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浪愣了一瞬,然后忽然明白了过来,“所以你们那么拼命抽我的血对吗?所以沈凌月才想要嫁给我是吗?”他忽而苦笑了一下,“我连我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承载不了全人类的生死。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邹放还在做着努力,“你想想御井堂最后说的话,他让你好好活下去。”
“所以我该如他所说,好好活下去吗?那是对我最好的惩罚是吗?哥,你不会懂的。”说到这里,邹浪忽然笑了。
看着他的笑容,邹放的心中忽然有点不祥地预感。
邹浪忽然收了笑容,泪水滑落了脸颊,他颤声道:“哥,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话,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他如果这么想,我就让他死了也不得安静。”
话音一落,邹浪手里的那根断笔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他使了足够大的力,那根断笔从他的肋骨缝隙之间插入,临近他心脏的位置,鲜血忽然飞溅而出,艳丽的红色烧人眼睛。他希望死的不是御井堂而是自己,或者他能够陪着他,一起死在昨日。
邹放简直是要被邹浪的举动气疯了,他再也不想收拾这烂摊子,蛮不讲理地对方亚舟道:你惹出来的麻烦!他是我弟弟,他是钥匙。你必须给我救活他,否则我连你一起毙了。”
方亚舟悠悠地叹了口气,看着倒在地上胸口血流不止的邹浪,断笔还不够长,看那插进去的位置,距离心脏应该还有不到一厘米……不,也许只差几毫米。
他低俯下身,在邹浪的耳边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御井堂没有死。你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句话像是魔咒,邹浪的眼睛忽地一动,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方亚舟……
第94章 丧尸的宠物
有很长的时间,邹浪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已经不能控制身体。
然后他想到了御井堂。
御井堂真的还活着吗?
是方亚舟告诉他御井堂死了,现在又是他亲口告诉他御井堂还活着。
邹浪有种感觉,像是自己在梦里做着逻辑分析题,验算了无数,也推断不出结果。
他焦急万分,既欣喜,又激动,既惶恐,又害怕。
所有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该如何梳理。
然后有瞬间邹浪猛然清醒了过来,他睁开了双眼,周围在旋转了片刻之后,逐渐正常。
他耳边的声音不再像是朦朦胧胧隔着水声,看到的一切不再是大片的色块扭曲变形。
他有些费力地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种喝多了酒断片的状态,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方亚舟。
还是之前的那间实验室,头顶的灯光在不停闪烁,邹浪几乎怀疑自己刚才的经历是不是试验中幻象的一部分,然后他感觉到了胸口的刺痛,那里曾经被他插入了一根断笔,一切不是梦。
邹浪坐了起来,他的意识像是一个失去战地的指挥官,努力要夺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胸口的伤口已经被进行了处理,随着身体的动作,传来一阵疼痛。
方亚舟对他解释道:“你昏迷过去了,十个小时,这是脑部强烈刺激的后遗症。”
邹浪顾不得管这些,开口问道:“御井堂呢?你之前说过的话,是不是骗我?”
他急于求证御井堂的生死,现在,当下,没有任何事情比此更为重要。
方亚舟看了他片刻道:“现在你醒了,我可以带你去你看看他。”
邹浪的心稍微安了下来,他跟着方亚舟,走出实验室,然后他才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哥哥呢。”
“见你没事,已经回去了。”B市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作为K师师长的邹放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
方亚舟的话中,却忽略了好多细节。
待邹浪的情况稳定下来,邹放才恢复了理智,他和方亚舟简单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叮嘱了好久才不放心地走了,临走之前不忘磨着牙留下一句以后要狠狠惩罚方亚舟的威胁,只可惜这句话被方亚舟的大脑作为无用信息自动过滤掉了。
方亚舟带着邹浪走进一间洁白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御井堂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邹浪看到御井堂的一瞬,狂喜让他的心跳几乎停止。等他走近,才发现那人是被铁链拴在床上,皮具和铁链固定了他的四肢和脖子,他的脸上还带了一个透明的面罩,这是防止丧尸化的全套护具。
邹浪微微皱眉,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难道御井堂还在变异过程中?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有异常。
御井堂此时侧着身体,蜷缩着,那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防御姿态,他就那么安静地沉睡着,像是一个睡美人,等着有人把他唤醒。他的身体上缠满了纱布,整个人像是被再次拼合在一起,只是这么看着他,邹浪的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滴下来。
“井堂,井堂,教官。”邹浪轻声地叫着他,希望他能够睁开眼睛。
御井堂的脸色特别苍白,白到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邹浪小心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像是触碰一件易碎的工艺品。
