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完结+番外完本[灵异耽美]—— by:唐酒卿
唐酒卿  发于:2018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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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小娘子你伶牙俐齿,说得我兄弟哑口无言。”苍霁抛去一袋金珠,说,“得了钱,劝你做些正经营生。似他这么傻的,可不多见。今夜已叫你尝了个甜头,还不走么?”
女子见他面色不虞,虽然貌不惊人,却另有威势,便见好就收,拉开袋瞧着是真的金珠,立刻起身抚鬓,欢天喜地地去了。
苍霁回首,对净霖道:“几日不见,不记得我了么?”
净霖脑中闪电一晃,隐约记得这张脸。只是当时热得太昏沉,已忆不起太多,便道:“多谢。”
苍霁站了会儿,突地问后边立着的伙计:“站中可还有房间?”
净霖才见他仍牵着马,风尘仆仆的样子。
伙计赶忙说:“对不住,今晚还真没了!”
苍霁略带遗憾的对净霖抬抬手,说:“好不容易遇着了,却又该说告辞。既然站中客已满,那我便去别处罢。”
伙计哈着腰愧疚道:“劳您白跑一趟!只是这会儿皆已歇业,多半都满啦!”
苍霁便说:“这般么……”
净霖适才受了他的仗义,这会儿就该还了。于是他对已经抬步的苍霁说:“两回皆要多谢你,如不嫌弃,便一道住吧。”
苍霁回首,颇显为难:“那岂不是叨扰了?”
净霖看着他:“无妨。”
苍霁便扔了缰绳给伙计,里边自有人准备热水和吃食。他掀袍进门时对净霖一笑,说:“你可真是个好人。”
那边走了的女子揣着金袋钻入门内,与她男人连声道:“发财了!”
她男人守着油灯咬了咬金珠,女人说:“这人都是什么怪脾气!原以为他要整治那白面小子,谁知竟是给咱们送钱的!”
“他既叫你去,给了你钱,你便顺着他给的词儿念不就得了。”她男人酸道。
女人抱着这一袋钱,犹自不解:“你说这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第75章 九郎
屋中新添了床榻,并靠在窗边,使得里间颇显拥挤。苍霁见天已三更,便潦草地吃了些东西,漱口之后滚身上榻。
净霖睡意全无,他不曾与人同室而眠,故而侧身望着床沿,心里只将百种咒术念来默去。月色如水淌于席上,净霖浸在这水泊里,逐渐忘了背后还有人,全心都陷在精进二字上。
他的灵海生于本相之后,绕着咽泉形如风雾。一眼望去,难以见底,只能瞧见咽泉寒芒萧杀,屹立在他胸口间不曾倒斜。
苍霁自后瞧着净霖,见净霖颈后光洁,白皙爽净,只无声一笑。他在九天门鸣金台上窥视净霖数日,已将咽泉形貌了然于心,除了那什么降魔剑道,他待净霖更有意思。这样胸藏利剑的人,谁能料得他抱起来是软的?
鸣金台并不是苍霁头一回见净霖。
一年之前,净霖曾斩西北大妖虎头枭。此枭位居北地偏西的沼泽荒地,本是苍帝座下置西抵抗血海的一员大将,却因些至今未明的糊涂事,掠杀了北地三城的百姓。净霖负剑孤身前往,将虎头枭斩于血海之前,引出邪魔惊天涛浪。苍帝到时,只见那白袍一剑封海,无数巨浪迎面而止,咽泉剑前无魔僭越。
苍帝问左右:“此人是谁?”
小妖便缩颈回话:“帝君不识他,他便是那九天门纵行中渡剑无敌手的净霖!”
数月之后,苍帝又得梵坛邀约,前往至南古刹听议清谈。他与佛同座相并,粗茶饮就间瞥见一只石头小人盘腿坐在莲池旁,持筷垂钓,在诵经声中昏昏欲睡,点头不止。
苍帝心下一动,余光见它又坐片刻,忽地弃筷跳起来,伏在池边抄杯捞鱼。池中不过几只手指长短的红鲤,初萌梵音才通心性,一个个围着石头的小杯打转,反而逗得它越探越深,最终一个“咕嘟”栽进池中,顶着莲叶晃了一头的水。
苍帝忽问真佛:“一点生机,顽石亦能脱胎成人?”
真佛笑而不答,只道:“胸中藏剑,道里隐真。”
“何处寻道?”
“道自在神明,道自在天地。凡目所及,凡耳所闻,皆可称道。”真佛抿茶笑语。
苍帝后靠冷笑,说:“天下修道,我道何处?”
