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最希望素白能冲进去，劝的青龙火更大，连带也恼了素白。
素白却是了解青龙脾气，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劝了不见得好。
这劝解也得看情况，小狐狸搞破坏也持续好几百年了，本是小事，没的说说成了大事，从前没人型，都是罚他禁足挨饿，如今有个娃子样，打几下屁股，历来凡人教训孩子都是如此，用不著大惊小怪。别说孩子，连大人也有个打板子的时候。
青龙又偏疼他，不会真伤了人，素白稳若泰山，丝毫不惊慌，“阿离做错了，大人训他是应该的。”
小狐狸哇啦哇啦的哭的非常大声，中气十足，说明根本没伤著。
“哥哥倒是个硬心肠。不过也是，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碧青笑著哼了声，“旁人只当你心肠是最好的，却不想，连亲手带大的阿离，都能眼看著他挨打却不去求情，为了什麽，还不是怕大人牵连到你身上，惹了他的讨厌。”他嗤声，“自私。”
素白晒然一笑，“我自私？我倒真希望自己能自私点。也不至於在你做了那样的事之後，危难时刻，还护著你先走，弄的自己差点丢了命。”
碧青一噎，後又心虚气恼，“你当初就该抛下我先跑，这样就是我被大人救回来，而不是历经磨难千山万水的自己送上门！”
在碧青心目中，青龙更看重素白，是因为被救与送上门的区别。
素白再懒得看他，不知从什麽时候，那可爱的，会缠著他喊“哥哥哥哥”的弟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刻薄的，不可理喻的，想要霸住全天下好处的陌生人。就连阿离这样没碍到他半分的孩子，都时不时要陷害一下，就算是让他得逞，於他又有什麽好处。
“我真是後悔……”素白喃喃道。
书房中，阿离的小白屁股连吃了几十下铁砂掌，红彤彤似要滴血。
青龙气消的差不多，停下手，“以後还敢不敢了？”
小狐狸哼哧哼哧，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他作怪的把长长的清水鼻涕揩在青龙衣衫上，哼哼唧唧的说：“不敢了，可是牙牙痒，怎麽办？”
青龙瞧见他那小动作，又在胖屁股上补了一巴掌。
小狐狸嗷了一嗓子。
瞧那小屁股红红肿肿，青龙也有丝心疼，给他揉了起来。
“爹爹不是给了你一个磨牙的棒子。”
小狐狸道：“碧青说狗才啃骨头，我不是狗，我不啃骨头！”
小狐狸就没见过狗，听都没听过，但从碧青说话的态度来判断，狗一定不是什麽好东西。
狗真够冤枉的。
青龙无奈，心里怨怪碧青乱说坏。
他在红屁股上轻轻的拍，“不用就不用吧，但怎可总去破坏後院叔叔姨姨们的东西，爹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不烦，爹爹都烦了。且每次做坏事都被人知道，真是没用。”
鼻孔里又不受控制的流出点鼻涕，阿离再次拿了青龙衣衫来揩，“我都是偷偷去的，明明没人发现。”
素白这时推了门进来，向青龙行了礼，然後说：“大人，您也别教阿离做坏事不能被发现了，这都多少年了，满宅子被咬坏东西，不是阿离做的，还能是谁。将来就算阿离改了，人家坏了东西，还是会认准他。”
素白瞧了眼阿离的屁股，虽是红肿，却只是外伤，拿药膏擦一擦，明日就能消。
果然青龙是不舍得下狠手。
不过後院的人也学聪明了，不再一件一件的拿坏了的东西来找青龙，太轻飘飘，达不到效果，存够几个月，聚了多人，那才显得够分量。
但也怪不得人，本是小狐狸犯错。
只是这事虽不重，却够打青龙脸，让他不好看。
小狐狸从青龙膝盖上爬起来，想坐，屁股却疼，只好蹲著，小雀儿晃晃荡荡。圆脸泛红，两只眼睛跟兔子似的，一张嘴，就是一口豁牙，他指了指自己的牙齿，“牙牙痒！”
青龙摸摸他的头，按捺住笑意，“你就这麽爱去咬叔叔姨姨们的东西？”
小狐狸不敢说偷摸著去咬坏人家的东西，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碧青这时也进来，“不若就让阿离咬去呗，这满宅子的东西都是大人的，咬坏几件又如何。”
