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 是思想。
由于已经达到“如同进入实体商店，并可随意试用”的全息水平, 星网系统发展至今，几乎已经自成一个世界。
如果不是法律限制了人们的登陆时间, 并采取了同步的安全检查。或许所谓“活在网络中的意识体”，早已不是科幻作品中的产物。
虽然相关的设想已被无数次提出，但直至今日，有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星网对人体的一般消耗，远远超出了可补充能量的极限。
大多数没有精神力的, 或者精神力平平的生物，包括时维在内。除了最初可能会出现操作不熟练的障碍，如果登陆时间过长, 身体会因过度疲惫而发出警告。
所以就像李忱斯说的，上网没什么难度——但是，却有一定的后遗症。
“你是第一次，有点不舒服是正常的，多来几次就好。”李忱斯说着，已经开启了办公室的封闭状态，“还难受的话就去休息会儿，等会儿我送你去治疗仓。”
“……”时维正想问，为什么要等会儿。就见到开启的门后面，站着个公司里的职员。
似乎已经等了一阵子。
那人是这次地区出差的主要负责人，时维见过几次。对方显然是有话要说，却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点微妙。
虽然他试图隐藏，但那种诡异的神情，时维自从来到公司之后，就见过不止一次。
“……”回想了一下某人刚才的话，以及他们的对外人设，青年沉默了。
那边负责人已经开始交代事情，基本是对公司的花瓶老总走个过场。两人鸡同鸭讲的blabla了半天，李忱斯只重点关注了“第二天双方共同前往的知名度假浴场”，其他都表示“你办事我放心”。
负责人：呵呵。
对方显然已经习惯了独挑大梁，从动作到表情都一丝不苟，看不出半分走过场的应付。流程过完之后，退下……离开的时候看了眼时维，表情就像种白菜的老农，看到白菜把自个儿送到了猪鼻子下面。
时维摸了摸鼻子，还是没说话。
***
三天后，一行十来个人，包括混在里面的时维和李忱斯，乘上了前往C市的“轻轨”。
为了防止可能会发生的勒索绑架，一行人都挂着比较含糊的“对外接触”，明面上的领头人叫昼鱼。
自从挂上翻译器后，时维已经习惯了各种奇怪的名字，以及各种微妙的“似人外貌”。相对而言，昼鱼还算其中长的比较顺眼的。
“顺眼？”李忱斯说。
“这个地方和我……和地球上的一个旅游地区很像，挺有亲切感的。”时维想了想，“我毕业旅行去的地方，那次你应该是被放在我朋友家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个不大的小城，以旅游业为主要的贸易来源——原因很简单，这个名为“海角”的小城边缘，是作为无重星特色的浮空海，唯一与陆地接壤的地方。
浮空海，顾名思义，同样是二十多年前引力削减后的产物。整个星球的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海岸线整体下降，部分海水则“浮”在了半空中。
和地球不同，无量星的公转速度极其缓慢，一个季度保守估计有地球的四倍。而自从浮空海出现、并稳定下来之后，在这个星球的春、球两季到来之初，各地的海水会发生大规模的交互置换。
平时的话，则只能依靠蒸发和降雨互通有无。
如今正是无量星的春季，不过已经接近春分，海水置换的现象已经基本完成。
时维有些遗憾，这点被李忱斯意识到了。
“想看的话，等这里过渡到秋天，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从醒来摊牌至今，对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只是把这里当做中转站而已。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复原种问题，时维怀疑他们早就离开了。
因此听到男人这么说，虽然有点惊讶，但时维不是不懂好意的人：
“如果到时候有空的话。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就像时维看到的那样，这里所谓的度假浴场，和他毕业旅行时去的临海小城很像——是一片比较天然、商业气息不太浓郁的海滩群落。
严格来说，小城和浮空海滩之间，依然有一段距离，大多原住民没事儿并不来海边闲逛。就像本地人可能几十年都没逛完自家附近的景点，无重星人和地球人在这一点上，拥有惊人的默契。
浴场并不像地球上的某些旅游大区那样，物价飙升人头簇拥，宾馆内的装修也并不凑合。回想起自己曾经在S市度假时，一晚上九百多的宾馆，时维简直要为这里送上一面锦旗。
然而其他人都没这种感想，甚至领头的昼鱼还有些不满：