在邹浪的手指触碰到御井堂脸颊的一瞬,他猛地缩回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冰!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如果不是御井堂的胸口还有着缓慢而微弱的起伏,邹浪几乎怀疑他已经死了。
他的皮肤那么冰冷,完全不像是个活人。
邹浪扭头,惊恐地看向方亚舟,他却发现方亚舟就那么一言不发冷冷地站在一旁,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并没有想要解释什么。
“……井堂,井堂……”
邹浪再次鼓起勇气低伏下身,更加急切地呼唤床上的人。
沉睡中的御井堂终于被惊动,他的眼睛微微睁开。
在看到御井堂眼睛的瞬间,邹浪的心底微微一凉,有些惊恐地站起身来。
御井堂的眼眸不再是他熟悉的黑色,而是带了一抹诡异的冰蓝。他现在的瞳孔色比正常人类浅了很多。但是那颜色也不是丧尸眼睛的那种淡蓝色,这颜色,介乎于两者之间。
看到面前有人,御井堂有些迷茫地睁着双眼,他似乎已经不认得邹浪,冲着他手的方向微微探起脖颈,透明的面罩中,他的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见过太多丧尸的邹浪知道那动作的意义——他想去咬他。
“我给他注射了从你血液里提取的抗体血清,丧尸化在最后一步停止。”方亚舟终于开口,“他停在了人类与丧尸之间,停在了生与死之间,随后R试剂修复了他的身体。他和丧尸不一样,他没有腐烂,还有微弱的心跳,可以呼吸,有着部分意识。他和人类也不一样,他的体温异常低,嗜血食肉,有更快的恢复速度,具有更敏锐的听觉视觉,更强大的力量。”
方亚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御井堂现在的状态,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连他也始料未及。他上报之后,御井堂还活着的消息被定为了机密。这也就是当初他当着那么多人,告诉邹浪御井堂已经死了的原因。
但是当他用了一切方法也无法唤醒御井堂残存的人类意志时,他再次想到了邹浪。
在以往的试验中,特异丧尸可以具有人的特性,也会有人的感情,他们对曾经的亲人爱人会有更多的残存意识。御井堂现在完全和丧尸不一样,他身体里人类的特性要比一般的特异丧尸多上很多,很可能会被逐步唤醒。
方亚舟很想赌上一把,试上一次。
邹浪消化着方亚舟的话,努力接受着这个事实:御井堂还活着没有错,但是他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方亚舟继续说:“人体的机能由意志决定。他现在还在无意识中,再前进一步的话,可能会继续丧尸化,反之,如果你能够把他拉住,他偏向人类的部分就会多一些。也有可能恢复神志。你是否愿意,为了他试一试?”
“我想试一试,”邹浪轻声对方亚舟道,这个世界上,御井堂只剩他了,他不能再放开他的手。
“能暂时把他的面罩去了吗,锁链能解开吗?我想和他呆一会。我会小心不让他咬我……”邹浪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咬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丧尸化,那是我欠他的。”
方亚舟点点头,从他的角度,也更希望两个人能够独处,如果御井堂还有对邹浪的记忆,那对接下来的恢复会有很大的帮助。
“等我出去以后,这些控制会自动解开,他现在很危险,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如果遇到了危险,你可以按床头的铃,也可以大声喊叫,会有人过来救你,我就在旁边的办公室,如果结束了,你可以来找我。”方亚舟叮嘱道,为了效果更好,他并不准备随时监控,这也就意味着,邹浪呆在这里,会有很大的风险,毕竟御井堂曾经是个很厉害的特种兵,现在又在半丧尸化状态,一旦他的神志全无,可能会杀了邹浪。
邹浪点了点头,他明白这种行为很危险,但是他愿意赌上一把。
等方亚舟走了出去,床上的各种器具当地一声脱落了下来。
邹浪低下头,帮御井堂把脸上的半透明面罩摘了下来,坐在了他的床边。
此时邹浪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个人,他伸出手来再次摸了摸御井堂冰凉的额头。刚才片刻的惊惶过后,他现在只剩了心痛。
人类如何,丧尸如何,只要是他,就可以了。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御井堂也在看着邹浪,意识似乎在逐渐从沉睡的状态中清醒。然后他忽然极其快速地向前一扑,把邹浪推倒在床上。御井堂手脚并用爬动了两步,低着头,似乎在仔仔细细地看眼前的人,闻他身上的味道。
那动作,像是凶猛的野兽,准备扑食面前的猎物。
由于半丧尸化,御井堂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状态,新陈代谢几乎静止,呼吸浅淡到细不可闻,身上的皮肤白到透明,上面的毛孔都细不可见,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他的眼眸原来是黑色的,现在却变成了灰蓝色,清澈地像是一池水。
以至于邹浪被他这么欺身而上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不是害怕,不是丧尸,而是好美。那是一种人类不可能有的美,当然,御井堂现在的状态,本身就已经不能归属于正常人类。
邹浪色胆包天地伸出手来,搂住了御井堂的腰,御井堂身上白色的病号服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了一角,下面的纱布显露出斑斑的红色血迹。
邹浪的心里一痛,他可以想象他当时会有多痛。他把半丧尸化的御井堂搂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希望可以捂热他。
“我知道你该恨我,你最痛的时候我没有抱住你……”
“以后,这一生这一世,无论你成为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不要你了。”
“就算你厌倦了,要推开我,我也会赖着你。你不是说我脸皮厚吗?”
