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还不放心,指派温实凯坐林况旁边盯着,不允许“可疑人员”接近。温实凯嫌干坐着无聊,就边嗑瓜子边跟林况八卦,介绍他认识的战队。
“这会儿正跟楚队说话的、那个平头大高个儿,就是深巷明朝的队长张霆,游戏里id叫风歌破晓,你猜他今年多大了?……他二十四,咱们剑侠其实职业生涯挺长的对吧……是不看着像大叔?没办法,你知道他女儿都一岁了吗?唉,这就是早婚早育的后果啊,你看他脸上,那都是生活的沧桑……”
“你还记得三千谛原来有个老治疗,叫今辞非的吗?我们对外说他因为现实情况退役,其实就是因为他老婆要生了,他回家奶孩子去了!辞非那真是二十四孝好男人,天天鞍前马后伺候他老婆,还动不动跟张霆请教育儿经验,日了,这俩超级奶爸聊天都聊出巨轮来了!”
“辞非他老婆也出了月子,快回去上班了,之前花无邪搞事那阵儿,我跟楚骁就问他要不要回来,他说太长时间没打了怕跟不上状态,其实估计也在犹豫,他老婆不太认可我们这个。后面幸好你来了,也就不逼他了,我准备等咱们拿了奖金、挣了大钱,再回头找他,他也有底气得多……”
温实凯是说完之后才想起来,他居然没心没肺地林况面前提“想请前治疗归队”的事,要是换了花无邪,这会儿估计脸色就放下来了。
不过他仔细看了看林况的表情,很快释然了:这位才不属于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楚队的眼光果然靠谱(?)。
而林况也确实没把这放在心上,随口道:“那挺好的,他如果能回来,我也能有个换班的了。省得你们还能来回换配置,我就必须每场都上,累死。”
“嘿嘿那是,林哥你辛苦了。”温实凯赶紧笑嘻嘻拍了句马屁,灌一口啤酒,继续给林况介绍,“张霆后面那个穿波西米亚风格长裙子的,就是深巷明朝的治疗,id叫烟袅袅,大学生,身材好人又温柔,操作也不错,简直女神。”
“烟袅袅旁边那个戴眼镜穿白衬衫的,也是深巷明朝的,他玩洛书玩得特别好,游戏id叫叶冰崖,跟真名一样,是不是特有武侠风?他是真学霸,今年刚十八,考上了首都一个985大学、愣是没去,休学跑来打游戏了,他人气本应该挺高,就是……”
温实凯还没“就是”完,烟袅袅便从背后软软搂住了叶冰崖的肩膀,叶冰崖笑吟吟回头,在她脸颊轻吻了一下。
“……”温实凯背后燃烧着fff团的怒火,“就是天天在粉丝面前秀恩爱,断了女友粉老婆粉儿的幻想空间!队内恋爱太害人了,千万要不得!哦,我没有说林哥你和楚队的意思……”
林况:……
林况没对此发表什么评价,陆梵倒是也在他们身边坐下了,他手里端着只酒杯,安静看着叶冰崖的方向,眼神幽幽,一声不吭。
温实凯在旁围观都感觉瘆得慌:“你咋又自闭了?看啥呢,给哥说句话行不?”
陆梵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又转了回去。他看了片刻叶冰崖和烟袅袅的亲密温存,神色压抑,摸索到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酒杯,端起来就想一饮而尽。
“哎等会儿,你拿错了!”温实凯连忙阻止他,“这杯是林哥的,里面是果汁儿!”
他们拿的是ktv统一提供的酒杯,灯光昏暗、看起来颜色又相近,9" 好乖[网游]8" > 上一页 11 页, 确实不注意就容易弄混。
陆梵被这么一挡,也没了借酒浇愁的心情,索然把酒杯放到一边。林况抬头跟着他看了两眼,忽然问:“我们这几天见过叶冰崖吗?”
凡是强劲对手的相关资料,他几乎全都看过,但这么近地在现实中看见真人,应该还是第一次。可林况莫名地觉得叶冰崖眼熟,而且应该就是现实见过、而不仅仅是看过资料的那种熟悉。
“这几天?我们确实没见过叶冰崖,”温实凯道,“但见过他弟。”
“他弟?”
“啪”地一声,一只酒杯被重重放到离他们最近的茶几上,摘了黑色兜帽的少年毫不客气地在他们面前坐下:“变态,你还没死呢?”
