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 唐无恕简单的道过谢之后,便背着颜悔进了房间,直径走到了床边。杜芸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便下去继续守夜了。
唐无恕将颜悔放在床边,再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少年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是面脸泪痕,唐无恕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肩胛处,果然,湿了大片。
唐无恕没有说话,颜悔也没有吭声,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颜悔似有若无的抽泣和不停滚落的泪珠,跟没关严实的水龙头似的。唐无恕觉得,除了当初颜悔母亲刚走的那几个月颜悔哭过以外,还没见他哭过。今天似乎是要把这几年攒的量都哭出来似的。
好大一会,颜悔才啜泣着开口说道:“ 唐无恕,我阿娘真的不要我了吗?”
青年没有说话。颜悔也不管唐无恕有没有回道,又继续说道:“ 是我父亲负了我阿娘的,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初他能拦下我阿娘,我阿娘也不会不要我了。” 声音很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唐无恕不忍回答,整件事情他都是一个旁观者,颜慎行和安如歌都有各自的立场,他无法说谁对谁错。
青年拿过水盆边的布巾,沾了些水,蹲到颜悔面前,将少年满是泪痕的脸擦干净,又敷在了少年红肿的眼上,轻声说道:“ 你还有我。”
颜悔唔咽着说道:“ 我不想回山庄,我不想看见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唐无恕说道:“ 那少爷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回那里。” 颜悔摇了摇头说道。
唐无恕将巾布放回水盆边,说道:“ 好。我们不回山庄。少爷之前不是想去洛城看牡丹吗?我们去洛城好吗?”
颜悔点点头,不再说话。唐无恕见颜悔总算是控制住了眼泪,这才说道:“ 不早了,少爷睡吧。”
“你不准走。” 颜悔忽然拉住了唐无恕的衣角,委屈巴巴说道。他不要自己一个人呆着。
纵使颜悔再怎么嚣张跋扈持宠而娇,左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刚刚经历过这种事情,内心极其脆弱。
唐无恕低头看了眼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轻声说道:“ 好,我不走。”
听到唐无恕许诺,颜悔这才安下心来,褪了鞋袜脱了外衫,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唐无恕看着少年闭上了眼睛,这才走到案几边,执起了毛笔,他需要将今日的事情报告给颜慎行。并且他要告知颜慎行,这是他最后一次替他做事了。
唐无恕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南辞的那句话,如今事情已经了结了,少爷既然不想立即回家,那他就陪着他去四处走走,散散心。
长安柳,洛阳花,等他看遍了,腻了,他们就回家。
第二日清晨,江煜二人推看房门时,看见颜悔唐无恕二人已经在大堂了。江煜下了楼走到二人面前,问道:“ 以后什么打算?”
唐无恕回答到:“ 陪他去洛城散散心。昨日的事情我已经飞鸽传书到山庄了。你们也不必再跑一趟了。”
江煜点了点头,去散散心也挺好,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江煜盯着面前二人出神,盯得唐无恕都有些不自在了,正欲开口询问,突然被江煜出声打断了。
“啊—我想到了,唐无恕,你就这身儿打扮去洛城?” 江煜说道。
唐无恕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幼就是这身打扮,二十多年了也没人说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江煜看着唐无恕一副木讷样,说道:“ 你见谁上街一直带着半边面具啊?!”
