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程小飞突然停下脚步，一手插进兜里，手心里握着那只指甲刀，冰凉的手掌有些湿润，一如他紧张的心情。“你先回答我，我们这是去哪儿？”
袁和回过头来看他：“去B市。”
程小飞狐疑道：“那为什么要坐私人飞机？这飞机哪儿来的？”
“这是我的飞机。”
袁和是挺有钱的，但也不至于有钱到这种地步吧？程小飞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你今天很奇怪。”
袁和楞了一下，然后朝他走过来，默默的注视着他：“怎么了？”
程小飞盯着他，心里说：我还能相信你吗？如果能，请你用心里传音告诉我。
良久，没有回应。
程小飞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这个看起来熟悉的人，根本就不是袁和！
他是谁？为什么要假扮袁和？！真的袁和在哪儿？！
程小飞心急如焚，内心已经几近尖叫，但表面上仍然要做出冷静的样子，他静静的看着“袁和”：“我想上厕所。”
“袁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他，还没等他开始挣扎，就感觉脖颈处一阵针扎似的刺痛，然后浑身发软，混混沌沌的失去意识。
昏迷前隐约听见“袁和”在他耳旁说了句：“你再也别想见他了。”
程小飞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飞机上了。这架私人飞机并不大，机舱内回响着悠扬的钢琴曲，一切都显得舒适自在。
但程小飞却明白，越安逸则越危险。
他用余光瞥见了坐在他旁边的袁和，然后继续装睡，趁机朝他的方向靠过去，趁其不注意，迅速睁眼，用指甲刀抵住他的脖颈。
他轻蔑的抬眼，虽然与袁和用的是同一张脸，却露出袁和从未有过的表情：“你醒了？”他似乎对抵在脖子上的刀丝毫不在意。
程小飞瞪着他，手臂不由得有些发抖：“你到底是谁？”
袁和仰起头大笑，然后程小飞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头发变长，身材变瘦小，然后脸上的皮肤橡皮泥似的变形收缩。
“关羽？！怎么是你？！”这个袁和竟然是关羽变的！
关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眨着眼挑逗的看着程小飞：“怎么样？你说，刚刚我要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心动了？”
程小飞气急败坏的收手：“你要干嘛？袁和呢？为什么让你假扮他？”
关羽耸了耸肩：“他要杀你，你不知道吗？”
什么鬼？！程小飞从座位上跳起来，越想越不对劲儿：“袁和怎么可能要杀我？！你背着袁和把我骗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袁和去哪儿了？”
“你就这么信任他？”机舱前部的座位上突然有个人站起来。
汉德！
程小飞觉得事情大条了，关羽和汉德一起出马了，还说袁和想要杀他，这到底什么情况？难道袁和真的是坏人？
汉德放下手里的书，朝程小飞走过来：“你还记得除夕夜的那场爆炸吗？”
程小飞脑袋里“嗡”的一声。
“为什么偏偏是你坐的那辆车爆炸？如果你没有下车，你已经死了知不知道？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有人蓄意谋杀你吗？”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小飞心慌意乱。
汉德了然的笑：“其实你已经有所怀疑了对不对？爆炸的事情肯定不是change做的，可是做这件事情的人又必然对你非常了解……”
“你住口！”程小飞捂住耳朵，心里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却逃避似的想要躲开那个答案。
然而汉德却给不他这个机会：“从你和申行见面开始，袁和就对你的一切行踪了如执掌。他知道你会怀疑，也知道你会犹豫，所以他特地在宠物店和黑衣男人见面，就为了让你下定决心跟申行走。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袁和如果真的那么在意你的话，为什么你跟申行走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来找你？”
“他那段时间很忙……”程小飞不停的开脱着。
“他到底在忙什么？他根本不敢告诉你。”汉德冷哼一声，“他忙着跟那只狗一起算计你呢！袁和与那只柯基都是总局的人，总局早就向他们下达了命令，要你死。”
程小飞心中一团乱麻，他理不清，也不想理清，他只想知道，袁和到底有没有骗他？想要杀他的人……到底是不是袁和？
他差一点就要向袁和摆明心意，他以为袁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关心他会在乎他的人，他以为他们一样，相似的童年让他们惺惺相惜……可似乎总是有人想要打破他们之间的亲密和信任。
程小飞不甘心的抬起头：“可是你不要忘了，最后是袁和救了我。”