“叶雪流,你这张嘴快给自己积点德吧。”温实凯看不过去,“一见陆梵就说这么难听,要不是陆梵拦着我早他妈揍你了。”
林况也想起来了,这个喜欢兜帽盖脸、嗓音清冽的少年,就是鸦杀的王牌治疗叶雪流。
这么一看才发现,他跟叶冰崖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叶冰崖气质更成熟,戴着眼镜也更有温文尔雅的精英味道;而叶雪流的眼睛无遮无拦,几可见底,看起来稚嫩一些,却也更加清澈锋利。
叶雪流听了温实凯的威胁,满不在乎地哼出一声:“你这身肥肉,一说话浑身颤三颤,打得过我?”
温实凯气得撸袖子:“你……”陆梵也沉下声音,说了一句:“叶雪流。”
“叫屁啊。”叶雪流手背在身后,眼睛看向林况,“你就是乌龙奶盖,或者说,柠檬冰红茶?”
林况点头,直截了当道:“林况。”
“珩哥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花无邪,让你一场下来就弄废了一半。”叶雪流冷笑说,“真行。”
林况看着他没说话。
“不过本来挖他过来,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大用。下次碰见,我会亲自上的,别以为赢了两个虾兵蟹将有什么可得意的……”叶雪流迅速把背在身后的手插进卫衣兜里,从茶几上跳了下来,“我会让你见识鸦杀的真正水平。”
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少年撂这种话,乍听很容易让人觉得滑稽,不过从温实凯和陆梵的表情来看,他们竟然都听了进去、并且严阵以待了——电竞圈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职业选手的黄金时期短暂,就是从十几岁到二十岁出头那几年,没有人能永远在顶峰,要么急流勇退,要么状态下滑、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捞”,“菜是原罪”,其实是很残酷的一句话。
对于电竞职业选手来说,十八岁其实正是选手的黄金年龄,且巅峰状态还能维持数年,这样的人出现在敌人战队中,其实非常可怕,叶雪流敢放这种话、当然也有他的底气。
“你们觉得他水平怎么样?”等叶雪流走远,林况转头问自己身边的队友。
“我觉得不能说水平……”温实凯一反常态地沉默片刻,才回答了,“水平那是凡人靠训练磨出来的,叶雪流……属于天才啊。”
林况下意识微微蹙眉:“你们上届大师赛,不是赢了他们吗?”
“上届叶雪流逃课出来打比赛,被他妈发现了,”这次主动开口的居然是陆梵,“他妈精神上有点问题,一看叶雪流没去上课就发狂了,拿花瓶砸他的手,差点把他的职业生涯直接断送。虽然叶雪流最后跑出来了,但打了封闭才上的场。”
林况听得手心沁出冷汗:“十七岁就打封闭?!”
“没办法,秦珩根本不是人,除了他的猫和最后成绩,他什么都不在乎,亏叶雪流那么崇拜他!个傻逼!”温实凯骂了一声,“所以今年叶雪流都很少上场,就是一直在休养。也就是因为这个,秦珩才一直觉得,上届他们输,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林况问:“叶冰崖不是他哥哥吗?为什么一个在鸦杀、一个在深巷明朝?”
“双胞胎。”陆梵道,“但他们父母感情不好,很早就离婚了,一个跟了父亲,一个跟了母亲,所以他们见了面也只当不认识。”
“叶冰崖那爸还算个正常人,叶雪流他妈是真·神经病,进过精神病院、需要吃药的那种,”温实凯叹气道,“难怪叶雪流让她折磨成了个小变态,我估计他那厌女症,跟他妈也有关系……唉,咱打电竞的苦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楚队不也是……”
林况眉峰一跳,下意识脱口问:“楚骁怎么了?!”
温实凯“啊”了一声反问:“林哥你不知道?”那吃惊表情,就差直接问“你俩不是有过一腿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了。
林况捧起茶几上那杯果汁,匆匆喝了两口掩饰自己:“我只知道一点,他没跟我细说……他家里怎么了?”
