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等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果然还是比不过他们啊。”许渊失落道。
完全不知道许渊所说的“他们”指的是新人类，还以为许渊说的是言澈这个根本不能靠常识来判断的怪物，教官说：“……是啊。”
不过你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明明穿着一身低阶尉官军装，言辞举止间那么谦虚收敛，说自己会辜负言澈期望、已经习惯了困难什么的。但登上飞行机甲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就稳稳掌握了平衡，站在半空中动都不动一下。说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这已经不是震惊可以一笔带过的事情了，也太恐怖了一点吧！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许渊低着头，根本不知道刚才还在嘲讽他的教官现在忽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默默心想虽然比不过凤绮他们，但只要花上十倍、百倍的心血去努力，肯定能稍稍追上一点进度，用一上午的时间完成他们一瞬间就能掌握的技巧，然后紧接着去达成言澈的下一个任务。
抬起头，心中不自觉升起一阵焦急的念头，眼底浮现出坚毅又沉静的眼神，语速飞快道：“接下来是前进后退、左右方向对吧？”
教官：“是——”
刚冒出一个音节，人就顺着机甲一起狠狠往前冲了过去，脑袋撞在机甲内壁上。狼狈之中险险站稳，忍不住大声喊道：“傻子！谁他妈——嗷！”
咬到舌头了……
捂着嘴巴，站在疯狂运动着的机甲中“随风飘扬”，宛如一株暴雨中的无根之萍，置身在一个失控了的暴走机器中，根本反应不过来。身体前倾又后仰，左斜又右倒，差点给弄吐出来。
“卧槽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人猛地往前一冲，直接越过座椅重重撞在了许渊的后背上，然后直起身手掌狠力一推，愤怒道：“让你慢慢来没听到吗！”
许渊被推搡了一下，没什么反应地站了回来，沉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来不及了。”
教官手脚并用地爬回自己的位置上，转过头看向许渊的背影：“啊？”
“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许渊说：“没有人会停下来等我，我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追上去。”
“……”
什么玩意，你这样的家伙还需要加倍努力，那别人就不用活了！
许渊转过头，深沉严肃的眼眸对准教官惊魂不定的脸，说：“只要是我能靠努力去弥补的事情，我什么事情都会去做。”
“……”
看着许渊的那双眼睛，眼神里包涵着的坚定信念，仿佛正无声燃烧着的寂静火焰，让刚刚被折腾得够呛，心里还有点恼怒的他一下子忘记了那些细小琐事，人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这是个什么样的眼神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这个少年那么拼命去达成的。
就算是常年置身军队，风雨来火里去、浴血奋战多年的他，也没见过有多少人会露出像许渊这样坚定不移、百折不挠的神情。
“……”怪不得言指挥会看得上他。现在虽然还不声不响，平凡普通的很，但只要稍稍打磨，给予他一定的条件和希望，肯定就会被对方顺着绳索往上爬，迅速到达外人想都不敢想的境界，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炫目光芒吧。
任何看过许渊这双眼睛的人，心里毫无疑问都会冒出这种念头。
因为那是身为强者，才能拥有的眼神。
作为教官，见识过无数“天才”诞生的他比谁都清楚。强者的强大与否，和外在条件无关，信念与毅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最主要因素。
是人都会有区别，有的人学得快，有的人学得慢，这没办法。但人最终能否走得远、走得稳，全靠那个人的自身造化和努力，前期那么一小会儿的谁强谁弱，其实并不重要。
原先那种不以为意陪练心态收拢，脸上渐渐露出认真的神色，他仔细回忆分析了一下方才慌乱之中许渊的几组动作，正色道：“……你前进时候的动作太快了，需要稍微收敛一下。”
许渊点了点头：“是。”
“因为人日产生活中，往前走的次数远比后退多，所以每个刚接触飞行的战士都会有这样的通病。”教官道：“前进方面不用着急，你的话肯定很快就能控制住了。但不需要回头就能无障碍后退的能力需要重点注意一下，这个在飞行战斗的时候使用的频率远比你想象的要多。还有，转弯这个动作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不仅仅只是转动那么容易，转动时候身体的重心完全变了，你要记得那个重心的位置，下次就不会再出现这种错误。”
