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沈五渊抱臂,绕着孟亦走了两圈,继续道:“本尊确确实实感知不到你元婴的存在,也感知不到你心脏的跳动。你的身体没什么异常,若是这样,那天地之源仍旧排斥于你……莫不是因为你其实已经魂飞魄散,站在本尊面前的只是个幻象?”
孟亦抬眼,见着这魔修抱臂围着自己不住转圈的模样,淡声道:“我是不是幻象不好说,你被那白鹅附身了倒是真的。”
沈五渊闻言放声而笑。
孟亦趁着他笑着的间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五渊见状赶紧道:“你去作何?”
“休憩。”
闻此,沈五渊看向桌上摆着的灵玉匣子,扬声道:“那天地之源呢?”
“你自行收着,”孟亦步伐不急不缓,“本就不是我的东西。”
沈五渊叹息一声,笑道:“本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孟亦闻言并不回头,只道:“现在有了。”
沈五渊将那灵玉匣9" 无念[修真]8" > 上一页 11 页, 子拿了起来:“也罢,本尊先帮小亦儿拿着,等本尊找到你身体与天地之源无法融合的问题的解决方法之后,再将它送与你。”
既然是送给了孟亦,无论如今能不能用得,沈五渊是极想将这天地之源放在他手中的。
然而,天地之源这等连大乘期、甚至渡劫期大能都不见得见过的宝物,直接放在几乎灵力全无的孟亦身上,恐怕招来不测。天地之源被盗事小,孟亦受害事大,要知道,有的是修者宁愿自毁元婴,也要在体内种下天地之源。他毕竟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孟亦身侧,大白鹅终究也只是一只继承有他部分修为的灵兽,只偶尔会被自己控制,并非万能。
如此看来,这物什暂时还是放在自己这里,较为安全。
这么想着,沈五渊将匣子收进储物戒中,又恢复了往日里没个正形、自由散漫的邪佞模样,跟上孟亦的步伐,与之谈聊道:“我们九曲峰上的人可真是人才辈出,个个不一般,竟还有不能融合天地之源的存在。”
“没有人才辈出,九曲峰上,只有两个人。”
沈五渊挑眉:“我和你?”
孟亦语气平淡:“我与童衡,最多再加一只鹅。”
“哎,明明小亦儿之前还说要奴役我,怎么,现在便又不承认我是这九曲峰上的人……”沈五渊面上挂着笑意,说话间却故意透露着些被人抛弃的怨妇口气,“小亦儿,这始乱终弃,可要不得。”
孟亦懒得再与他说道,唇角却微微扬起。
天色渐暗,孟亦去看了眼童衡,确认其无碍,这才回到了自己屋中睡下。
童衡自少年时,便被分配到了他这九曲峰,自那之后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地伺候了他一个废人十年时间,令自己日子过的着实清闲幽静。童衡一直叫他先生,而他不过随意教导了他几句罢了,其实从不值当什么。
后来,孟亦思及自己身子不好,恐怕某日就去了,魂飞魄散,再不能在这世间留些什么,这时便想到了童衡。在他看来,童衡就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尽管他才是被“孩子”照顾的一方。于是,孟亦便去取了归元洗髓丹,只道自己若真的散了神魂,这全心全意陪了自己多年的忠仆,能在修行一路上,走得更坦荡些。
如今看来,却不知是福是祸。
见孟亦沉沉睡去,沈五渊放了心,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未曾食寝,此时自然也不需睡眠,便翻身去了九曲峰后禁地之中,再探曾经藏了神药的洞府,或许另有蛛丝马迹可寻。
至于大白鹅,则展开翅膀飞上了笼罩着躺椅的巨木树杈之上,一动不动,隐于巨木的繁茂枝叶之间,守着九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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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殿中,九天玄冰筑成的冰室内,丝丝寒气凝成了实质的雾气,萦绕飘散在室内各处,连呼吸间沁入口鼻的气息都带着冰寒之意,侵入五脏六腑,冷彻骨髓。冰室正中央,宿歌坐在一块蒲团上,闭着双眸,极力压制着心底越发猖狂的心魔。