青龙瞪了他一眼。
碧青不知自己说错了什麽，这话本是偏帮小狐狸，怎好似惹了他不快，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青龙将阿离抱到自己身上，继续给他揉屁股，一面说：“你呀，就是贪玩。不如爹爹带你出去玩，也省的你老惦记著牙牙痒，去搞破坏。”
阿离高兴的拍手：“爹爹要带阿离下山了吗？”
“嗯。素白，你去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走。”
碧青哀柔道：“大人，那我呢，你说过要带我一起的……”
青龙板著脸，“你也去。”
26.下山
素白一千六百年未出过宅子，乍听得青龙说要出门，一时间手足无措，问了青龙打算去哪，还有外出多长时间，得到的回答是没定数。头一回带阿离出门，自然是得多走几个地方，时间方面，厌了累了再回来。
这就有点不好把握了，青龙又说，一切从简，衣衫不用带多，两身便够。
倒是吃食，他给了素白一只施了法术的乾坤袋，让他多装食材。人间的食物，於他们修仙的精怪来说，并不太好。
在宅子里，他们基本过的都是凡人生活，鲜少用法术，青龙也是如此，该动手便动手，从不懒怠。不然以他的法力，整日只需躺在床上，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那该有多无趣。
出门便不讲究这些，该简则简。
素白本要为青龙整理行装，碧青却抢著去做，只要是青龙的事，他便是当仁不让，素白不与他争，只去准备自己的与阿离的。阿离的衣裳少的很，主要是他平时少用人形，就算幻出人形，也光屁股光的很开心。素白抽了闲暇时，为他做了两身，是青龙平常套衫的缩小版，这时倒正好用上。
要说绣花绣鸟的素白不在行，但做普通衣裳鞋子还是会的。
阿离又闹的要他多做点心，他爱的栗子糕，与青龙喜爱的桂花糖糕，也做了许多，直忙到半夜才歇下。
那边阿离也是兴奋的睡不著，缠著青龙给他说外头的事，父子俩幻做狐狸，盘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聊到东方显出鱼肚白来，阿离才打著哈欠睡下。
这时素白与碧青都已起身，青龙幻出人形，在阿离额上点了点，迷迷糊糊的小狐狸在一阵光芒之後，幻为幼童模样。
素白拿了衣裳给他穿上，过程中阿离竟没有醒来。
素白与碧青各背了一只深青色包裹，那是装装样子的，往後日子的依靠，都在素白收在怀中的乾坤袋里。
青龙抱起小狐狸，素白又给他扎好小辫，轻声问青龙道：“大人，可要素白来抱？”
青龙摇头，“不用，我来抱。以後在外头，称我为老爷，阿离为少爷。”
素白与碧青一同道：“是，老爷。”
碧青面上难掩兴奋之情，平常虽也出门，却偷偷摸摸，不敢去的远。这回同青龙一道，名正言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路青龙都是他一个人的，後院的花花草草，再沾不到半分。
真希望能去个几年几十年，不要回来才好！
小狐狸在睡梦中挥了挥手双手，嗯了两声，头枕靠在青龙厚实肩上。
青龙在他後背轻拍了两下，安抚道：“宝贝，睡吧──”
素白瞧小家夥睡的歪著嘴，口水被吹出一个透明的泡泡，无声破碎，唾沫星子溅在青龙肩头，更有从嘴角流出的蜒液，青龙这样爱干净，却一点也不嫌弃。
到了正门，素白才吩咐蚁奴们将大人要出门的消息通知给各院。
青龙并素白碧青，脚踏祥云，往山下而去。
东秀山埋的深，穿过缭绕云雾，许久才出现大片田埂，茫茫的绿色，再往前行，是一座人口密集的城镇，他们下落於一处死巷，将衣衫发饰调整一番，才融入人群。
阿离醒来，是嗅著菜包的香味，香菇芹菜口味。
睁开眼，发现身处一间简陋的卧室，暗沈简单的几样家具，床单被褥却是与家里的相同，鲜豔的织锦图案，突兀的与整个房间很不搭调。
青龙三人正吃中饭，桌上摆了几样平时吃的素菜。
与他们一同出游，青龙便束手束脚，往日在宅子里不吃荤，在外头却是不忌的，其实他不用吃也行，却不肯委屈了口舌。
阿离肚子咕咕叫，高兴的手脚并用爬下床来。