汉德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又道：“就算他救了你，也不能改变他曾经想要杀你的初衷。没错，他这次是违抗了总局的命令，他还能违抗多少次？你以为他真的会为了你放弃一切吗？”
“我相信他。”
他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他。那么我就会一直相信他，即使众叛亲离，即使失去所有。他是第一个让我会倾尽所有给予信任的人，也将是唯一的一个。
汉德不由得刮目相看。
程小飞顿时觉得一切都清明起来，他看着关羽和汉德，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所以呢？袁和是总局的人，你们……就是change的人咯？”

第37章

冰雪中, 袁和在独自奔跑。
雪花鹅毛似的飞下, 刚刚清理干净的地面上又浮起一层积雪。袁和健步如飞的在雪中跳跃, 很快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楼顶上的雪女。
雪女也看到了他, 她似乎并不打算逃走，幽幽的朝这边望过来。袁和迅速闪进那栋大楼的电梯间, 直奔楼顶而去。
雪女所在的楼顶正是风暴的中心, 这里的雪最大，还夹杂着刺骨的龙卷风, 茫茫的一片白，让人无法辨别方向。袁和弓着腰，降低身体中心以增大阻力，小心翼翼的在风雪中探寻着。
他手中拿着枪, 手上脸上都积了一层雪，身体的温度几乎降到冰点，差不多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他瞄准了那雪女，立即开/枪——
雪女倏然消失。她的身体与漫天的雪花融为一体，飘散在空气中。
等袁和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转移到了对面那栋楼的楼顶上。她既不反击，也不逃跑, 就像是跟袁和逗乐似的, 不断变换位置。
而她的运动轨迹，似乎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也离程小飞家的方向越来越远。袁和在与她纠缠了几个回合之后, 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似乎在拖延时间。
调虎离山之计！
袁和恨恨的收起枪，连忙往回赶。希望时间还来得及，希望程小飞没事！
雪女见他不再追逐，明目张胆的挡在他身前，想要纠缠他。她在袁和四周筑起一道雪墙，将他团团围住，根本无法逃脱。
袁和此时已经识破了她的诡计，并不与她缠斗，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一把火焰枪，迅速将雪墙融化出一个空洞，钻了出去。
雪女见他逃跑，焦急万分，雪墙已经无法阻拦他，情急之下跟在袁和身后，一边追赶一边用冰雪阻挡他的去路。
袁和突然翻滚身体，一个回身，手中的枪已经对准雪女，“砰”的一声射出去。雪女并未来得及躲闪，身体僵硬的倒在雪地上。
袁和根本顾不得查看她的情况，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程小飞身边。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在沙发上沉睡昏迷的飞毛腿。
袁和凑近闻了闻，口鼻处果然有一股咖啡味。它被人投了毒，而程小飞不知所踪。
飞机上。
程小飞觉得很可笑，堂堂A市分局，总共就五个员工，还有俩是change的卧底，其中一个竟然是局长。见程小飞已经猜中，汉德也不再隐瞒：“没错，我们的确是change的人。”
无孔不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果然是change的风格。三番五次的被人抓走，程小飞都觉得疲惫了，难道这些人潜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他？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抓到我？”程小飞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以change的实力，如果想搞得世界大乱非常容易，看他们这左一个卧底右一个潜伏的样子，异能者管理局根本就不是对手。斗得两败俱伤，只为了抓到他明显有些本末倒置了。
汉德露出微笑，他的脸极具欺骗性，即使程小飞已经知道他忍辱负重卧底在管理局，心思复杂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觉得这人似乎可以信赖的样子。汉德扶了下眼镜，就像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课似的：“你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间正道。”
他这副谆谆教诲的样子，让程小飞十分好奇：“那你说，什么是人间正道？”
没想到一个烧杀抢掠的恐怖组织，居然用扭曲的世界观给人洗脑：“你是无辜的，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几次三番的想带你走，只是为了让你帮我们达到拯救这个世界的目的。”
