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程小飞完全没印象，他记忆里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在那家被抢劫的便利店里。想继续追问，却突然被袁和岔开话题：“如果你没有异能了，你会怎么办？”
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个问题，程小飞一时有些懵。他的确没想过没有异能了会怎样，以前的他并不知道乌鸦嘴是异能，他的生活始终颓废枯燥，没有任何意义。直到遇到了袁和，直到他了解了自己异能的强大，生活似乎才有了个奔头。
所以说……如果没有异能，恐怕他又会回到过去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吧？程小飞有点不敢想。
袁和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抱着他说：“我会救你离开的，只是……恐怕会付出点代价。”
迷迷糊糊的在袁和怀里睡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玻璃房子里。程小飞叹了口气，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刚坐在马桶上，白飞飞又从墙那边穿了过来：“你怎么了？睡了这么长时间，午饭也不吃？”
程小飞捂着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出现啊！”
白飞飞：……
从洗手间出来，程小飞才把中午的盒饭打开，已经有点凉了，凑合着扒拉几口，奇怪的问坐在他旁边的白飞飞：“你能穿墙，为什么不跑啊？”
白飞飞表情有些失落：“我不知道去哪儿。”
程小飞：“回家啊。”
“我没有家。”
程小飞愣了一下，有些抱歉戳到了他的痛处，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呢。”
白飞飞笑了一下，身体突然凭空消失，然后变成无数密集的粒子，再次汇聚到一起：“我的异能就是可以将身体分解成无限小的粒子，我可以穿过任何密度的物体，所以这些玻璃根本挡不住我。”
仿佛看了一场奇幻的物理分解实验，程小飞不禁啧啧称奇。白飞飞问他：“那你的异能是什么？”
“你听说过上帝之手吗？”
白飞飞瞪大眼睛，满脸的惊讶和艳羡，然后道：“没听说过。”
程小飞：……
向他解释了一番之后，白飞飞突然道：“你能不能让我的异能消失？”
程小飞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异能者想放弃自己的异能。
“为什么？”
白飞飞叹了口气，很沮丧的样子：“如果没有异能，我肯定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程小飞突然想起袁和曾经告诉他，白飞飞徒手杀了四个异能者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白飞飞不像坏人，而且他身后一定有许多故事。
“为什么这么说？”程小飞问道。
白飞飞像个孩子似的垂下脑袋，又黑又粗的眉毛皱在一起，显得十分忧郁：“就是因为异能，我才没有家的。”
“我爸爸是被异能者杀死的。”
白飞飞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异能的时候，他才十一岁。他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一直没有再婚，一手将他带大。当他父亲知道他有特异功能的时候，震惊之余想到的是他的未来。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的能力，他一定会被当做怪物似的抓走。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允许有凌驾于自然以外力量的存在。他告诫白飞飞，千万要隐藏好自己的能力，否则他就会失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的权利。
但他还是被发现了。在白飞飞二十岁的时候，管理局的人找到他，要求他进行备案登记。而他的异能作为稀有且伤害程度高的能力，必须时刻接受管理局的管辖。也就是说他的生活必须在管理局的监视下进行。
这种上个厕所都有人跟着的感觉虽然讨厌，但白飞飞也没有多做抱怨。
直到有一天，change的人找到他，邀请他加入。白飞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管理局那边却认为他与change有染。不论他怎么解释，管理局都不相信他，甚至还拿他父亲的生命做威胁，逼迫他说出他与change的关系。
在经过百般拷问之后，白飞飞终于忍受不住身体和精神的折磨，逃跑了。而他的父亲则代替他成为阶下囚。那几个管理局的异能者找到他时，还带着作为俘虏的父亲。白飞飞看到父亲疲惫脆弱的样子，就彻底被愤怒点燃。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而看守着他父亲的那人则在慌乱中开了枪。