“没有套间吗？”
本地的接引人员，也是此次与公司主要接洽的负责人，意外是个容貌俊美的男性。面对昼鱼压低的眉头，对方不卑不亢地说：
“抱歉，这边没有注册的住宿点。但我能够保证，这是整个海角舒适度最高、最适合整组团队的住处，也是海角最好的观景点之一。其中，305、307这两间房……”
对方的话并不冗长，音色舒缓却有力。双方初步的交锋一番后，昼鱼的脸色缓了几分。
两个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在前方不见血的厮杀，而真·负责人窝在团队里，尽职尽责的扮演着米虫。
在公司的其他人看来，大概也算不上扮演。
等到两边达成一致，对方那位叫非雲的负责人去安排后续。昼鱼走回队伍这里，对李时二人说：
“对方准备了两个标间，是‘最佳看海景点’，”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怀疑，他们大概知道什么，至少得到了某些信息——比如除了我之外，队伍中可能有更高级别的公司人员。”
李忱斯没说话，时维犹豫了一秒后开口：“看来，我们得到的消息，有七成是真的。”
根据李忱斯之前的说法，他之所以掺和这次调查，是怀疑和复原种有关。
但这是他本人的私事，并非公司的原目的。而天宇集团之所以会与海角的这家工厂“商讨未来合作事宜”，是因为收到了暗中消息称，这家为公司提供生产原料的厂家，在暗中进行原料掺假。
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公司不得不走一趟。昼鱼是明面上的带队人，而在这个队伍之外，另有几个公司培养的调查员，暗中低调的前往探查。
至于李忱斯和时维？主要任务是吃喝玩乐，次要则是担任第二重□□。
虽然没人知道，重重烟雾的下面，掩藏了怎样的庞然大物。
既然对方已经给出了两个标间，李忱斯他们索性顺水推舟，两人住了305那间。
而307号房，一张床给昼鱼，另一张则由团队所有人抽签决定。
最后，一位长一米二、宽两米一的优秀外星员工，得到了这个荣誉。
余下的人逃过一劫，齐齐松了口气。
而大兄弟握着那张便签，“高兴”地哭了出来。
时维不太懂这些人的恐惧，毕竟以他和昼鱼不算充足的接触经历来说，对方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他一直忍到拎行李入住，锁好房门并调节完重力系统后，才开口问李忱斯。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只神秘的笑了笑。
于是时维带着一头雾水睡下了。
这间房说是标间，实际上两张床是并在一起的，左右各有一个床头柜。不过时维和李忱斯从锰星睡到现在，虽然不能说是夜夜同眠，但同床共枕的次数也绝对不少。
在锰星的时候，李忱斯装作一个饥渴的大龄单身壮汉，时维偶尔还会担心一下自己的菊花。但他那会儿大着肚子，对方也没有饥渴到试图孕妇play。除了某次早上大头儿子小头爸爸，还因为他的反应中止了，李忱斯并没有再碰过他。
当然这个没有“碰”，仅限于脖子以下不可描写的地方，平时摸摸抱抱还是不少的。
介于对方说过发情期的事儿，外加也没做过什么更过分的事。既然已经决定和对方一起养孩子，时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们迟早会更进一步；也许没等时维的性冷淡真的“痊愈”，李忱斯就控制不住对他下手了……那都是将来的事。
而现在，青年躺在床上，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温度和气味，以及环着自己的手臂的重量。
他在黑暗中出了会神，然后合眼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忐忑_(:з」∠)_
第31章 喵喵喵
凌晨十二点。
海角城习惯早睡早起的大多数居民, 此刻已然沉入梦乡。只有少数人依然清醒，有些是昼夜颠倒的年轻人，有些是上了年纪的失眠者，还有不少忙于赶工的上班狗。
再就是……沉迷于进行原始运动的男男女女。
非雲从床上下来，到一旁接了杯水喝。从嘴角漏出的几行水渍，沿着起伏的喉咙淌落至胸口，和遍布肩背的汗水融为一体。
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方，晦暗不清的灯光下，不大的床上缩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体赤果着, 星星点点的痕迹遍布全身。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斑驳的涩情又残忍。