“我们异能者在整个人类的群体中，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那些大多数的普通人，他们占据着整个世界的资源，享受着自然的爱戴，却依然不满足，贪得无厌还充满恶意。正道应该是非黑即白的，可那些虚伪的普通人，就是处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汉德认真地看着他，极尽全力的想要说服他，“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被那些普通人排挤的吗？你难道不知道那些自诩正义的普通人躲在网络背后，做出了多少不分黑白的事情吗？就是这些人，他们没做过真正的坏事，但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逼迫黑暗出现的助力。”
“这些人……难道不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
程小飞愕然：“你……你想杀掉所有的普通人？”
汉德道：“不是我，这是我们这个组织的宗旨。你难道不觉得世界上只剩下天赋异禀的异能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程小飞觉得他一定是疯了：“那么多人啊！你要他们都死？”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只要你的一句话，他们都可以消失。”汉德目光飘向远方，眼中是满满的执念，“我始终觉得异能是一种进化。只有优秀的进化人才能享受这个世界的一切，那些普通人……必将受到物竞天择的对待。”
程小飞愤怒的看着他：“物竞天择，是上天的选择，而不是让你们做选择！”
汉德又露出那副和蔼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你就是天啊，程小飞，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的异能有多么强大吗？上帝之手……就是神。”
果然恐怖组织都是邪/教！都是神经病！程小飞不得不感叹，这种偏执的信仰，还能笼络这么一大部分教众，这个change的老大得有多牛B啊！好在他是个三观正直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这种扭曲的观念，他才不会屈服！
想到这一点，程小飞也算安下心来。Change的人碍于利用他，绝对不会伤他性命。而利用上帝之手毁灭全人类的事情，只要他不说，还能有人掰开他的嘴不成？
“轰隆——”
飞机突然震了一下，正站在机舱中间冥想的程小飞一下子被甩到了座椅下面，胳膊和脖子都扭了，挣扎了好久才爬起来。
汉德扒着窗口朝外看，然后回头面色严肃的对关羽说：“你去驾驶室看看！”
关羽走了之后，飞机勉强稳定了一会儿，紧接着又来了一次巨大的晃动。程小飞心想不妙，这应该不是气流运动导致的不稳，他连忙爬向后窗往外看，这一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只见机翼处围着一圈长得像老鹰似的鸟，因为飞机目前处于平流层，普通的鸟类根本飞不上来，而那些鹰却拼了命的往上飞，然后从飞机的相反方向急速冲撞过来，高速的冲撞产生巨大的作用力，这架小型飞机的机翼很快就变的残破不堪。
直到飞机彻底失去平衡，开始渐渐下坠的时候，那些鹰们才优哉游哉的排着队离开。
程小飞扶着座椅把手，目瞪口呆。
“小飞！小飞！”程小飞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呼唤他，声音若即若离的在脑海中回荡。
“你怎么样了，小飞？！”
这是袁和的声音！袁和在与他心里传音！
程小飞顿时激动起来，在心中回复他：“我没事！你在哪儿，怎么能跟我说话？”
袁和：“我的异能又进化了些，正在赶过来救你！我现在的异能还不稳定，咱们俩距离太远，我不敢保证能这样跟你对话多久。你听我说，安塔里已经派了秃鹰去摧毁飞机了，你现在立刻跳伞，我马上就到……”
程小飞还没来得及回应他，袁和那边的声音就断了。飞机已经开始急剧下落，汉德连忙背上降落伞，对关羽道：“给他一个降落伞，你跟好他！”
穿上降落伞，程小飞发现汉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门口一跃而下。
为了防止跟丢程小飞，关羽在两人中间绑了一根十多米长绳子，然后拽着他一起跳下去，强大的气流和剧烈的失重感让程小飞睁不开眼睛，五脏六腑都被冲撞的生疼，他努力的将四肢伸展开，放在同一水平线上，减缓下落的速度。
地面的景物不断放大，他们降落的地方应该是北方的一片丛林，尽管天气寒冷，这些针叶形状的树木依然郁郁葱葱。程小飞惊叫一声，挂在了一条树枝上。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了架，程小飞吃力的爬起来，连忙解开连在他和关羽之间的绳子。
关羽应该就落在不远处，在袁和还没来之前，他最好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赶快逃跑。忍着身上的剧痛，程小飞顺着树干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