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道:“那便把不承认我的人都杀了。”
“如果所有人都不承认你呢?”邵亭道,“萧教主毕竟是前任教主任命的,而你却是名不正言不顺,你打算把所有人都杀了吗?到时候你要一个魔教的空架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青衣人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这一点。
邵亭偷偷吸了口气,再接再厉:“不如这样,萧教主现在反正已经中了你的蛊毒,对你无法造成威胁了,你就先留他一命,届时让他与你一同回魔教,当着所有教众的面把教主之位传给你,如何?”
青衣人面色一沉,道:“说到底,你就是想我别杀萧战秋。”
邵亭:“……”
靠,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青衣人冷哼道:“你别做梦了,即便不能做魔教教主,萧战秋我也是杀定了的!”
邵亭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青衣人幸灾乐祸道:“而且这蛊虫是我借来的,就算我想替他解毒也没解药,哈哈哈哈,萧战秋死定啦!”
邵亭:“……”
这人果然是个智障!
可邵亭万万没想到,智障笑完就把矛头指向了他:“你这家伙废话太多,看着真碍眼。”
邵亭:“???”
邵哥明明长得这么帅!
青衣人嘴角微微一勾,微微抬手,下一瞬,他掌心的黑色甲壳虫便朝邵亭飞射过来。
邵亭连连后退,在蛊王几乎要扑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下意识抬手一挡,竟是抓住了蛊王,邵亭甚至能感觉到虫子的六肢在手心挣扎划动的感觉。
他紧紧握着手,虽然十分恶心,却不敢松开。
青衣人脸上丝毫不显紧张,像是完全不怕蛊王会在邵亭手中受伤似的,他笑道:“别挣扎了,我的蛊王万里挑一,仅仅是触碰到它的外壳就足以让你中毒。小弟弟,师弟的小跟班,你也死定了呢。”
邵亭:“……草!”
他低头,死死地瞪着从指缝间露出的虫子触角,忽然恶向胆边生,手掌猛地用力。
只听“噗嚓”一声,淡绿色的汁液从邵亭的指缝中缓缓流下。
青衣人笑不出来了。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邵亭,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干了些什么。
好半晌,他才凄惨地大叫了一声,崩溃哭喊:“你干了什么!混蛋!你都干了些什么啊!啊啊啊啊——”
青衣人悲愤异常地朝邵亭冲了过来。
做了半天背景板的萧战秋此时终于有了动作,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自然下垂,轻轻打了个响指,方才退去的蛊虫们再一次蜂拥而至。
这回青衣人没了蛊王的庇护,还没来得及靠近邵亭和萧战秋,就被蛊虫们追得哇哇乱叫,落荒而逃,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邵亭顿时泄了气一般摔坐回了地上。
他把捏爆了的虫子尸体随手往边上一扔,看着手心恶心的黏液,也想学着萧战秋的样子撕一块衣服下来擦擦,然而失败了。
萧战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抬手在自己已经缺了一片的衣摆上轻轻一扯,便撕下一块布条,递给了邵亭。
邵亭默默地接过擦手。
“教主,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死在一块儿呢。”邵亭把弄脏的布条也扔到一边,盘腿坐好,“这算不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萧战秋却没感受到他的阿Q精神,冷淡道:“我才不会死。”
他才刚重生,才不会死在这里!才不会死在萧甫云那个废物手中!
