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梵淡淡应了一声，旋即像是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太冷淡，又认真补了一句，“欢迎你来三千谛。”
大师赛海选持续三周，因为是分数累积制，到现在排名前列的队伍已经基本稳定了，三千谛每天只是晚上打一段时间稳定排名，主力还是为初赛的配合练习上。
中午之后，苑昊——也就是花无邪，终于也起来了，似乎是没睡好，他一脸萎靡地上楼，差点迎面撞上刚倒完热水回来的林况。
林况第一反应是掩住杯口、防止它溅到人，被晃漾的热水烫得不由自主嘶了一声。苑昊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为什么发假照给楚队？”
“？”林况有些莫名，想了想，也许是那晚温实凯顺嘴说出去的？
“弄反差萌是吧？”苑昊说，“好笑。”
“……”林况知道，自己顶替过他的治疗位，而且现在入队，更是严重影响了他的位置，苑昊对他有敌意也不足为奇。于是他没再说话，自顾自回自己座位去了，把苑昊留在身后独自气结。
林况手被热水烫到了，不严重，不过短时间内操作鼠标还是有些刺痛。
“下午训练你就别参加了，先随便打打，熟悉一下直播吧。”楚骁见状说道，“正好阳哥刚在我们微博和官网公开了你加入三千谛的消息，和粉丝打个招呼。”
三千谛的合作平台不是哔站，而是另一家国内直播平台，不像哔站各种功能集于一体，这家平台比较专注于游戏相关直播，所以单论直播，在主播合约、分成等方面都比哔站更优厚。
林况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两个平台的观众未必没有重合，至少他一开口就被死忠粉认出来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他手上垫着楚骁刚给他弄的纱布，不太灵敏地继续找到竞技场接引NPC，散排一场热了身，回头说：“可以开始了？”
“你不开摄像头？”温实凯对他的捞钱事业十分关切，“最好还是开吧，不想露脸露个手也行，给粉丝看看操作。还有，待会儿弹幕可能很多，问题你不用每个都回答，特别是一些比较敏感的，跟别的队比较啊、其他选手的黑料啊之类的，你看见了也装没看见，不然容易招黑，让人拿到论坛上去带节奏……”
“用你说。”楚骁撵小鸡似的把温实凯赶回自己机位，“少关公面前耍大刀，他比你懂，回去训练——”
林况和楚骁无声对视一眼，林况转而低头扭了几下摄像头，让自己的手入镜，眼看时间差不多，打开了直播。
弹幕热情，人气也不低，短时间内就破了十万。各直播平台的人气都有水分，林况不知道这家的比例，不过从直播助手里弹幕滚动的速度来看，选择围观的人数也是相当多的。林况调了一下麦，三千谛这里的麦也是专业的，还有专人调过混响，因此开口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和以前有了些许差别：
“大家好，我是乌龙奶盖，很荣幸加入三千谛。”
他对直播这事早就驾轻就熟，虽然作为“三千谛新治疗”亮相是第一次，态度却很淡定自然，还抽空回答了几个弹幕里的问题：“是烫到了一点，小问题，明天就能好。今天先不练习，我自己散排，楚队他们组排。”
弹幕正各执己见，林况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排了吗？没排的话先别排。”
林况回头，才发现楚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手里还拿着管药膏：“叫的药店外卖刚送过来，我查了一下，烫伤膏里这牌子挺好用的。你先试着抹点，要是不好用再买别的。”
林况：“……这个不用管它，明天就能好了。”
“不行。”楚骁满脸严肃，“这么重要的新人队友，万一手发炎感染了，我身为队长会很心痛。你说是吧，奶盖盖？”
“……”林况已经没眼看身后的弹幕都在疯狂刷什么了，无声地对眼前戏精比了个口型：……你给我适可而止。
不。楚骁一边用口型回答他，一边光明正大得寸进尺：“我帮你把烫伤膏抹上吧，嗯？小哥哥？”
第14章
……
楚骁瞟了一眼弹幕助手，微微弯腰到麦克风前，说道：“乌龙奶盖能成为三千谛的成员，已经说明我们全队、无论对他的人品还是技术都非常认可，他今天手伤不能参加练习，我也很遗憾。明晚的海选赛，没意外他会上场。”
