑通”一下，四脚八叉地倒下来，尾巴搭在车门上，仰头看着慕子瑜。
“可能是这里气候环境太差，我的感觉有点迟钝。”
慕子瑜打着方向盘，绕过一个急弯。
“这条路一看就出过不少交通意外的，可是这里太干净了。”
慕子瑜看了一眼满地黄沙，完全看不出哪里干净。
车子继续向前开了几段路后，路况和景色渐渐有了一些变化，不再是一眼望过去的黄，开始出现绿色的植被，路也不再是弯弯曲曲，起伏的上下坡也减少了。
再往前开一段路，就进入一条绕山而建的林到，慕子瑜缓缓地放慢车速，最后在一个岔道前停下来，眸光深沉地看着车窗外。
“季叔和澄之，就是在这里出车祸……”
当年，季澄之出事时，正好是在暑假，因为高中毕业那天的告白，季澄之一直都躲着他，他没找到人，无奈只能回老家过暑假。
直到开学才回到明都，当时他满心都是对季澄之的答复，想着他会开心抱着自己的的样子，完全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季澄之的死讯。
那一刻，他有种从天堂瞬间掉落入地狱的感觉。
后来，他根据警方拍摄的一些现场照片，来过这个地方，可是那时已经过了很久，这里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再后来，他申请交换生出国了。
猫十四感觉到慕子瑜的气息变了，就几个滚滚进他的怀里，用尾巴拍拍他的胸口。
“我们会找到他的。”越靠近这里，他先前以为自己睡迷糊产生的那种奇怪的错觉就越清晰：“我还感觉到橙子爸爸的一魂一魄……”
在医院里，他探查过季爸爸的魂魄，记住了季爸爸魂魄的感觉，爸爸在这里，儿子肯定也在这里。
“嗯。”
慕子瑜微微握紧方向盘，心情也缓和了不少，然后就见猫十四在他腿上站起来，按下车窗，将脑袋伸出去，左看右看。
“这里也很干净。”
于是，慕子瑜也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满地的枯枝黄叶随风满地滚。
“……”
猫十四才不管慕子瑜有多无语，爪子撑着车窗的边缘，整个都探出去，撅着屁股，尾巴乱甩，有好几次还打到慕子瑜的脸。
慕子瑜被他的尾巴弄得有些郁闷，抬手按住他的尾巴。
“喵——”猫十四突然尖叫一声，然后整只猫都软绵绵地从车窗上掉下来：“你……你……你放开我的尾巴！”说着，炸着毛打了一个激灵。
慕子瑜完全没有想到猫十四的反应会这么大，吓得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猫十四瞪着他，用爪子抱住尾巴，耳朵崩得直直的，就“咻”地一下从慕子瑜的腿上滑下来，钻到副驾座下去了。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对不起。”
“不是，你不用管我，我想静静。”如果猫十四现在是人形状态，慕子瑜就会发现他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
慕子瑜微微蹙眉，因为猫十四这个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周琅打来的电话。
——瑜老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不走了？
“没事，来了。”慕子瑜挂了电话，转过头就看到猫十四已经椅底出来了，正端端正正的坐着，尾巴在他身前圈起来：“下次我不摸你尾巴。”
他刚刚是摸到猫十四的尾巴，猫十四的反应才这么大。
猫十四摇了摇尾巴，不知道该怎么给慕子瑜解释。
他不是普通猫，被摸尾巴不会觉得不舒服，相反，他的尾巴很敏感，在地府里，猫鬼差的尾巴只能让自己最亲密的伴侣抚摸，因为这是求*欢的意思。
……算了，这种尴尬事，还是不要给慕子瑜解释了。
“嗯……”猫十四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车子启动，很快就跟上周琅的车，经过几次岔道，驶入一条只能容纳一辆车经过的泥路，这里的路有些错综复杂，车子在林子里绕来绕去，不知道绕了多久就看到一个山林环绕的村落。
要进村除了因为那错综复杂的路需要有熟悉的人指路，还有经过村民们设立的层层路障。
昨晚在旅馆里，周琅就跟他提前跟他说过村里规矩。
在村民们盘查过周琅他们的车子后，就围住慕子瑜的车，努亚克从前面的车里走过来。
其中一个人对着慕子瑜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努亚克就帮慕子瑜当翻译。
慕子瑜没说话，只将一张照片递过去，那人接过照片一看，猛地睁大眼睛，对着同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围在车前的村民齐齐让开路。
在通过层层路障后，所有人从车上下来，努亚克带着他们进入村子。
一进村，就看到有个中年汉子领着女孩子走过，那中年汉子看到周琅脸上露出笑来：“周老板，好久不见。”
“村长。”周琅对中年汉子打招呼，还跟他握手，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熟悉。
“周老板可来得巧，今天村里有庆典，可热闹了，记得要来玩。”村长笑说。
“好的。”
“我现在有事，就不招待你了，这里你也熟，先自便。”
“好，村长，忙你的。”
村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从头到尾，连个眼神儿都没给慕子瑜，倒是猫十四的目光一直都跟在村长。
