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爸隔着光柱与两人面对面站着，他两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金属棒已经消失不见。
“抱歉，幼虫害怕亮光，只能接受由这种金属引导所发出的光。”
水辰这才有机会看清隔间内部的全貌。整个小房间呈半圆状，地方顶圆，墙壁上由高至矮镶嵌着一圈圈透明玻璃罩，直径约手掌长度，如同地球纬线。又有十八条经线将这一个个圆圈与顶部那一点连接起来，在顶点出现了一个通往楼上的小管道。
每一圈玻璃罩又被切割成无数个小室，每个小室里窝着一个白丝包裹的虫茧，约有三个米粒大小，看上去呈浅灰。无数的虫茧被一排排陈列，看上去让人鸡皮疙瘩直起。
围着中央光柱的是一圈低矮的操作台，有上下三层共二十一个抽屉。
看见虫茧的一刻，沙千行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瞪大了眼睛，双拳紧握，像是马上要冲上去将它们付之一炬。
水爸敏锐的察觉到了沙千行情绪的变化，及时挡在了他面前，单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原地。
“小伙子不要冲动。”
水爸依旧保持着他一成不变的声线，发出的声音甚至因为环形的内部建造而被放大。
“它们很乖的，只有在放进人体才会被激活，而且会随着离开人体而死亡，也会随着个人意识和情绪的产生而消失。”
沙千行冷哼了一声，情绪难得有些失控，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知道的，在漆城，只要她想，就不会发生意外，悲剧也不会再一次发生。”
水爸靠近沙千行，看上去像是要安抚他，却突然低声快速地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又退回到离沙千行两步远的位置，像是防备着他突然暴起。
“千行，有什么不对吗？”
水辰发现了沙千行的不对劲，转过身去问他。
此时的沙千行脸上表情复杂，憎恶、惊讶、恍然、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整个人像是面对强敌斗败的狼狗，耳朵都耷拉下来，快要蜷缩着不住颤抖了。
“千行？千行！”
水辰的叫喊声越来越大，震得光柱都似乎暗淡了一些。
沙千行此时才像从溺水状态挣脱出来，后背被汗打湿了大块，紧贴着皮肤。
“你到底怎么了？”
沙千行苦笑着摇摇头，握住水辰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冰冷的触感唤回自己的冷静。
“只是想到了一些痛苦的往事，和无法挽回的过去。”
“跟这些虫茧有关？”
“类似，那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造成的后果，难以挽回。”
沙千行说完这句话，就不肯再说下去了。只是闭着眼睛，沉默着贴紧水辰的手，好一会才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水辰将疑问藏在心底，暂时跳过了这个话题，打算将来在适合的时候询问。
在此期间，水爸一直沉默的站在稍远处，没有催促他们，也没有去查看虫茧的状态。
沙千行瞄了水爸一眼，他熟视无睹，像是之前完全没有跟沙千行说出那句话。
“我没事了，你们继续吧。”
沙千行安抚性的对水辰笑了笑，脸色好了很多，又如往常般沉默的站在他身边了。
水辰见状也不再纠结，转而对水爸问起刚才就升起的困惑。
“但是我的芯片消失不在你刚才说的情况之中。”
“你是特别的。可以看做是——特别定制。只有你的意识疯狂的反击，才会让它自我毁灭。我猜，在那之前，芯片大概给你设了一个迷局，但是被你识破了？”
在和水辰对话的过程中，水爸也不再呆在原地了，而是开始围绕着玻璃罩缓慢的移动，认真的观察着每个虫茧的状态。这一次，连水辰都看不出它们除了大小之外的区别。
“这些虫茧是怎么来的？”
这已经不是水辰第一次看见原料从连通天花板的管道里输出了，他难以想象，这种纯生物，是如何能在植入人体后形成互域网这样的高科技产品。
“不知道。”
水爸又是这三个字，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我只在意芯片植入人体，灌溉灵魂的过程，其他部分都不是我需要关注的。”
“你不是要挑选虫茧么？”
“我能感受每个芯片不同的波动，找到最适合植入人体的，再慢慢孵化培养。”
水爸此时蹲在西南位置最底下一层的小室外，手隔着玻璃轻轻的抚摸。
“至于它们是怎么来的，我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放上一章，身体受不住熬夜，实在顶不住再写一章了，明早起来捉虫，小可爱们实在抱歉，只要白天不出门，我就会继续一直写，补上日更进度的。
其实水家父子各种意义上的相似啊，比如那种对艺术执着的疯狂。
水爸和小黑属于意识觉醒者中倾向性完全对立的两个人，小黑大概在两章后正式登场
我是真的很喜欢描写一些密集类的场景，并且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小剧场——
少女：（面对水家父子）呵，基佬。（面对沙千行）看看什么才是纯情直男。
水爸：？？我钢管直好嘛！
沙千行：= = 我……
水辰：有件事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水爸：不想知道。
全文终。
第28章 无法离开
“你们居然能如此放心大胆的使用不知名的生物。”
水辰保持着敬谢不敏的样子，对虫茧依旧是万分警惕。
“但事实证明，一切都运作良好，不是吗？如果不是你身边这家伙闯进来的话。”
水辰皱眉辩解道：“千行的到来只是刚好让漆城的弊端显露出来而已。”
“随你怎么想吧，有外来者出现，自然会有人离开，那之后一切又会恢复平静了。”
水爸边说着，边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玻璃，又画了一个小的圆圈，随即圆圈范围的玻璃慢慢变薄，最后形成一片糊状的膜。
他起身，越过水辰和沙千行，在工具区的第二层取出一个透明的方盒和细长的镊子。
“好了，我已经找到能与那位少女匹配的芯片了，希望今天有个好运气吧。”
他又回到选定的小室面前，镊子穿过那片膜，准确的夹住了里面的虫茧，又顺着原来的路径，将虫茧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入透明方盒中。
虫茧取出后，玻璃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看不出有一点破损。
“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如果你希望知道虫茧的真相，可以去已然区看看。”
水爸似乎知道水辰心中所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别人主动的话题三句就走向死胡同，只能跟着他的思路走，但在最后又会不经意似的给出答案。
“那要怎么到已然区？这里并没有通往二楼的通道。”
水辰问道。他看着水爸继续之前的观察行为，将没有看过的虫茧依次照料了一番。
“在适合的时候，我会送你们上去的。”
水爸背对着两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为什么帮我们？”
即使水爸不会对外来者产生排斥反应，也没道理会一直帮着他们。自从知道了漆城所有人是怎么产生的，水辰与水爸的相处就更不像父子了，他也不会要求水爸为了他付出什么。
“毕竟你名义上还是我儿子，你想做的事，我总要给予一定支持的。”
水爸此时已经检查完毕，转过身望着水辰，眼神难得带上一丝柔和。说完，他掩饰性地推了推眼镜，又走到房门处。
“爸……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离开？”
水辰的话语梗塞，他之前与水爸水妈的相处并不亲近，没有血浓于水的亲缘归属感，更多的是定期归家团聚的仪式感。但此时，他却希望能够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漆城这个定时炸/弹。
水爸摇了摇头，侧过身，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漆城就是我的归属，对我而言，不会有比这适合的地方了。而你不一样……”
话说着，整个房间逐渐被黑暗笼罩，水爸又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
“你打定主意离开之前，一定要回家去看看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