刚才还只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对话声，现在直接成了楚骁本人拿林况的麦讲话，弹幕顿时变成一片“啊啊啊啊啊”的汪洋：
……
等从楚骁手里接回自己的直播间，人气又噌噌上涨了数十万，满屏的礼物光效，林况都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头温实凯招呼楚骁回去训练，楚骁到底没真的上手给他抹那个烫伤膏，只是开了包装放在林况手边，说了句：“别忘了搽。”弹幕又是一片“楚神好贴心好温柔”。
林况揉了揉自己微热的耳垂，努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咳，我开始散排了。”
剑侠江湖高端局治疗稀缺，而乌龙奶盖这个号的竞技场后台分已经很高了，因此一点排队就是秒进。他手上刚搽了药，又裹着一层纱布，怕挣开了不好有大动作，因此按技能的时候比平时迟钝了许多，虽然保住队友血线、不让他们死没什么问题，但像之前那种迅速切目标、缠心指打断的精细操作，基本没再做了。
时间一长，观众里有人就有了质疑：
虽然“手伤”这个buff明晃晃就在右下镜头里，也有人站出来替林况说话，偏偏还有一部分人就像看不见似的，仍然不停地在弹幕里吹毛求疵，甚至还花样翻新、找出了新角度：
……
饶是林况直播过无数次、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会儿也有点不耐烦了。要按以前，房管早把找茬的人踢出去了，但现在“乌龙奶盖”刚开直播，还没有固定粉丝，房管位置尚且是一片空白，他双手都在操作，也腾不出功夫踢人。
而且因为观众人数多，等他一局打完、再看弹幕列表的时候，挑刺的人早被顶上去老远了。林况让小萝莉跳到一棵树上，暂时没排，伸手开始调整起了摄像头——
他一开始没说自己是柠檬冰红茶，主要还是尴尬症发作，倒不是真的有什么必须藏着掖着的，直播做了那么多次，露脸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既然这会儿话越说越难听，那还不如干脆直接见真章——
他的手忽然被楚骁按住了。
摄像头彻底黑了，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在弹幕里打“？？？”楚骁扬了下下巴，示意林况把麦关掉，而后低声问他：“你要露脸？”
林况“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
“问题不大。”楚骁伸手虚虚捏了下他的脸，声音很轻，笑容却颇有点轻佻，“不过，这么好看的脸，我要留着当秘密武器。”
林况：？
楚骁往其他人训练的方向瞥了一眼，说道：“回头跟你细说。现在先不忙开摄像头，等会儿直播间有个人给你发好友申请，你加一下他，把他设成房管。那是我的老房管了，挺靠谱，然后你就不用再管弹幕的事儿了。”
林况顿了下说：“谢谢。”
“谢什么呀，”楚骁腆着脸说，“你没拒绝我就挺开心了，好乖，一直这么乖多好。”
林况笑了：“跟谁‘乖’呢，没大没小。”
楚骁说：“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谁大谁小？”趁林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说完黄段子就跑。
“……”林况啼笑皆非，也懒得跟他计较，回去继续直播了。果然没播一会儿，有个名叫“曾是惊鸿”的人申请加他为好友，申请信息里提了楚骁。林况点击同意，随即把“曾是惊鸿”设为房管。
设定房管在直播间内是有系统通知的，弹幕反应一瞬，又兴奋了：
新房管果然效率非同一般，林况才刚看见这两条弹幕飘出来，就紧跟着看到了接连两条“xxx被房管禁言365天”的系统消息。
跟这位雷厉风行的新房管一比，林况以前那些“禁言10分钟”“禁言24小时”简直都是毛毛雨了。他私聊向“曾是惊鸿”道谢，对方火速回了他个泪奔脸：“小楚长大了，终于知道拱白菜了，妈妈粉好欣慰TOT~~”
林况：……你真确定你要做“拱白菜”那种生物（…）的妈妈粉吗？=_=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位“妈粉”在，林况的直播间顿时清净了不少。不过，直播间是清净了，不代表别的地方也太平——
楚骁他们训练，每小时都有类似于“下课”的放松时间，因为每局都要精力高度集中，怕损耗过度伤到身体。楚骁去倒水，温实凯就仰在电竞椅里刷论坛，越刷眉头皱得越紧，后来干脆蹭到林况身边来：“你看见论坛上的帖子没？”