“嗨,就楚队他爸啊,那简直是个老畜生,他……”
“说我什么呢?”楚骁抽身回来,毫不客气地挤开温实凯坐下,“我又怎么畜生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没说你……”当着本人面,再说这话题似乎有些尴尬,温实凯悄悄朝林况使眼色,林况冲他轻轻摇了下头,温实凯便会意,转移了话题,“我们说、说秦珩那个老畜生呢,虐待队员,人不如猫,哪像咱楚队这么大方仗义……”
“快得了吧你。”楚骁原本也没打算穷根究底,笑骂了一句,便转头低声和林况说话了:“在这儿还行吗,会不会太吵了?你饿不饿,用不用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林况说,“我也不是没来过。”
事实上,林况何止“不是没来过”,他当了两年学生会长,类似大大小小的聚餐、集会,他参加过无数次,很多时候,他还是作为照看全场、面面俱到的那个人,努力让每一个人都舒适妥帖。
甚至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次圣诞聚会,也是楚骁刚进大学没多久、没什么分寸,喝醉了酒,被林况半拖半抱着送回去的……
想到这里,楚骁有片刻的短暂失神,等他回过神,发现林况正垂睫盯着他的酒杯看。
“想喝?”楚骁故意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
“……嗯。”不知道为什么,林况答应的声音出奇的酥软,“你自己喝这个,就只给我喝果汁。”还裹着一丝丝的委屈。
楚骁可耻地鸡儿梆硬。
……好吧,他就是故意只让林况喝果汁,他自己要了林况以前最爱喝的那种调味酒,希望林况最好能借此求求他,再顺便蹭个间接接吻什么的……
虽然是这么计划的……但也太顺利了一点儿吧?
林况都要求了,楚骁当然无有不从,恨不能双手捧着那杯酒送到林况口边。林况心满意足地喝了半杯,忽然说:“好像不太对。”
“哪儿不对?”一开始,楚骁还以为是林况终于发现了自己妄图间接接吻的阴谋,心虚地说,“我喝着味道跟以前一样啊。”
“……不是味道不对。”林况抬起眼睫,有些迟钝地慢吞吞说,“是……反应不对。我头晕,还感觉有点站不起来……照以前的经验来看,不会醉得这么快。”
他措辞还是很有条理,说话虽然慢,但吐字清晰,还是楚骁感觉不妙,掰过他的脸一看才发现,他已经两颊泛红,双眼含水,看人的时候视线也是散漫的,几乎找不到焦点。
楚骁脑子里嗡地一声,意识到半杯调味酒绝不至于让林况这样。他恨不得直接把酒杯捏碎,暴怒之下霍然站起,就要冲去找ktv算账。
“操,这ktv有毛病啊,平白无故给人下药吗?!”温实凯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楚骁一起去,“陆梵你在这儿看着点林哥,叶雪流怎么鬼鬼祟祟一直往这边看,别让他知道了,传出去不好听。”
温实凯这一句倒像是提醒了陆梵,他往桌上那杯“果汁”望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倏然站起身,径直冲着叶雪流去了。
隔着憧憧人影,看不真切那两人的表情,但见陆梵质问叶雪流,两人说了几句,陆梵便猛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叶雪流的领口。
两个人都是少年身材,陆梵还是要比叶雪流高小半个头,此时拎着他就像拎小鸡似的,叶雪流被他提着,没挣扎两下就呛到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楚骁走到他们旁边,声音出奇地低沉平静。外人看来或许波澜不惊,陆梵却不由自主看了楚骁一眼——了解楚骁的人知道,这才是他真正到了暴怒边缘,一旦爆发,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陆梵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说道:“不用去找ktv了,没他们的事。”
他看叶雪流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下意识把手松开,叶雪流喘了两口气、急急抬头争辩:“我、我没想给他喝!都怪陆梵,他把两个杯子放得太近了,我又看不到背后,才会弄错的……!”
“砰”地一声,楚骁抓着他的领口直接把他搡到墙上,一拳揍到他肩膀上:“你他妈往里面放了什么?!”
他可不像陆梵手下留情,这一下实实在在,叶雪流一瞬间脸色惨白,疼得眼睛闭了几秒才说:“……真没什么,就是我妈吃的安眠药,也没多少,我……我就是想作弄一下陆梵……”
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秦珩也带着鸦杀的人来了,见状笑了一声:“哟,楚队这是嫌线上打不过瘾,要线下真人快打了吗?”
楚骁侧过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这事要张扬出去,三千谛全队都可能被禁赛,不过叶雪流先下手,鸦杀也并不占理,最可能闹出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这当口,陆梵忽然淡淡问了叶雪流一句:“你告诉你们队长,楚队动手了吗?”
“……”叶雪流按着自己的肩膀,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他盯着陆梵,冷冷说,“没有,是我自己撞的。”
这么一来,秦珩也无话可说。楚骁本来还想叫住叶雪流,趁没人的地方把他再揍一顿,被陆梵拦了一下,林况也半天才走了过来,说:“温实凯说是安眠药,难怪我这么困,我想回酒店睡觉,走吗?”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他好像总能维持住这种镇定又平稳的姿态,虽然楚骁听得出,他的声音已经很轻软了,显然是在勉强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