“你看,我都想起来了,一切会渐渐好起来不是吗。”
邹浪一句话一句话地说着,御井堂脸上一直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到听懂了没有。
“井堂……”邹浪再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就在这一瞬间,一直没有回应的御井堂忽然低下头抱住了邹浪,他冰凉的手指,扣在了他的肩头。
邹浪的心中一片惊喜,“教官,你想起来了是不是?我是邹浪啊。”
御井堂没有理会他,目光继续下移,落在了邹浪的胸口,他蓝色的双眼,开始发红,然后他的双手攀着邹浪的肩膀,用牙齿撕开了邹浪胸口裹着的纱布。重重地一口咬了上去。
胸部的伤口忽然被咬,邹浪有些措不及防,但是他伤口的疼痛,比不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没有做任何动作,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就那么平躺着,努力放松身体,任他咬着他的伤口。
也许是仅剩的一丝神志克制住了他,御井堂没有继续撕咬啃噬邹浪,他只咬了他一口,然后就开始闭上双眼,趴伏在邹浪的胸口,吸着邹浪的血。
他无比渴求的血肉的味道,重伤昏迷,自我修复,混沌的状态,他饿极了,就那么抱着眼前的人喝了个够。
有瞬间,邹浪的心底浮上了一丝凉意,他很想和御井堂成为同类,那样他们之间的交流,是不是就会简单得多,然后他有些苦闷地想起,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一个无法变成丧尸的人。
大约吸食了几分钟,就在邹浪开始因失血而有些眩晕,在考虑是否要去按求救铃的时候,御井堂终于抬起头来,他慢慢坐了起来,双眼看着邹浪,嘴角还带着他胸口的血迹,然后他张开口看着邹浪说了两个字,“我的……”
那瞬间,邹浪的心中一暖,他忽然觉得就算自己被御井堂这么一口口吃了也是心甘情愿。
他再也忍不住,捧着御井堂的脸吻了上去,那人没有拒绝。他的嘴唇冰凉,软软的,带着他血的味道,邹浪就那么紧紧地拥抱着他,恨不得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御井堂被紧紧地抱着,冰凉的身体浮上来一丝暖意,他忽然叫了一声:“邹浪……”
那声音太过模糊,以至于邹浪不太敢确认他是在叫自己,随后,御井堂就像是个吃饱了满意睡去的孩子,闭上眼睛,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等御井堂完全睡熟,邹浪才恋恋不舍地把他放下,从新铐在床边,然后他走出门去找方亚舟。
方亚舟看了看他胸口被撕裂的伤口似乎并不意外:“被咬了是吗?”
邹浪点点头,“嗯……开始的时候,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但是又好像认识,我也说不清这种状态。”
方亚舟道:“不算是坏事,之前由于御井堂丧尸化的状态不明,外加他昏迷不醒,我一直没有喂他,你是他第一口吃到的血肉,有着特殊的意义。丧尸咬到的第一个人,或者是吃到的第一口生肉,就像是人类婴儿吃到第一口母乳,是他们认为最为甘甜的食物。”然后他伸出手来,饶有兴趣地按了一下那个伤口,“他标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