心魔于神海间翻滚,令宿歌冰灵根属性的身体竟是生出灼热之意,经脉中渐渐滋生火毒。
宿歌的意识已经迷乱,恍惚间,只觉孟亦正素衣青衫站在他身前,俯首淡漠地看着自己。
“对我笑一笑,柏函。
求你了,对我笑一笑。”
然而,无论他如何祈求,身前之人却还是那冷然疏离之态,明明看着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摸不到碰不着,与他似乎隔了天堑。
“你不看我,不念我,也不允我爱你,不允我触碰你,眼中没有我这个人都没有关系,至少让我知道,我在你这里还是有用的。
柏函,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还用的上我。”
不然如今才幡然悔悟的我,究竟是为何而活。
然而这次,识海深处的孟亦甚至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便转身离去。
念至痴狂,宿歌竟是在幻象中,都没有进入孟亦几步范围之内的勇气,只敢眼睁睁看着他潇洒离去,眼角眉梢都未曾因为自己留下丝毫痕迹。
最后,孟亦连身形都淡了去,似是不愿出现在自己幻想的场景之中。
倏而,宿歌睁开了双眼,朝前喷出一口滚烫鲜血。他企图压下的心魔愈发顽固,眸中已经不仅仅是被浓雾包裹的幽深,而是已经转变成了几欲滴血的鲜红,眼球上遍布血丝,眼角欲裂,额头间有青筋浮起。
这番几近癫狂的模样,与他扬名在外冷漠拒人的宗门大师兄形象大相径庭。
然而,早已被心魔侵蚀的宿歌此时全然顾不得这些。
宿歌只觉自己脑海中无数道声音回响,时高时低,扎根于神魂深处,驱散不得。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又仿佛有无数道影像回旋交错。有时是孟亦笑的温润有礼喊他“宿师兄”的样子;有时又成了孟亦眉眼淡然地站在那里的消瘦身影;有时又变成了孟亦躺身血海之中,看着他,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最后,那些声音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句话:想要他原谅你,唯有一死。
宿歌嘴角溢出鲜血,眸中红光闪动。
唯有……一死吗。
第34章
薇罗仙子本在自己殿内打着坐,忽觉心神不宁。
这情绪来的突然, 却无比强烈, 令她无论如何集中不了心力放在修炼打坐一事上, 同时, 灵气也不能顺畅吸入进入体内。如此片刻,薇罗只觉得心绪难平,焦躁难安, 隐隐觉得将要有事发生。
既是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打坐修炼,还是莫要强求, 免得修行出了岔子, 气血凝阻,灵力不通,恐怕不妥。
思及此, 她略显烦躁地站起身,揉了揉眉间, 在屋中踱步。
倏而, 她忆起什么,立时脸色大变, 转身进了放置她各个弟子命牌的房间。
有关命牌此物,每个内门弟子哪怕只是记名弟子, 在拜入师门后, 都会被其师尊取一滴心间血做成命牌,陈列在一处。修着之人时常外出历练,处处凶险, 机缘与生死相依,这样做可保证师尊及宗门能知晓门下重要弟子的安全。
薇罗已是许久未进入放置命牌屋舍,此时她踏进屋内,抬眼看去,只见属于宿歌的那枚命牌,竟然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此乃性命垂危之兆。
薇罗仙子心下大骇,只道怪不得从刚刚开始就心焦难安,这分明是与她爱徒因果相牵,感知到了其此时正身处危险之中,性命难保。
一时间,薇罗再顾不得其他,立刻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寻踪罗盘,将宿歌有了裂口的命牌置于其上,急于寻找自己徒儿位置。
那罗盘转动片刻,片刻后将有关宿歌身处何处的消息虚空显示在了罗盘之上。
这地点……竟是在苍殿内?
荒唐!
有哪个胆大妄为之徒,竟敢在他们鸿衍宗内门中,对长老爱徒痛下杀手?!