第15章
“你看见论坛上的帖子没？”温实凯的胖脸都皱了起来，“我觉得这波节奏冲你来的。”
论坛上已然开了好几贴：《今天三千谛的新治疗开直播，没人讨论吗？》《你们看了三千谛新治疗的直播没，感觉没有吹得那么神》《这就是吹上天的三千谛新治疗？（有图）》……点开帖子看，讨论的内容也大同小异，无非是“乌龙奶盖”今天表现的实力、并不像之前坊间流传的那么强：
“今天基本没看他用缠心指啊，上次那就是运气吧。”
“就是，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做到那么精准的操作？我后来打竞技场的时候也试了，根本做不到，误人子弟。”
“解说就是浮夸，喜欢吹得天花乱坠蒙不懂的人，没玩过游戏的人就会跟着不明觉厉。”
“顶锅盖说一句，乌龙奶盖被吹上天的那局我看了好几遍，感觉主要还是楚神牛笔，要不是他能抗住对面dps猛输出，哪有空间给乌龙奶盖去断对面奶。”
“我也觉得，脸欧+dps犀利，妈妈我怎么没有这么犀利的dps队友[哭]，说到底也是欧啊！乌龙奶盖就是彻彻底底的欧洲人啊！”
“这杯乌龙奶盖是欧洲奶盖TAT”
“好羡慕欧洲人，非酋哭了。”
……
借着今天否定他的操作还在其次，利用跟风心理借机给他艹“欧洲奶”人设才是重点，把“乌龙奶盖”和“欧”这个词紧密联系在一起，让人一看到他的id就想到运气好，也就没什么人认为他是真的有实力……
“无聊。”林况说。
“诶？”温实凯有些惊讶。
“有没有水平迟早都能看出来，说靠dps也总有靠不着的时候，弄这些小动作，无聊。”
“确实，不过一般人都会因为这个堵心一阵吧？你不开心，搞小动作的人就开心了。”温实凯往花无邪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林哥你心理素质挺强。”
“说你林哥什么呢，”楚骁倒水回来，见温实凯和林况正头挨着头看手机，忍不住凑过来插嘴，“我也听听？”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脸色顿时一沉：“干嘛给他看这个？”
“林哥没觉得有什么啊，还说带节奏的无聊。”温实凯笑呵呵道，“楚队你也别保护过度了，林哥心理素质好着呢。”
“……他好是他的事。”楚骁憋了会儿，说出一句，“我不想他看见是我的事。”
“哟——”温实凯咂嘴揶揄道，“明明是‘虽然我知道他扛得住但我还是不舍得’的意思，说那么绝情干嘛，楚队？”
林况闻言抬头看了楚骁一眼，楚骁在底下悄悄勾了下他指头，口上说：“你废话那么多呢——赶紧把论坛关了，该干嘛干嘛去。”
“不急。”林况说。
“嗯？”楚骁低头看着他道，“不用理这些喷子，节奏都是一波一波的，等你上场了，咱们联手用实力打他们的脸！”
“虽然早晚都会过去，但就这么放任质疑，对三千谛整体也不好吧？”林况抬眼说，“成绩低迷了几个月了，赞助商那边还稳当吗？”
“……”楚骁唇角稍稍绷紧，片刻后才说，“你不用考虑这个，等我们打进线下赛，一定……”
“那太慢了，而且，我也不想白白被骂这么久。”林况回视楚骁，轻轻一哂，“既然非要说我不行，说我靠dps——那我就证明给他们看。”
林况的意思是，明晚的海选赛楚骁不上场，由他自己、温实凯、陆梵三个人打完全程。
温实凯捂脸嘤嘤嘤：“楚队以外的输出不配叫dps吗？好伤心嘤嘤嘤。”
陆梵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一口答应：“行，我没问题。”
温实凯继续嘤嘤嘤。
林况为难道：“……那要不我双开，跟陆梵两个人打？”
温实凯抬起脸，呆滞了。
“差不多得了。”楚骁嫌弃地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自己水平没点儿比数，还跟我比？……看你直播间最近人气下滑，是不是也想问陆梵借套小裙子穿穿？”
“我的尺码他穿不……”陆梵立刻警惕地开口反对，然而楚骁眼锋唰地一扫、他迫于淫威，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而温实凯也沉浸在即将被迫套上女装的恐慌中，抱住楚骁大腿大哭，没听清陆梵的话：“……可使不得啊，主公！我为战队流过血、我为三千谛冲过锋！”
“那跟你林哥打海选赛吗？”楚骁笑摸狗头。
“打打打！”温实凯慨然道，“不打不是钢铁直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