白飞飞怔怔的看着父亲躺倒在血泊中，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他一口气杀了四个人。他将身体化作视觉无法监测到的微小粒子，钻入这几个异能者的身体中，亲手捏碎了他们的心脏。
……
程小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知道傻乐的年轻人，竟然经历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白飞飞抬起头，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杀不掉我，就只好把我关起来。他们也知道我根本关不住，所以就对我放任自流了。”
“我爸死了，我无家可归。所以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省的他们追杀我时，再去祸害其他人。”
白飞飞突然认真的看着程小飞，表情有些无助：“你说……如果没有这倒霉的异能，我是不是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第41章

程小飞第一次对异能产生怀疑, 到底异能是上天的馈赠, 还是一种掠夺与考验。与普通人相比较, 异能者的确是得天独厚的, 可正是因为这些优于常人的能力，也让他们失去很多东西。
失去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权利, 失去那些平凡的快乐。他们的人生将会不由自主的被异能支配, 欲望也会被无限的放大。程小飞自己的异能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从他的上帝之手被人发现为止，多少人为他前仆后继, 有丧命的，有受伤的，还有因他的异能而迷失自我的，而他自己也备受煎熬, 他被迫逃亡，被迫战斗，被迫关在这里。他从未做错过任何事，却因为与生俱来的能力而被人针对。
他突然想起袁和对他说的话：“如果你没有异能了，怎么办？”
现在程小飞竟然觉得，如果他没有异能了，才是真正的解脱。给他自己一个自由，也是对其他觊觎他能力的人的一种放逐。
他的异能, 其实根本就不是礼赞和馈赠, 而是一种折磨。
程小飞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袁和很欣慰，而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让程小飞的异能消失, 从此管理局和change就都不会骚扰他，否则无论他逃到哪里，都会成为别人阶下囚。
在异能者历史上，曾有一个叫华昱的人，与《异者古训》的作者安华齐名。他的贡献与安华依靠异能做出的预言完全不同，华昱是异能者管理局的缔造者，是他让异能界秩序井然，他是异能者们最敬仰和崇拜的第一位领导者。与他主观做出的贡献相比，他的异能已经微不足道了。
华昱在创建了管理局之后，就曾经高瞻远瞩过，他认为普通人和异能者无法求同存异，虽然暂时处于一种平和的状态，但事实上两个人种是相互抗拒排斥的。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将只剩下一个人种。
要么异能者消失，要么普通人灭亡。
他因为畏惧这一天的到来，曾经提出过剔除异能的想法，经过数十年的努力，他研究出了一种让异能者异能消失，重新变成普通人的方法，但却从未试用过。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异能者，想要放弃自己的能力。所以这个让异能消失的技术就没能流传下去，只有华昱一人知晓如何使用。
程小飞明白了袁和的意思，他问：“你是想让这个华昱帮我剔除掉我的异能吗？”
袁和点头。
可几百年前华昱创造了异能者管理局，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就算再牛b再伟大，恐怕也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袁和道：“我说过，华昱主观能力的强大已经让人忽略了他的异能。而他的异能……正好就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程小飞十分震惊，这么说华昱现在还活着？
袁和继续解释：“华昱在创建了管理局之后，连任了四届局长，后来他看到异能者们人才辈出，并且管理局的工作也在蒸蒸日上，他就隐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听到过有人传言，他躲进深山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管理局的局长，也再也没有见过华昱。
程小飞觉得希望很渺茫。这是袁和第一次制定这种有些虚的计划。他一向胸有成竹，言出必行，可这次明显没底，他们不知道华昱在哪里，也不知道华昱是否愿意帮忙，甚至连华昱现在到底还活着与否都不清楚。