青龙沈声道：“不许爬，用走的。”
闻言赶紧立起身，小跑到青龙身边，“爹爹，我饿了。”
素白起身给他用清水将手擦干净，才抱了他坐在凳上。
从前在家，都是青龙与阿离一桌吃饭，素白与碧青并不上桌，出门在外便不讲究这些规矩、素白没觉得怎样，碧青心里乐的不行，从前不管哪次，都是看著人吃，他站著，终於自己也能与青龙共桌吃饭。
阿离注意到青龙的的头发全都梳了上去，在家时，他向来是披散著，只用一根丝带系起两边的发丝。素白与碧青也是做了这种打扮，头发高高束起。
阿离想用手去拿插在发髻上的那根玉质发簪，被青龙握住双手，“乖乖吃饭。”
阿离道：“爹爹的头发，怎麽和平时不一样？”
“这叫入乡随俗。”
“哦……”阿离似懂非懂，肚子也实在饿了，抓了一只菜包狼吞虎咽起来。他还不会用快，青龙现在也不想教，就他的学习速度，能在一年内学会都是奇迹。
素白通常都是把他爱吃的菜做成馅，弄成菜包给他吃。
吃了三个中等大小的菜包，阿离挺著小肚子，晃著双腿，问青龙道：“爹爹，咱们这是到哪啦？你什麽时候带我出去玩？”
青龙吃的少，他并不喜素食。
拿了阿离脑袋後面的小辫把玩，说：“爹爹也不知这里是哪，至於玩……”他对素白道：“你与碧青随处逛逛，打听下这是哪里，什麽朝代。”别说地方，就是日期他也不甚清楚，毕竟时间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乱世动荡，几十年眨眼而过，对於人间来说，就可改朝换几代。“我带阿离出去，晚些才回。”
碧青道：“大……老爷，你们要去哪？”
青龙不悦道：“做好我吩咐的事。”
碧青悻悻，“是。”
青龙抱了阿离出去，瞧著与他原本衣服一摸一样的小衣，问道：“素白给你做的？”
阿离直点头，“好看，我喜欢！”
“还当你不喜欢穿衣服。”
“我是不喜欢，可这是阿白做的，又和爹爹的一样，我才喜欢的。”
青龙闻言笑起来，容貌俊美不凡，饭堂的小二见了这一大一小，恭敬的低了身子，“大爷您出去啊──”
27.露财遇打劫（一）
小二自认会识人，这男人容貌气度皆是不俗，好似身上放光，每每令人不敢直视。连这位老爷带的两个小厮模样看著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精致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青龙只轻“嗯”了声，倒是阿离，瞧著那扁嘴塌鼻的小二眼都不眨。
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青龙更是个中翘楚，令得小狐狸根本没有美与丑的概念，乍看的长相普通的小二，觉得新鲜极了。
旁人都美，丑的就成了稀罕物。
出了客栈，阿离那眼珠子还盯著里头的小二直瞧。
客栈前的道路，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阿离终於舍得回头，马上惊叹的张大嘴，“好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麽多人，小狐狸看的眼晕，两只小手牢牢抓紧青龙胸前衣襟，害怕起来，“爹爹，山下的人好多啊，比姨姨叔叔们一起还要多！”想了想又加了句，“比蚁奴们一起也要多！”
青龙道：“这只是个小县城，人算不得多，咱们一路玩过去，待到了大城市，阿离才能见识到，凡人多余蚁。”
道路边不少小摊贩，阿离那两只眼，只觉得瞅不过来。
他指著一个卖竹篾风车的，喊道：“爹爹，我要那个！”又看见个卖吹糖人的，忙在青龙怀中蹬起两腿，“还有那个！”喊完见青龙没有反应，又推拒著想要下来自己走，被青龙在屁股上拍了一记，“不许闹，爹爹带你去个地方。”
阿离胡乱摇头，指著那卖糖人的闹腾，“要嘛，我要那个！”
青龙道：“爹爹回来再给你买。”
阿离看著那一个个金灿灿形状各异的小玩意，眼馋的快发绿光，捏到手里才是真的，於是不依不饶，“爹爹我要嘛，一会回来的时候，你再给我买那个，我现在要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