邵亭撇了撇嘴,不再理会一点情趣都没有的萧教主,兀自抱着膝盖,盯着自己刚才抓住蛊王的那只手看。
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死了呢。
已经死过一次的邵亭忽然发现自己对死亡并没有那么恐惧,他从现代穿到古代,本来就和舍弃一切重新再来没什么差别,在这个极陌生的环境,再死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的了。
虽然有些悲观,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方才为什么不逃跑?”萧战秋的声音忽然响起。
“啊?这个……”邵亭正想着要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因为觉得逃不了吧,便觉得肩膀一重。
他侧头,发现面色青黑的萧战秋居然刚说完话就晕了过去,此刻正意识全无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神态格外脆弱。
既然是死,也得死得体面一点吧。
邵亭看着萧战秋的脸想道,最起码找家客栈,在死了之后还能有人报官,即便不能得到一口棺材,也能得一张草席,入土为安,不比暴死街头强多了么。
有了想法,便要实施,不然就来不及了。
邵亭趁着自己还没有像萧教主一样毒发,扶着昏迷不醒的萧教主上了马。好在闪电是一匹极有灵性的好马,看出了邵亭的意图,居然主动跪下,让邵亭把萧战秋扶了上去,饶是如此,也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没办法,萧战秋个头太大了,还壮,放到现代估摸着能有一米九。
等到邵亭也骑上去,已经去了半条命,完全忘记自己可能还身中剧毒这件事,气喘吁吁地驾着马往前走。
晚霞绚烂时分,邵亭终于赶到了最近的一座城镇。
随便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客栈,邵亭害怕掌柜的拒客,特意在路边买了顶带纱的斗笠给萧战秋带上,遮住了他颜色可怖的脸,又用从教主口袋里翻出来的碎银子要了间上房,跌跌撞撞地把人扶上了楼,丢到了床上。
萧战秋似是中毒颇深,被这么折腾都没再醒来。
邵亭则趴在桌上,猛灌了自己一壶水。
喘了会儿粗气,邵亭总算缓过来了一些,又倒了一杯水,过去给萧教主喝了点,当然大部分水都顺着他的嘴角流进衣领子这件事他就管不了了。
邵亭一直在客房中待到了天色完全暗下。
不知是不是光线变化的缘故,邵亭总觉得萧战秋的脸色有些变蓝了,不知道是不是更加严重的意思。可稀奇的是,号称沾即中毒的蛊王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他把蛊王捏爆的那只手至今安然无恙,连一点伤口都没有,更别说中毒变色了。
难道说这只是青衣人在吹牛?
抑或是把蛊王借给他的人在吹牛?
邵亭有些糊涂了,可他看自己并没有要毒发身亡的架势,便有些不忍心看着萧教主等死了,可真要他施救,又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思前想后,邵亭最终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他拿着银子下楼,向掌柜的询问了附近医馆的位置,摸索着找了过去。
天色已晚,等邵亭找到地方的时候,人家都快关门了,好说歹说才磨着伙计给他抓了一副最常见的给被毒虫咬了的人解毒的方子,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客栈,在后院借了药罐,亲自熬制起来。
谁知店家给他的药罐子是破的,邵亭刚把药材都倒进去,便觉得掌心一疼。
翻开手一看,在靠近小指的位置居然被拉了一道小拇指长的口子,还挺深,轻轻一碰,血珠便溢了出来,一连串地落进了药材的缝隙中,接都来不及接。
邵亭无语地和药罐子瞪了会儿眼,最终决定还是算了。
反正教主已经快死了,再喝他的两滴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邵亭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包扎了伤口,又接了清水,便若无其事地熬起了药。
一个时辰后,难闻的解毒.药新鲜出炉。
把药汁放凉了一些,邵亭便端着药碗回了客房。
萧战秋依旧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先前看起来像是蓝色的脸此刻好像又有些变紫了……反正不管变成啥色都没用,邵哥全都解不了。
不过这药可是他亲自煎了一个多时辰的,还划破了手,邵亭便没有像刚才喂水那般随便,而是将萧战秋扶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喂,尽量把所有的药汁都给萧教主灌下去——即便治不活也不能浪费了他的一番心血。
等喂完药,邵亭又是累得一身大汗。
他吐了两口气,刚想把萧战秋放回床上,便感觉到怀中人猛地挣动了一下,胸口微微一挺,随之而来的是“哇”的呕吐声。
一大口黑血,尽数被吐在了邵亭胸前的衣服上。
邵亭低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胸口的血迹看了三秒,而后两眼一翻,侧身往床下倒去,只听“扑通”一声,可怜的邵哥便重重地摔在了木质地板上,扬起了一片几不可见的尘土。
萧教主失去了倚靠对象,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过他可比邵亭幸运多了,至少是倒回了床上。
两个同样晕厥过去的人并没能看到,萧战秋的脸色居然在慢慢地由紫变回蓝色,再由蓝色变回了绿色,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萧教主的脸色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呼吸也趋于平稳。
次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客房。
邵亭腰酸背痛地醒了过来。
在地板上睡了一个晚上,不仅硬邦邦的,还没盖被子,邵亭差点没能坐起来,撑着地板缓了好半晌,才四肢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床沿喘粗气。
一抬头,又和躺在床上双目圆睁的萧教主来了个对视,差点没再摔回去。
邵亭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你怎么不出声啊!吓死我了!”