“破后方立。”真佛说道。
苍帝反问:“如此说来,我的劫数将至?”
“帝君已洞察秋毫,心存思量。”真佛颔首。
苍帝眸中杀机一现:“是谁。”
真佛却抚掌大笑,将一颗佛珠抛丢入池中,说:“南禅八百莲池水,缘定其中不可探。帝君想弄明白,不如踱步自寻。”
苍帝霍然起身,却听真佛正色一劝。
“劫数良缘具不能料,帝君心思百转莫测,与其寻出来,不如放任自流。”
“他既是我的劫,便是我的命。”苍帝身隐雾间,“天地之间能称帝者唯我而已。这命我给不了,只能先杀了他以却后事。”
苍帝沿池而去,在袅袅梵音中,见那佛珠沉沦水面,顺流南去。莲池最南处,万花之间停一小舟。舟上对坐两人,一为持经解道的老僧,一为披着天青宽衫的男人。
老僧呶呶不休,枯燥无味。男人散发入定,端坐静听。那天青的袖淌进池中,剪出一方天色,沾了一袭莲香。净霖侧容冷情,既不见不耐,也不见困倦。池面如境,波映苍穹,刹那望去,竟有种他端坐于净空云间之感。
咽泉既是净霖,净霖亦是咽泉。至纯之性铸这天地第一剑,至净之雨融这天地第一色。他心无外物,故而色不流俗。
苍帝拨雾眺望,竟痴了。
池间突然攀上石头小人,它端坐在老僧背后,学着老僧的模样摇头晃脑。
老僧愈念愈慢,忍不住迟咳一声,对净霖说:“可是腻了?”
那小人登时“嘭”地变回石子,手里捏着的佛珠滴溜溜地滚到净霖手边。净霖面色如常,对老僧俯身以示歉意。
老僧道:“贫僧知经书无味,却也是无法为之。公子心修剑道,最忌浮躁,归去后,亦要日日念念才好。”
净霖指拈佛珠,说:“看来我佛缘不浅,大师不必担心。”
老僧说:“公子凡俗不近,修为虽长,此心却孤。这世间最叫人断魂的不是邪魔,而是‘情’字。心修剑道,看似超脱万物,实则如履薄冰。错一分,断一念,毁一心,便是万劫不复,神魔难论。”
净霖说:“父子心,兄弟义,皆是情。”
“就是这般。”老僧看着净霖,“方说公子尚不解世。”
净霖懵懂,却说:“若‘情’字为劫,自斩了它便可。”
老僧长叹一声,不再应声,对净霖抬手作礼,转身上岸而去。
净霖犹自枯坐,指间拢着的佛珠已干,他忽然生出股凉意。石头“啪”地复原,与净霖并坐。
苍帝看了半晌,无声退了。
苍霁收回思绪,见净霖已转回身,正望着他。他顺势露出歉色,说:“吵着你了吗?”
净霖默默地盯着他。
苍霁一头雾水,心道自己既没露形,也没显鳞,却仍在净霖的目光里系上了扣,说:“那日别过,还不曾问过你名字。”
净霖说:“净霖。”
“久旱逢甘露。”苍霁一本正经地说,“难怪遇着你,我身心都畅快舒坦。”
净霖说:“那夜我……”
“你与人吃酒丢了钱,我拾金不昧还给了你。”那金珠还硌在腰侧,苍霁连眼睛都不眨,“随后带你歇了一夜,你自回去了。”
净霖皱眉:“我怎一点也想不起来。”
“与人吃酒就是这样。”苍霁说,“你酒量浅,日后除了亲近之人,还是不要轻易饮酒。”
净霖问:“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当,鄙姓曹,单字仓。半路出家,在北边学了点咒术,修为不精,未筑灵海,更不曾化出本相。因为天赋不够,便绝了修道的念头。如今走些灵石灵草的买卖,混口饭吃。”苍霁臂枕脑后,娓娓道来。
“曹兄弟。”净霖唤道。
苍霁险些笑出声,他在暗中维持正色,稳声说:“我痴长你几岁,不如叫声哥哥?”
净霖心道自己修为已成,活了许多年了,叫他哥哥岂不是乱了?
苍霁却心道老子苍龙诞世,连你爹都能把我叫爹,让你叫声哥哥那是长辈分。
苍霁叹气,翻过身去,背对着净霖说:“不过我修为浅,让你叫声哥哥倒是委屈了。不必客气,你我姓名相称便也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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