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艾萨克。”
黎清转向面带震惊的安吉拉，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你不走吗？肖女士。”
安吉拉犹豫了一会儿。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留在帝国继续当她的子爵，享有浸透了血泪的富贵荣华；或者离开这个地方，去往未知的世界。
她笑了，转身上了另外一艘。
“走吧！驶向自由！”
他们的星舰还未驶离大气层，巨大的能量在皇宫里爆发了。
黎清看不到耀眼的白光，看不到庞大的蘑菇云，看不到方圆无数精美建筑被夷为平地，看不到蓝和她的同伴血肉消融、化为飞灰、湮没在空气里。
他也听不到震破耳膜的声响，听不到千里之外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听不到孩子恐惧的尖叫。
他只看得到，他的显示屏上，一个白热的点在爆发。
帝都星上，人们在恐惧，在尖叫，在哭泣。
而在漆黑宁静的宇宙间，一颗美丽宏伟的星球悠闲地旋转着。
它的面前，两艘沧海一粟般渺小的星舰正在转向，各自驶向他们应去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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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飞行平安无事地结束了。黎清将着陆的轨迹计算完成，设定给了飞船上的智能系统，自己则调亮了舷窗，向外眺望。
伊歌已经近在眼前。
它的轮廓在窗外划出一道蔚蓝的弧线，白色的气流在表面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像严冬的湖面初融的冰雪。
伊歌星系的恒星是一颗主星序g级恒星，而伊歌恰好是这个星系的第三个孩子。黎清看着这颗仙境一般的星球，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真像地球啊。
可惜它不是。
进入音频信息的允许范围之后，他找到阿德莱德的联系方式，按下通话键。一声“滴——”还没完，对方几乎立刻接起。黎清还听到对面有因为忙乱而摔碎了东西的声音，他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阿德莱德，我快到了。”
信号连接的另一端清晰地传来阿德莱德的声音，原本有些清冷的声线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高亢：“艾萨克，你没出什么事吧？？”
“我之前在文字信息里就说过了嘛，没事的。”
“不行，我要看到你才放心——”她突然被打断了，一个特别得瑟嚣张的男声岔了进来。“艾——萨——克——！！！哇你没受伤吧？一点都没受伤吧？！请务必完整地滚到少爷我面前啊啊啊啊啊！！”
黎清听到“咚”的一声，对面陷入了沉默。
接着，伊洛伊斯温柔如水的声音传来：“艾萨克，你能安全地回来，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黎清忍住笑。“阿尔伯特他怎么了？”
“嗯……被阿德莱德打了。”
“家暴？”
“嘘——”伊洛伊斯伸出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尽管她知道黎清看不到。“有些话不要直接讲出来，要懂得语言的艺术，艺术。”
黎清噗地一声笑出来，抬头看了看航站那漆黑的入口，已经近在眼前。“我降落了，一会儿见。”
作为一个旅游星球，伊歌的航站设计可谓是独具匠心。每一个大厅都装饰成不同著名景点的模样，它们在航站里的位置，也代表着这些风景在这颗星球的地理位置。游客们移步换景，繁花绿树、高山瀑布、岩石沙漠……千奇百怪的美景使人目不暇接。
黎清穿行在蜂群一般黑压压的游客里，一边连声说着借过，一边一遍又一遍拨着通讯器。
无人应答。
他们在搞些什么啊……黎清皱起眉头，侧身让过一个走路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她朝着一株和她脸一样大的粉色花朵扑过去，咿咿呀呀地叫跟在后面的父亲为她照相。
他退到一片森林景观边缘，双眼突然被一双手从后面蒙住了。若不是听出了二少那控制不住的嘻嘻哈哈的声音，他险些一肘子重击在他肚子上。
“阿尔伯特，你干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你几岁啦？”黎清抓住他的手腕，强行从眼前挪开。但他睁开眼，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约尔格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他惊讶道。“啊，抱歉，我以为是阿尔伯特。我没弄疼你吧？”
约尔格揉着手腕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欢迎回来，艾萨克。”
二少在一旁不服气地大叫起来：“喂！艾萨克！你这是什么区别待遇啊？敢情要是我蒙你眼睛就活该被打啊？嗷——”
“闭嘴！”阿德莱德一掌拍在他背上。“你就活该被打。”
“你们都欺负我。”二少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活像一只大金毛。