青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自己自幼时起修习各种暗侍的技能,师父教导他们时也总是说他们暗侍是生于阴影长于黑暗的,黑夜才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同门师兄弟出任务时更是带着面具,以免被人认出来。这些年自己一直是个暗侍,很少出纯云山庄。带着面具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是要和少爷去洛阳,整天带着面具确实太过扎眼。只是,要自己卸下面具站在阳光下,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在唐无恕还在犹豫的片刻,颜悔已经直接出手解下了青年的面具。面具卸下那刻,唐无恕听到了身旁那几个姑娘的惊呼声,青年很是不自在,下意识想要夺回面具,但是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其实,也不怪一旁几个姑娘犯花痴。唐无恕的长相确实很惊艳。眉眼间不像江煜般温和自然,也不像南辞一般邪肆乖张。但却总有种孤寂,让人有一种天地旷远,遗世独立的冷清感,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凤眼,给人的感觉很是淡漠。江煜想,唐无恕的这种气质大概就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暗侍生活所养成的。
唐无恕将面具收进储物囊中,毕竟是自己从小带着的东西,即便暂时不用了也想留着。
“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吧。” 江煜说道。
唐无恕抬头看了眼江煜,二十多年的形单影只,他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因为他是暗侍,每天都在做一些杀人的事情。后来成为颜悔的侍从,依旧偶尔会接到刺杀任务,他甚至每天起床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看着江煜温和的眼睛,他知道,眼前的青年是把自己当做朋友了。唐无恕点头嗯了一声,边跟着颜悔出了“ 醉清风 ” 的大门。
目送二人身影走远,南辞回过头来对江煜说:“ 我们也走吧,去东海。”
江煜点点头,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幸好之前南辞把江煜的青玖剑找了回来。如今二人也不用赶马车,直接御剑而行。
一个时辰之后,江煜感觉风中有些淡淡的咸腥味儿,隐隐还能听见海浪翻滚的声响,看来是离东海不远了。
江、南二人落到地上,收了配剑,徒步而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到了一座城门外。离闭城还有一会儿子功夫,此刻城门处神色匆匆的大部分都是出城往乡下赶的。
二人对视一眼,江煜率先举步,一手摇着折扇,信步向前走去。南辞紧跟在身后,也跟着进了城。城里的小商小贩们有些已经开始收摊了,有些将盆里死了的鱼跳出来扔在路边,然后将活的鱼虾装进桶里。靠海吃海,海边的人们大多做着有关水里生物的买卖。
江煜一边走着,一边随意的问道:“ 南辞,东海你熟吗?这里会有什么宝贝啊?”
第33章 螭吻1
南辞摇了摇头说道:“ 东海我只来过一两次,不过......” 话音上挑,勾起了江煜的好奇心,青年侧过头问道:“ 不过什么?”
“不过我倒认识一个人,他比我熟。” 南辞说道。
“谁?” 江煜停下来问道。
“我的一个朋友,他住在东海的一个小岛上。我们直接去找他。” 南辞说道。
江煜皱了皱眉,说道:“ 直接去?不大好吧?……你确定他会帮我们?”
江煜说这话也不是凭空捏造,据他所知的,一般住在某个小岛或者某个山上的人,都是性格古怪远离世俗且不愿与人打交道,对于他们的不请自来,谁知道那位“ 朋友 ” 会有什么反应。
南辞侧过头,朝江煜笑了笑,说道:“ 无妨,我有他的把柄。”
江煜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纯良的人,嘴里却说着类似要挟的话,一阵恶寒。以后还是要小心不要被南辞抓到什么把柄的好,江煜如是想着。
二人走到海边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远处的海水席卷而来,无情地拍在礁石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江煜看海边也没什么人,便祭出青玖,踏上佩剑。南辞也站上了惊邪,灰暗的海上比不得山山水水,两人飞的极高,却还是偶尔有巨浪翻滚过来打湿江煜的鞋面。于是江煜不得不再次升高飞行的高度。并且,海面上非常冷,海风呼啸而来,像野兽一般。刮在脸上有些生疼。未防止夜色太暗,狂风中自己跟丢,江煜释出锦屏缠上了南辞的腰身。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二人降落到了一片银白色沙地上。江煜也没多问,跟着南辞便向树林里走去。江煜环顾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与之前自己所见的树林很不一样。树木都长得极其高大,叶子也很宽厚。
江煜跟着南辞穿过树林,便看见一座巨大的府邸。大门两边还用狂草写了一副对联。只是令江煜奇怪的是,大门上方却没有匾额。按照常理,匾额和门联是缺一不可的,这主人将府邸建造的如此精致完美,怎么会偏偏漏掉了最重要的匾额呢?叫人一看,倒有些美中不足。
江煜不禁脱口问道:“ 为什么大门上没有匾额?”
南辞耸耸肩,若无其事的说道:“ 哦,我踹掉了,想来是还没来得及换吧。”
“咳...咳…”江煜瞪大了眼睛,见面前人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一阵黑线。说道:“ 你踹的?!你什么时候踹的?!…你们....不是朋友吗?”
江煜心里汗颜,把人家的匾额都给踹了,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吗?你确定他会让我们进门不会直接拿扫帚将我们赶出来吗?
南辞笑了笑,说道:“ 好像是十年前?还是五年前啊….记不太清了,反正我每次来只要看见他换新的,我就给踹了,这次居然没换,想必以后是不打算要匾额了,正好,我也省些力气。”
这下子江煜彻底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南辞的卑鄙无耻了,魔尊什么的,没一个好东西。
江煜看着南辞神色如常的踏进大门,好似十年前砸场子的不是他一样,心情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这样子跟着他进去会不会被轰出来啊......