赶了大半天的路，肯定不可能到处乱晃，努亚克领着他们去休息的地方。
“瑜老板，我们住一个屋吧。”
慕子瑜看着眼前一栋栋精致无比的木屋，轻轻点头。
“好。”
旁边的努亚克的目光落在慕子瑜身上，又用那种深沉的眼神看着他。
慕子瑜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倒是猫十四睁大眼睛瞪着他，尾巴缠在慕子瑜的手臂上。
不过，努亚克很快就收回目光，在几人住下后，就匆匆离开了。
走进房间后，猫十四就从慕子瑜的怀里跳下来，像是巡视领土一样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才慢悠悠道。
“这个村子里好干净。”
慕子瑜不是个傻子，猫十四来这里的一路上，都已经说了好几次“干净”了。
“什么意思？”
“这里的气息都好干净，完全没有一点鬼气，这里的村民，也很干净。”
就是太干净了，才会让他觉得奇怪。
“现在是白天，太阳那么大，鬼不都要躲起来吗？”
“就算躲起来，也会留下气，从靠近这里后，我除了‘干净’就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了，在这个世界上，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干净’的地方，就好像……”猫十四想着要怎么形容这里的“干净”。
“就好像被人刻意清理过。”
“对，没错！”
第28章 028
人有人气, 鬼有鬼气, 妖有妖气, 世间万物皆有独属于自己的气。
可是在这个村里，人、草木、山水和虫鸟兽禽……所有东西的气都是一样的。
猫十四对村子实在太好奇，慕子瑜就跟周琅的谈话里，套出不少关于村子的事情。
这个村子以“玉髓”为名，因为这里盛产美玉, 村子被群山密林包围，又因道路错综复杂, 这里可以说是与外界隔绝。
在村子里，村长的地位非常高。
每月初四的夜晚, 村子里就有请山神的庆典，在每月十四就要送山神。
村里的玉矿出玉也在这十天里，所以想要买玉石的人, 都会在初三之前进村, 因为过了十四后, 村子是完全关闭的。
周琅知道的事情都很表面，猫十四对这里不熟悉，也没能从他的这些话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初四请山神，十四送山神……”猫十四趴在慕子瑜的肩上嘀嘀咕咕。
抬头看向天空，现在已经下午, 太阳西落, 正好是白昼与黑夜交替之时, 艳红的霞光遍洒在天空, 正是逢魔时刻，让人觉得有种不详的感觉。
“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你都要跟我在一起哦，不然被吃掉，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猫十四睁圆眼睛，用柔软的肉垫子拍着慕子瑜的的脸颊。
慕子瑜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猫十四总要说自己会被吃掉，他又不是唐僧肉。
“是，除了跟你在一起，我还能跟谁在一起。”
“哼，你有前科。”
猫十四觉得这条鱼真的不太好信，因为胆子太肥了。
眼珠子一转，猫十四决定从现在开始，他就赖在慕子瑜身上不下来了。
之后，慕子瑜站起来走动时，猫十四挂在他肩头，慕子瑜坐着时，他趴在他腿上，晚上睡觉是就压在他胸口，害慕子瑜晚上做噩梦，以为自己被鬼压床……其实，他是被鬼压床，只是这只鬼是个猫鬼差。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村子中间点燃起六堆篝火，村长穿着一件黑色绣着獠牙青面罗刹鬼的长袍，脸戴着夜叉面具，领着五个年轻貌美，身姿婀娜，穿着白色轻纱裙，手腕脚腕佩戴金铃的女子开始跳请山神的舞蹈，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音在山村里回荡不散。
一段请山神舞跳完，村长面向西方，撩起袍摆双膝跪地，慢慢伏低身体，双手掌心向上，叩首。
然后开始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慢慢吟念起来，五个女子围绕在村长的周身，摇摆着婀娜的身姿舞动，脚下踩着某种规律的步子。
慕子瑜不爱凑热闹，肩上扛着猫十四，站在最外围，他站的地方正好有点高，就算距离有些远也能将被人包围在中间的村长和五个女子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
“我觉得那几个女人的步子有点眼熟……”很快慕子瑜就想到了：“祖母也跳过。”
他的记忆力从小就很不错，三岁时在门缝里偷看到祖母跳过，虽然她祖母的动作像抽风，但是踩着的步子跟那五个女子是一样的。
“你祖母是神婆，当然会踩请鬼步。”猫十四是鬼差，当然能可以看得懂那些女子踩出的步子是什么。
突然，猫十四好像感觉到什么，耳朵动了动，银铃微微晃动，幽幽白光闪过，他用爪子抱住慕子瑜：“来了。”
冰凉的风吹起来，除了猫十四和慕子瑜外，没有人发现有几道白色的鬼影从人群的头顶飞过，钻进那几个女子的身体里，只见那踩着步子的几个女子脚尖猛地踮起来，发出嘻嘻哈哈如银铃般的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