萧战秋只是淡淡地望着他,道:“你还活着啊。”
邵亭:“?”
这语气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萧教主很可惜他没死?靠,亏他昨天忙得要死要活,早知道就让萧战秋自己等死好了!
……等等!
邵亭这时才发现,萧战秋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除却还有一小丢丢的苍白,基本就和一个健康的人没什么差别了。
所以这所谓的蛊王之毒是被一个小小的解□□方给解决了的?
此刻的邵亭终于明白萧教主为什么要叫那个青衣人为废物了,就这种水平还想谋杀教主,简直是痴心妄想,害他昨天白担心了这么久!如此,邵亭对青衣人愈发厌恶。
萧战秋看着邵亭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又愤怒的神情,微微皱了皱眉,道:“邵亭,你昨天对我做什么了,为何我四肢麻痹,现在完全动不了了?”
“啊?”邵亭闻言,脑袋一抽,“你瘫痪了啊?”
萧战秋眸色一沉。
邵亭:“……”
“啊哈哈哈哈……”邵亭连忙改口,“我刚才还没睡醒呢,你说啥?四肢不能动了?那可能是因为毒还没有完全解吧,再休息一天试试?”
萧战秋道:“所以我问你昨天是怎么给我解的毒。”
邵亭道:“就……去药房抓了点药啊。”
他说着,还将身上的药方拿了出来,举到萧战秋面前展开:“就是这个。”
萧战秋扫了一眼,立刻就看出这不过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解□□方,然而说是解毒,解的也不过是毒虫叮咬后起疹子或发高烧之类的小症状,对于蛊毒来说是全然无用的。
邵亭不知萧战秋所想,还在那里吐槽青衣人:“要我说啊,你那个师弟真的是废物,还说蛊王有多么厉害呢,结果一副小小的药方就解决了。我猜啊,要么他是被所谓的文氏骗了,要么传说中的文氏也是废物,根本没那么厉害。”
不对,那蛊王是真的厉害。
萧战秋心想,即便不是真正的蛊王,却也比他招来的那些蛊虫都要厉害上百倍。
萧战秋自认从小服用各种药物毒物,早已练就了百毒不侵之体,昨日却仅仅是触碰了一下那只蛊王后便中毒至深,几乎命丧于此。
由此可见,文氏一族绝非浪得虚名!
可这家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萧战秋探究地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邵亭,这家伙昨天明明也触碰了蛊王,照理说应该当场毙命的。可邵亭不仅没死,也没有中毒,甚至还徒手捏死了连萧战秋也自认无法干掉的蛊王!
这家伙究竟是何许人也!
邵亭径自说了许久,没得到半句回应,不由低头,不满地看向萧战秋,却被他目光中探究的神色看得心口一寒。
虽然萧战秋及时收回了目光,可邵亭还是呆住了。
他或许来不及看清萧战秋眼中所说的话,却已经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怀疑……怀疑什么,怀疑他和青衣人的一伙的?还是怀疑他是细作?可之前明明已经开始信任他了啊!
邵亭心里莫名一阵难受,闭上嘴,也不说话了。
房间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萧战秋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余光瞥见他手上包着的布,便问:“怎么会受伤?”
邵亭别开脸,闷闷不乐道:“没什么。”
萧战秋沉声道:“说。”
邵亭心脏一窒,冷哼一声赌气道:“就是给你熬药的时候划伤的啊!你既然都怀疑我有问题了,又何必问这么多,直接一掌拍死我好了,反正我从昨晚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
萧战秋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番答案,半晌没能说出话。
邵亭没得到他的回应,心里愈发憋闷。
其实他很早开始就谋划着要离开魔教了,也从竹笙那里知道司文馆在整个大陈朝中设立了很多分局,如果要投稿的话,经过分局就可以了。
这一次萧教主重伤,岂不是他离开的大好机会?
即便分道扬镳之后笔名被封杀,他也能换一个笔名从头再战,他有故事,有大纲,还有码字系统,还愁养不活自己吗?
再加上萧战秋至今为止对他的态度,更加坚定了邵亭要独立门户的决心。
唔……不过至少吃个早饭再走吧。
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有吃东西的邵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扶着自己因为睡了一晚上地板而隐隐作痛的老腰离开了房间,去楼下点了两笼汤包和一碗阳春面,稀里哗啦地消灭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