许渊认真思考了一下，脑海中演练了两遍，然后在教官惊艳的目光中，稳当地转了一个身，不确定道：“……是这样吗？”
教官嘴唇张了张，表扬肯定的话刚想说出，便触及许渊那双隐含不满、纠结着该怎么样改进才能更完美的沉思目光，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角度太大了，要是飞行速度再稍微快一点，绝对会收不住手，动作变形了。”
许渊眨了眨眼，又快速转了个弯。转了一遍觉得不行，又马不停蹄地快速反方向重来了一遍，两遍，三遍，直到第十七遍的时候，许渊表情终于舒缓了一点，语气肯定道：“原来是这样。”
教官在心中咆哮：这个怪物！
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清清嗓，教官道：“那接着就是上升下降了。”
这是几个基本动作里面，最困难的两个。前进后退左右转弯都是人本身便会的技巧，再次之上多一个漂浮的动作，只要花的功夫足够多，再怎么也能慢慢学会。
可上升下降就不一样了，那得靠天分去一遍又一遍地想象、去敏锐地掌握住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然后艰难进步着。和学习书本上的知识不同，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靠文字说明，靠老师指导的，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对着一堆空气去茫然地研究情况，然后得出独属于自己的心得结论。
许渊果然在这里碰了壁。
接连尝试了数次未果，机甲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教官站在后面，看着许渊一次次寻找着上升的方法，急得脖颈后方都逼出了一层薄汗，眨了眨眼，说：“其实——”
话音未落，脚掌敏锐感觉到了一点动静，安慰的话立马收了回来。
难道……？眼中升起了一丝期望的目光，教官认真看着身前的屏幕。
只听许渊喉咙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精瘦的背死死绷紧，露出一道流畅、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脖子微微够直，保持着一种类似于踮着脚尖蹦高的姿势，虽然怪异，却硬是就这样连带着脚下这台高达七八十米的巨型机甲，给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
教官嘴巴随着机甲的升起动作，一点一点地同步张大，最后撑成了圆圆的“O”字型。
上次让他这么惊讶的时候，还是看见言澈上一秒刚问“这就是飞行机甲？”，下一秒就一脸平静地操控着机甲在空中飞了个三百六十度螺旋旋转，然后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吓得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打击到怀疑人生。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比不上言澈那么厉害，但也足够让外面一众成名已久的机甲战士羞愧不已，自愧不如了。
许渊神经紧绷着，小心翼翼操控机甲，让他升到了五米高的半空中。在教官刚松口气，心想“还好还好，竟然真的做到了，加下来只需要保持住这种状态就好了”的时候，毫不停顿地身体前倾，立马开始试探着掌握如何在上下飞行的同时、一起将刚才学会的那些事情给一起掌握了。
教官：“……”
行了，我已经不想再去一个个的惊讶了。
许渊还在那毫无自觉的问道：“您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他做得太糟糕了，连区区飞行都学得像婴儿学步一样蹒跚前行，举步维艰，所以嫌弃鄙夷，失望得连指导的必要都没有了？
教官：“恩……你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一套动作先熟练掌握下来吧。”
许渊遗憾地阖上眼眸，落寞道：“是。”
果然对他的要求就那么低吗。
忍不住想要沮丧地叹一口气，但被听见肯定会更看不起他。失落了一阵很快又很快振作起来，心想自己虽然很弱，但就算为了不让教官讨厌他，至少再努力一点，留下一点“虽然蠢笨，但至少还肯努力”的好印象。这样以后如果提出请求，应该还会愿意搭理他一下的吧。
“您不用客气，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改，骂我也没事。”
教官：“……”
神他.妈.的不满，这都能骂人，摆明了就是找茬好吧！
“那就再快点，把这些东西都掌握了吧。”教官说：“然后进入下一个步骤。”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要求的了。