虽说心里是汗颜的,但江煜还是跟着南辞进去了。踏进大门,府内空无一人,南辞也不惊讶,直径向后院走去。一路上江煜看见很多的花花草草,很繁盛,很漂亮。饶是江煜成就花神多年,也不禁感叹这里的花开得甚好。
不过很多花草江煜都叫不出名字,毕竟天下之大,花神又不止江煜一个,每个神都在自己管辖的领域内做着自己的职务。不过,江煜大概是唯一一个武者出身的男性花神了。江煜飞升时,这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呢,毕竟男花神本就不多见,基本也都是醉心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文人雅士,江煜可以说是一个奇葩。
二人走到后花园时,江煜隐隐听见有一阵悠扬的琴声徐徐飘来。二人顺着这琴声走着,远远的,江煜看见一座亭子,亭子里还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人,正在弹奏竖琴,头发很是特别,是水蓝色的,垂在身后,远远看去,谪仙一般。
跟着南辞,江煜离那亭子越走越近,终于,二人走到了亭子里。那白衣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琴声戛然而止,站起来冷着脸看向南辞,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
12 页,
南辞笑着对江煜说道:“ 他叫四水,是这座岛的岛主。”南辞话音刚落,便有一蓝色水柱直面击向南辞,青年连看都没看那直射而来的水柱,只是右手掌一翻,一团红色火焰便迎了上去,水火交加,顷刻之间便在空中化成水雾。
白衣青年一脸黑线,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劳、资、叫、水、淼!不叫四水!!”
水淼整了整衣袍,撇了眼江煜说道:“ 你又来做什么孽?他是谁?”
江煜听见水淼的话,拱手说道:“ 在下江煜,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水淼一听江煜的话,怔了一下,重复说道:“ 江煜?你叫江煜?”
见青年点了点头,水淼又看了看南辞,缓步从亭子中走了出来,衣带轻飘。白衣青年走到南辞旁边,左手缓缓地放在南辞的肩膀上,一双浅淡琉璃般眼睛直勾勾盯着南辞,嘴角似笑非笑。
江煜见此状暗暗皱眉。
水淼象征性拍了拍南辞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突然开口说道:“ 南儿子终于把儿媳妇带来见爹爹啦?!啊哈哈哈......轰——!!”
还未等水淼笑完,便被南辞一掌轰出去老远,砸在花丛里,还压坏了不少争芳斗艳的花儿。江煜听见水淼的话本就一脸黑线,又见水淼被打出去老远,心里顿时爽了不少。活该啊你,让你乱说话!
“ 南辞你个杀千刀的!我要跟你决斗!决斗!!”
南辞拉着江煜转身便走,丝毫不理会远处花丛里的大喊大叫。
待到江、南二人走到客房,水淼已经追了过来,一身白衣翩翩,显然是整理过了。水淼走到客房内,平静的说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 一脸淡定,似乎方才花园中的闹剧不是他干的一般。
江煜看着眼前白衣人悠闲喝茶的模样,如果不是刚才已经看到了这人的真面目,恐怕江煜真的会以为这是个出尘的仙人。
南辞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你们东海这里有没有什么法物?”
水淼把玩着耳边的一缕蓝发,随意的说道:“ 东海很大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怎么?要不要我送你几车?”
江煜开口道:“ 水淼公子,那请问有没有极正或者极邪的物件?” 他可没忘了司命所说话的,所寻找的十二件法物都是应大劫大运而生,正者极正,邪者极邪。“ 极正极邪......” 水淼低头想了想,这才又开口说道:“ 极正的话应该就是东海水晶宫里的海明珠了,那是龙王的镇海之宝,再没有比它的灵气更纯正了,极邪的话……不知道“ 螭吻泪” 算不算?”
“螭吻泪是什么东西?” 江煜又出声问道。
“再往东二十里的那片海域里住着一头极品螭吻,估计那畜生活了有上万年了吧,它以前靠吞食其他动物来增强自身灵力,可以说是海中恶霸了。只不过近些年它不再出那片海域,比较低调。螭吻泪是那头畜生的内丹,我族人都说谁要是能得到便可法力大增,甚至能统御四海,但那畜生修为高超,单枪匹马肯定不行,但是若和别人一同前去,即便得到了内丹又算谁的?因此这么多年,那畜生依旧在那里。” 水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