黎清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两年不见，阿尔伯特的逗比功力真是日益增长，顺便还感染了德尔菲兄妹，连约尔格都陪着他玩这种小孩子把戏……真是可怕。
不过经这群人这么一闹，他阴郁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艾萨克，你不伪装一下真的没问题吗？”伊洛伊斯轻轻地皱起秀气的眉头，手指自然地拨了一下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发丝，一派端庄优雅的模样。
黎清松了口气，幸好伊洛伊斯还没被二少的逗比病毒感染，真是谢天谢地。
他压低声音回答道：“那个组织把事情搞大了，现在所有贵族都在赶往帝都附近，克里斯可能会迁都，或者至少在帝都星的其他地方修建皇宫。他们不会跑到这里来的——帝国平民不可能认识我，毕竟我做的都是些保密性较强的技术性工作。”
阿德莱德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这边进展不算太大，到了地方再给你慢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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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阿德莱德一行人居住的别墅的路上，阿德莱德开车，二少坐在副驾，另外三人在后座。和黎清的风格一样，阿德莱德牢牢地把车速控制在法律准线，一路风驰电掣，把二少吓得抱着安全带缩成一团。
“阿德莱你能不能开稳一点？”他大叫道。
伊洛伊斯淡定地扭开一瓶饮料，看着里面的水小幅度地荡来荡去。“其实我觉得已经很稳了，你不看窗外就行。”
“对了，约尔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现在，米兰达那边的事务应该堆成山了才对。”黎清问道。
“嗯……其实不算太多，我也需要休息，这次就当来休假了。顺便看看阿德莱德，盖亚谜团也挺有趣的。”约尔格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要知道战争就快来临，帝国那边又出了这么多事情，正如黎清所预料的那样，共和国的议会最近吵成了一团乱麻，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又哪来休假一说。天可怜见，尊敬的德尔菲议员出去“休假”，他的秘书奥莉薇女士已经快死在公文里了。
“噢，艾萨克，别信我哥那一套鬼都不相信的话。他很担心你，特意跑过来的。”阿德莱德迅速地将方向盘转了一圈又拉回来，来了个帅气的漂移，引得不经意看到的行人一阵兴奋的尖叫。
约尔格觉得自己可能有个假妹妹。
黎清转头盯着他看，约尔格尴尬两秒，只好大大方方地承认：“好吧，事情就是这样的。”
“谢谢。”黎清冲他眨眨眼，嘴角翘起。
伊洛伊斯扭头，假装看风景。嗯，伊歌的景色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伊洛伊斯单身狗啊单身狗！完全是我的悲惨写照有木有！！
关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作一个简单的说明。
1）飞船采用空间跃迁＋普通航程的航行方式，需要合适的跃迁点，能源为核聚变。（曲率引擎反物质湮灭之类的黑科技还是算了）
2）通讯采用超距量子纠缠原理传递信息，但是需要转换站的辅助，相隔越远，能量需要越多，延迟越长。（我们先不考虑量子纠缠传递信息，超过光速，违背狭义相对论的问题，不然星际真的没法玩了）
3）武器主要是电磁类（包括高斯、微波）、激光类，另外还有粒子类和核武
第41章 谜底
一行人的住处当然又是某土豪友情提供的。
德尔菲家族当然也很有钱, 不过世代从政的特殊身份让他们没法奢侈得太过分, 否则容易被对手抓住把柄。在著名的德提尔大瀑布景区里包下一栋别墅，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果然只有李家二少干得出来。
如果说伊洛伊斯是行走的史书, 那么阿尔伯特大概是行走的金山。
现在，这座金山刷过指纹，指示灯变成蓝色，大大咧咧地推开那扇精致的浮雕黑木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造型别致的水晶吊灯从高悬的天花板上垂落下来，室内的装饰简洁却新颖。一个黑瘦的老人在沙发上坐着，半个身子都陷进去，显得很是舒适。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翻看着新闻, 听到开门的声音, 站起来向黎清点头致意。
“您就是福爷吧？”黎清礼貌地伸出手，“我是艾萨克·兰斯洛特，阿德莱德将你们在‘先驱’的经历告诉过我。”
福爷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黎清, 目光中逐渐出现一丝怀疑和恐惧。黎清被他的目光刺得有些不适，皱着眉头收回手。二少见势不对, 立刻打圆场：“我说, 我们先坐下来吃点东西怎么样？”
待大家都落座之后，福爷终于开口了，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兰斯洛特先生, 我看出来了，你是巴斯达尔的直系后裔。”
黎清惊悚了。不过很快，他明白了为什么。“你看过凯因斯大帝的影像资料？”