许渊眼前一亮，高兴道：“是！”
“……”
对于许渊而言，只是十分正常的认真训练。
对于教官而言，却是玄幻无比的三个小时。
就这样飞快过去了。
稳稳当当地在半空中打了一套军体拳，拿着训练用的□□舞了一遍枪法。在许渊再三确定“我真的学会了？不会掌握的比别的士兵差吧？”的追问声中，教官把许渊从机甲上赶了下来。
许渊举棋不定：还有点不放心，感觉再学上几小时比较好。
教官疯狂吐槽：再练下去我就没脸继续在军队里混了，快滚！
第45章 温暖的掌心
从机甲上跳下来, 许渊诧异地发现言澈竟然还在。
“结束了。”言澈说。
许渊点点头, 不好意思道：“您怎么……”
他还以为言澈会很忙呢, 把他丢给教官之后, 不是应该去忙自己的事情吗。
言澈招招手, 示意许渊过来。许渊小跑着来到言澈身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言澈道：“我刚才分析了一遍你现在使用的功法。”
许渊微微一愣：“这……”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言澈说：“总结出来了二十八个方案, 你自己看一下。”
二十八？那么多？而且还只花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许渊顿了顿, 不是很确定地从言澈那里接收了文件。随手点开其中一份, 发现文件内容挺厚的，便认真地从头开始看起。越看，心中的震惊越浓厚, 最后忍不住抬头看向言澈。
言澈道：“这样就不会比虹旭的剑法差多少了吧。”
许渊手指缓慢地关上了系统，神情复杂地看着言澈。
言澈说：“除了你自身的条件以外, 任何差距我都能帮你弥补回来，所以不要担心。”
许渊忍不住道：“为什么是我, 凤绮上校明显比我更加可靠。”
“三天。”
许渊不解：“您说什么三天？”
“凤绮做到你这一步，用了三天的时间。”言澈歪了歪头，看着许渊，道：“我看完你的资料之后，以为你学会飞行起码需要半天的时间。但实际上你只用了三个小时。”
许渊想都不想便反驳道：“不可能，您肯定是哪儿弄错了。”
言澈站在许渊面前，平静的眼眸看着许渊。声音如同清泉、清冷又绝对：“我不可能出错。”
许渊反问：“但您不是一登上机甲, 就掌握飞行能力了吗？”
难道新人类不都是像言澈这样厉害的吗？
言澈：“这就是我认为你不会输给凤绮他们的原因。”
许渊越听越糊涂了：“什么？”
学得慢, 没天分, 反而还不会输？
言澈道：“你认为驾驶机甲，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许渊思考了许久，说了个不是很符合大众固定思维的答案：“意识吧。”
言澈道：“这就是了。”
许渊微微一怔。
“你的身体素质很差。”言澈的话里没有丝毫委婉的意思，很直白、用词很直接。虽然不中听，却莫名有种“他就应该这么说话”的感觉，不会让人感觉到被冒犯：“你的速度、力量，别说凤绮，就连大部分的士兵都比不过。”
许渊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是。”
但就是比大部分人底子都差的他，却在别的同期士兵还在上等兵阶段打转的时候，就靠着各种功勋升到了尉官。
所以许渊不止一次的心想，如果自己也是新人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不用一次次的拿自己的性命去博，才能勉强完成对于别人而言辛苦一点就能轻松完成的任务。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不需要挣扎着蹒跚前进、举步维艰。是不是也能在这个地球大舞台上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和热，像凤绮那些天之骄子一样豪气万丈，潇洒荣光。
“但驾驶机甲就不一样了。”言澈说：“就算是个婴儿，只要能熟练掌握自身动作，带上环扣同样能够让机甲运作起来。机甲的战斗力和驾驶员的战斗意识、反应快慢息息相关。身体素质固然重要，能让你的动作变得更快、更灵敏，但只要前两项实力足够强，完全能够弥补这一部分的缺陷。”
许渊的眼神渐渐掀起了涟漪，随着言澈的话语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你出身不好，所以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很薄弱，没有一个准确正面的认知。”言澈道：“但事实证明，你在机甲战斗这方面的天赋丝毫不差于任——不差于我以外的任何人，所以我选择了你。”
许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越来越快速地跳动着。血液无声无息地沸腾上涌，每根汗毛都激动得炸了起来。细胞在身体各个角落里欢喜雀跃。
这是在说，他在机甲战斗方面，起步点和别人差距其实并不大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