但程小飞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其实要把程小飞救出去非常容易，袁和早就和李雪曼私下联系好了，只要李雪曼以科研为借口，随时可以把程小飞借调出特别监控室。可是袁和却始终没有确定下一步计划。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华昱在哪儿。
程小飞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应该可以帮上忙。他问袁和：“你有没有华昱的头发啊或者贴身物品啊之类的？”
袁和想了想：“华昱以前写的一副书法被我父亲收藏了，现在就挂在我家。”
书法？而且是年代久远的书法……效果估计不怎么样，但勉强可以一试。程小飞对袁和说：“你让李雪曼，去找一个叫张扬的人。”
异能者管理局，副局李平办公室。
最近总局外勤任务很少，因为心头大患上帝之手被抓住了，而李雪曼又投了反对票，他们当务之急是找借口把程小飞做掉。所以负责外勤组的李平很闲，忙活的是公关肖灿。
李平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看新闻，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往常接待的时候都是秘书提前通报，这次突兀的敲门声让李平警惕的抬起头，盯着门把手。
紧接着就看见李雪曼风姿绰约的走了进来。
李平虽然是个粗人，但却非常欣赏李雪曼的冰雪聪明。别看他一把年纪了，但心里偷偷的把李雪曼奉为女神，毕竟这种智商又高长得又美的女人实在不多见。
李雪曼却对李平色/眯眯的样子嗤之以鼻，她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意：“李副局长，把你手下的那个张扬借我用一下。”
李平虽然喜欢她，但还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雪曼要他做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直接找我嘛……”
忍着恶心的掉鸡皮疙瘩的冲动：“最近一项追踪系异能者基因研究遇到瓶颈，我需要他配合我。”
李平道：“科研的话……你可以直接向局长打报告嘛！”
李雪曼翻了个白眼，要是打报告能通过老娘还需要找你？她站起来走了几步，靠在李平的办公桌上，身体向前微倾，带着香气的长发垂在李平面前，调动脸上不怎么愿意配合的肌肉，勉强摆出一个娇媚的微笑来：“我打个报告至少要一个星期，李副局，以咱们的交情……就暂借我用一下嘛，两个小时绝对把人还你。”
李平眼睛都直了：“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李雪曼沉下脸：“什么？”
李平小眼睛转了转：“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李雪曼笑逐颜开：“怎么好意思让李副局请我呢，放心，晚饭我请。”
李平笑的像一朵菊花：“那晚上不见不散！”
带着张扬回办公室的李雪曼冷笑一声，拿出手机点了个外卖送到李平办公室，还夹了张小纸条：“李副局长，我请您的，用餐愉快~”
欲哭无泪的李平：……
张扬是头一次接触除了他们李局之外的大领导，而且还是传言中貌美如花又智商超高的李雪曼李博士。
李博士的办公室也和别人不一样，到处都是实验器具，还有各种人体骨骼动物骨骼，最可怕的是解剖床上的托盘里还放着一颗新鲜的肾脏，像是刚从谁身上巴拉下来的。
张扬情不自禁的捂住自己的腰子，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告诫自己那伙狐朋狗友们，怎么敢随便肖想李博士这种与众不同的大人物呢！小心她一不高兴割了你的肾！
李雪曼把解剖床上的肾挪开，腾了一块儿地方给张扬：“坐。”
张扬目瞪口呆颤颤巍巍。
然后李雪曼走进隔壁房间，取了个塑料盒子出来。
张扬继续颤抖：这这这难道是要割肾的工具吗……
李雪曼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副精心装裱的书法：“局长不好当”，落款还盖着个红印章，印章是“华昱”两个字。
张扬：……
李雪曼小心翼翼的把宣纸从装裱框里抽出来，喂狗似的递到张扬嘴边：“闻闻，写这幅字的人现在在哪儿？”
张扬哭丧着脸：“李李李博士，我的异能是生物追踪，不是狗鼻子……”
李雪曼秀眉皱起来：“我知道，他写字的时候肯定会留下一些生物信息，你就根据这个搜寻一下他的位置。”
张扬：这他妈都是几百年前的字画了哪还有什么信息啊！
当然为了他的肾，他并不敢这样向李雪曼吐槽，只好认命的闻了闻——幸运的是，这副书法上面的确留存着一点味道。
但毕竟时间久远，再加上这上面并没有明显的皮屑等身体组织，单靠一点味道，他无法准确进行定位。最后只给出了一个大致区间——这人目前应该在东南沿海的M城附近，但M城靠海，此人到底是在大陆上，还是躲在海上小岛，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只是一个不精确的结果，但好在给了他们一个方向。李雪曼兴奋的跟张扬握了握手，然后就打发他回去了，临走之前还把那颗肾作为奖励送给了他。
张扬脸都绿了，端着托盘哆哆嗦嗦的离开了李雪曼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