“是的。小时候，我曾无意之中闯入家族的禁地，看过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其中有一位皇帝似乎和你长得很像。
“德尔菲小姐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伊瑟家族的私生子。自那次犯错以后，我和母亲便被赶出去了。”福爷有些混浊的眼睛里，有回忆往事带来的些许惆怅。
“我并不伤心——伊瑟家族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真不知道他们还在守护什么。”福爷冷笑一声。“给予他们辉煌的是巴斯达尔，让他们坠入深渊的也是巴斯达尔。不过他们活该，因为他们是小偷。”
“小偷？”黎清有些疑惑，当时位极人臣、风头无两的伊瑟家族，有什么东西值得偷呢？
“他们偷窃了盖亚之书。”
“据说盖亚之书是一本记载盖亚和星际早期历史的书籍，同时，它也以一种奇特的形式记载了盖亚的坐标。”伊洛伊斯插话道，“它是以古英文写就的，而坐标的形式是一个列表，写着盖亚附近恒星系的古英文名称以及对应的星际通用语名称。而为了保密，古英文名称和到地球的距离则被写成了另外一个列表，放在另外一本书里。”
黎清不需要另外那本书，恒星系的英文名称以及到太阳系的距离就在他的脑海里。
“盖亚之书现在的下落如何？”这一点，阿德莱德没有在发给黎清的文件里提到。
“它不见了。”福爷道，“说来好笑，伊瑟家族偷窃了盖亚之书，却看不懂古英文，也没能拿到另外的一本书，反而被皇族全力追杀。位于哈珀中央星的所谓盖亚遗迹，你不是去探查过吗？那个泡在海水里的箱子，就是伊瑟家族的人留下的。”
阿德莱德拿来一个保险箱。“用古英文写的盖亚之书确实遗失了，不过它还有一个版本，是用‘盖亚语’和一些奇怪的符号写的。”
伊洛伊斯严肃地说道：“我的推测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族自身也无法掌握这种遗失的语言，转而用更接近星际通用语的表达方式书写，实在无法表示，就用符号代替。这就是所谓的‘盖亚语’。
“我可能大错特错了，盖亚语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完整的语言系统从来就只有包括古英文、古汉语的一系列史前古语，以及现代星际通用语。”
她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度：“但这怎么可能呢？史前古语和星际通用语是那么不同！没有过渡语言？怎么可能！早期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把盖亚找到，我是不会罢休的！”
这时，阿德莱德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装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没有封面的皮质书籍。黎清一眼就认出，他之前在自由军那里得到的几张画着莫名其妙的符号、写着奇怪文字的书页，就出自这里。
“这就是我们从先驱又回到伊歌的原因。我们在伊歌找到了盖亚之书的‘盖亚语’版本。”阿德莱德停顿了一下，开了个玩笑。“不过我更愿意叫它‘乱七八糟’版。”
“总比什么都看不懂的古英语好。”阿尔伯特嘟囔着。
可是古英语这种东西我会啊！
黎清心里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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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他们几人一直在研究黎清带来的那几张扫描件和那本脏兮兮的“盖亚之书”。关于那个箭头到底代表着什么，几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论，伊洛伊斯和李二少尤其吵得厉害，直到伊歌的恒星逐渐沉入地平线下，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繁星。
太阳，会是哪一颗呢？
他们草草地吃了点东西，默不作声地盯着桌子上的平板。它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个箭头，用通用语写着的“是”和“终点星”。
“你们不妨换个思路，看看这本‘乱七八糟之书’其他的内容。”约尔格坐在旁边，安慰了他们一句。
他只比黎清早来一天，对盖亚的事情不甚了解，此时闲得无事，顺手分担了奥莉薇的一点工作，使得他的秘书在银河的另一端长长地松了口气。
“哥，可其他的内容我更看不懂啊！”
阿德莱德长叹一声，往后一仰，大脑昏昏沉沉的，忘记了她坐的凳子没有靠背。她直接瘫到了阿尔伯特身上，后者一脸再明显不过的懵比加惊喜，不仅甘当人肉靠垫，还悄悄向前挪了挪，结果又被阿德莱德打了。
“不，你错了。约尔格说的有道理。看不懂不代表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对照分析。”黎清轻轻地翻开那本破旧的书，一页一页越翻越快，简直像在扫描。他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银色的文字与符号，一行行地输入大脑，不停地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