然事出紧急,由不得薇罗仙子再细想其间缘由,她将灵盘随意收回储物戒中,身形一晃便朝苍殿飞去。
到底是大乘期的修者,宿歌所在峰头又与她峰头离得不远,前后不过几息时间,薇罗仙子便抵达了苍殿,跟着寻踪罗盘的指示往其深处走去。
又是几瞬时间,她便行至了冰室门前。
还未踏入冰室,薇罗仙子便闻到一股刺鼻至极的浓郁血腥之气,被九天玄冰冰室中的寒气裹着,扑面而来。薇罗仙子越发担忧,再不迟疑,立时进了冰室内。
看清室内景象的刹那,薇罗仙子被那场景惊得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冰室正中央,宿歌正躺倒在地上血泊之中,满身都染上了刺眼的鲜红色。他的腹部被剖开,那样貌神态都肖似宿歌的元婴被生生剜了出来,血淋淋地跌落在一旁的地上,灵力虚弱。宿歌脚踝与手腕处也被人用利刃切开,手脚筋则被蛮力扯断,伤口狰狞外翻,可怖至极。除此之外,宿歌满手是血,一柄灵剑落在他身侧,其上也沾满了鲜血。
冰室内没有其他修者的气息,宿歌手脚腕的肌肤却是他身旁跌落的灵剑切开的,那跌落在地的元婴上也有被宿歌手指掐过留下的伤痕……
不难看出,这遍体的伤痕,都是宿歌自己弄的。
缘由,无非是情至深,悔至极,心魔难控。
想通其中关窍,薇罗仙子气结,不知是该惊该怒。然而宿歌性命垂危,薇罗仙子也顾不得其他,立即用术法将宿歌心脉护住,又将被他自己剥离出来的元婴封存在灵池之水中,保其灵气与活性。
随后,薇罗仙子使出悬空术,将宿歌移出了冰室,使他躺在了苍殿寝室内的床榻上。盖因宿歌此时身上无任何灵力运转,元婴也被掏出身外,经脉又被挑断,即便他是冰灵根修士,此时躺在九天玄冰所筑的冰室内,也难抵渗骨冰寒。
薇罗心力交瘁,使出浑身法术,用了无数秘宝,这才将宿歌元婴归位,经脉连接起来,方才护住他的修为和性命。
也幸好她发现及时,元婴强行离体时间不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做完这一切,薇罗仙子亦不敢离开此地,又挥手在宿歌床榻四周布了无数聚灵阵法,这才守在一边,生怕他醒来心魔微消,再对自己下手。
那副狠厉血腥的场景,是真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才做得出事。
薇罗救治及时,不过一夜过去,宿歌便醒来。
他面色苍白如土,浑身钝痛,不能动弹。经脉暂时阻塞,稍稍运行便觉痛的刺骨,浑身痉挛。
薇罗仙子虽然气愤,但是知道宿歌这番作为乃是心魔所致,到底心疼。
此时,见宿歌醒来,薇罗仙子正想好好告诫他,让他好生休养,却见他躺在床上,疼痛致使双眼朦胧,嘴角竟然挂着不自知的浅淡笑意。
须臾,宿歌伸出手,拉住了薇罗衣襟,痴痴道:“师尊,我看见柏函了。”
“师尊,元婴掏了,筋也挑了,柏函是不是原谅我了。”
说完,宿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筋已被接上,元婴也归了原位。
意识到这一点,宿歌眼中惶恐蔓延,眼球渐渐又覆上红色血丝,显然是心魔又起。
奈何他身体动不了分毫,无法再起身将自己元婴挖了去,便只能峰眉拧起,喃喃道:“师尊,您怎么把我治好了,如此不可,如此,柏函不会见我的,他不会见我了……”
薇罗仙子闻言浑身一滞,而后徒然苍老。
一声叹息。
自欺欺人,痴狂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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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释近几日又陷入了忙碌之中,然而繁忙之中,他仍旧不忘要给孟亦送珍宝之事。
经过几日的悉心准备,他终于将自己想拿给孟亦的那些珍宝都分门别类地收进了各个储物袋中,面上这才有了笑意。
希望柏函能用得上。
然而以柏函性格,柳释料想自己去往九曲峰,他必然不会收到自己的东西。
恰在此时,又逢柳父柳坤忽然传信,要他今日一刻钟后一起去摆放华天仙宗的宗主。
柳释思索片刻,便叫了名年龄稚嫩的炼气期忠心随从,命他乘着灵兽将东西送到了九曲峰。
他想着,若是令稚嫩孩童去送,想必柏函不会过于愤然,也更可能接受那些东西。然而柳释想了想又觉不妥,便再叫了两名化神期的修者跟在随从左右,免得他修为不高却揣着珍宝,在路上被人劫了去,只是护送便好,不要进入九曲峰。
清晨,随从动身之前,柳释千叮咛万嘱咐道,要把九曲峰那人当自己来尊敬,不得不敬亵渎,送完立刻离开,莫让那人将东西退了回来,若是他不让你进入那九曲峰的禁制,你也可能有任何性子,只管乖巧地在外候着,莫要扰了九曲峰清净,等到什么时候事成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随从闻言,点头应答,一一记下。
然而,小随从行至了那九曲峰的栅栏门前,却没有遇到如柳释所说的、进不得的禁制,而是左右张望后,直接踏步便跨了过去。
小随从深觉奇异,还以为是自己寻错了峰头,可那斜插着的一块木板上也确确实实写着“九曲峰”三个字。既是想不通,随从索性不想了,或许柳少宗主口中所言的禁制是个有时效性的阵法,此时不见了也不足为奇。
况且,如此一来自己直接通过禁制,上了峰头,岂不是能更快完成少宗主的任务,赶紧回去领取奖赏。
这么想着,稚幼小童顿觉心中欢喜,步伐越加轻快。
两名化神期修者则隐在了山下。
小随从心情愉悦,方才沿着山路走了几步,便瞥见一处空旷的院子,和不远处的木屋。他笑开来,正想再往前走,却被忽然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扑倒在地,砸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