似乎是觉得有些冷，这个并不算高大的青年缩了缩身体, 却没有去碰近在脚边的被单。而非雲在喝完半杯水后，重新回到床边, 掰起对方的下巴，嘴对嘴把最后那口水灌了进去。
正常人面对这样的行为, 十有八九会被呛到。然而青年却像是习惯了这样的进食方式，一滴不漏地把喂进口中的液体咽了下去。
非雲看着他吞咽的模样，这个被他禁锢在手中的人，有一种将折断翅膀的鸟儿掌握在手中的快感。
这短暂的错觉让他愣了愣，然后讽刺的一笑：
怎么可能？明明, 这只是一只有缺陷的、质量低劣的复原种而已。
否则，也不会被奖励给自己了。
如果李忱斯团队中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时的非雲, 八成会感到非常的惊讶。
和白天那个进退有度、处事得体的男人相比，此时的非雲身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戾气。
就像被他握在手中的“复原种”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蹂躏痕迹。
以复原种的标准来说，这个被非雲折磨的不成样子的青年，的确是个不合格的劣质品。并不是说他容貌丑陋，而是和正常人比起来，他的右腿形状有些奇怪。
非雲知道，也不止一次自己抚摸过——这个复原种的右小腿，是一整根人造的金属骨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论宇宙发展多少年，其中的大多数智慧生物，依然具有追逐利益的本性。
复原种最初的诞生，或许是源于喵星人。然而商品文化发展到今天，即使喵星人一夜之间集体消失——反正也没怎么出现过——也不会动摇它们在黑市上居高不下的天价。
这种生物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为了奢侈品的象征。
只要有利益的驱动，永远存在为此而不择手段的暴徒。最初的复原种是从基础细胞开始培养出的仿生克隆体，然而经过千百年的改进，培育它们的成功率依然低的可怕。
于是渐渐地，开始有人起了其他心思，试图通过旁门左道的方式，制造“赝品”的“赝品”。
非雲所在的工厂，就是某个复原种私研基地，下属的“暗桩”之一。
这个在明面上为外地数个公司，提供食品原材料的场地，地下和内部仓库的一部分，包括其中的某些“员工”，都是作为原料或者半成品的——伪复原种。
没错，是“原料”与“半成品”。
从基本细胞培养出的复原种，即使拥有足以写满纸张的缺陷，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保证的——它们的身体构造，百分之九十九符合喵星人的审美。
剩下的百分之一，纯属科技也无法弥补的玄学。
但它们的造价太过高昂，说的难听一点，不是有一定规模的公司，就算想生产复原种，都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持——正因如此，那些不怎么入流、但依然想从中得利的机构或个人，就动起了歪脑筋。
而其中的一部分，包括这家工厂所属的基地，选择了在形似生物的基础上，进行外部的手术改造。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人体的非法改造手术。
被他们选为目标的生物，大多是已经成年或近成年体、外形几乎不会改变的类人种。它们基本来源于本土，经过初步的改造和伪装后，送往位于外星的分基地，再一层层传送至总部。
这些被改造过的“伪复原种”，外形并不会像真正的复原种那么完美无缺，也更容易生病或者被损坏。但它们也更加便宜，成功率比真正的复原种高出数倍，也容易找到替换品。
所以，对于那些家境并非顶层、或者没有可靠途径购入复原种的人来说，一只八分相似的伪物，也是很好的玩宠。
当然，这里的所说家境高低，只是相对的概念。以宇盟的财富平均值来说，大部分中产阶级的家庭，就连一只伪物都很难买得起。
而非雲手里的这只，要更低廉一些——它是被淘汰下来的劣质品。
作为一件商品，除非有特殊的爱好和要求，伪复原种们依然需要保持外形的健康和整全。而这只伪复原种，显而易见的，是一个瘸子。
它的一整条小腿骨都没有了，为了便于行动或调整形状，被换成了金属的支架。这玩意儿能勉强让它站起来，实际上想要走动的话，需要承受相当大的痛苦。
根据非雲了解到的，它最初的买主，是个有特殊喜好的家伙，后来不知为什么撤销了订单。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在财富最为集中的地方，一夜暴富和家破人亡，都是随时可能发生的非偶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