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鹭却知道他的烦恼，“为师喜不喜欢那人，对你很重要吗？”

　　梨洛想了想，老老实实得道，“很重要，我喜欢的人，我也希望师父能喜欢。”

　　谢白鹭又问，“那他对你如何？”这个问题，梨洛很清楚。

　　“对我很好，非常好。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是我知道那是真心的，他也会惩罚我，生我的气，但是我知道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他非常……宠着我……我认识他以后，经常哭来哭去的，虽然……我觉得男子不应该那样软弱，可是就是忍不住，又哭又笑，却非常开心，和在山谷里是不同的开心。谷里面没有任何烦恼，我可以无忧无虑，外面有很多麻烦，我都处理不了，可是有他在身边，我就不怕，有麻烦也可以无忧无虑的。”梨洛脸颊红红的，这些话他都没有和墨昭说过，他觉得有些太娇柔了……

　　“师父，我这样会不会很不像男子，太女儿气了……”他虽然在师父面前坦白，可是还是有些担心。

　　谢白鹭一笑，“傻梨儿，你果然是真的喜欢他。头次喜欢人是不是？虽然是个男子，但又有何妨！我和印天当初在一起，还不是全天下都看不惯！那又如何！爱就是爱了，又不是爱给别人看的！你那些小情绪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有的，并不关乎男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子，为师不爱哭，不爱笑，不爱撒娇，不温柔，难道就不是女子了？印天还不是爱我至深。”语气中的自信平淡却坚定。梨洛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师父是从来不说假话的，连安慰人也不会说谎。

　　谢白鹭忽又问道，“梨儿，你既然相信他是喜欢你的。那你觉得你喜欢他多，还是他喜欢你多些？”

　　梨洛蹙了蹙眉头，“这我没有想过……”

　　谢白鹭也不以为意，“我知道你没想过，这本来也不是给你的问题。还是由能回答的人来答吧。”她面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梨洛正疑惑，忽然从竹林中走出一人，正是墨昭。

　　“弟子墨昭拜见师娘。我并非有意偷听，还请师娘恕罪。”梨洛一看到他，又急又气。

　　“你来干什么？！你从哪里开始偷听的！”

　　“从你说要留下来服侍我和你师父开始。”竹林里又走出一人，却是胡大叔。

　　梨洛一窘，行了个礼。

　　胡大叔笑呵呵的走到谢白鹭边上，“我和昭儿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你们出来，我肚子饿了，才只好拉着他摸过来。”

　　谢白鹭轻轻瞟了他一眼，不说话。

　　胡大叔立刻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也是好奇看看你们躲在这谈什么秘密，不过你看在我爱你至深的份上，不要生气了吧。”梨洛对大叔现学现卖的本事目瞪口呆。

　　他师父就比他强了许多，根本毫不动容，只直直看着墨昭。

　　“你可愿替梨儿来答？”

　　“我和洛儿互相喜欢，他喜欢我有他喜欢的方式，我喜欢他也有我宠爱的方式。两者根本无法比较，也无需比较。师娘和师父性子如此不同，彼此付出的方式也肯定是不同的。但是只要对方能感受到就足够了，其他又何必计较。师娘和师父经历如此艰难困苦，却二十年矢志不渝，这又怎么能够算清谁吃得苦多，谁更辛苦呢。”

　　梨洛深以为然，不由就想点头，却看到自己师父不言不语，自己也不敢造次。

　　“墨昭，你可知我为何对你不喜？”

　　墨昭毫不惊讶，他淡淡一笑道，“师娘是担心洛儿心切，怕墨昭为人机敏过重，远胜于洛儿，怕洛儿将来吃亏。”

　　谢白鹭点头，“不错。确实如此。洛儿为人质朴心地单纯。你呢，聪明机敏，有勇有谋，虽然是弟子的好人选，且未必是好的爱人。你们相差如此悬殊，我如何放心。”

　　梨洛心中感动，两边都是他在乎的人。为了他，在这里互相试探，梨洛从来没有这样明显的被人珍视的感觉。他哽咽，说不出话来。

　　墨昭忽然躬身行了一礼，“师娘坦率指点，墨昭十分感激。师娘对洛儿非常重要，墨昭也不愿让他为难，师娘若有何考察之题，墨昭愿意接受。”

　　谢白鹭点点头，“今日先如此吧，先吃饭吧。”

　　一转身飘然出洞，梨洛反射性的要跟着飘出去，却被一把抓住。

　　“师父师娘刚刚团聚，你就要当电灯泡。”

　　“昭儿，什么是电灯泡？”胡大叔内功深厚，耳朵也长。

　　“就是妨碍师父师娘独处之物。”墨昭避重就轻的功力跟他师父的耳朵有一比。

　　“哦，原来如此。对了，小洛啊，我和鹭儿不用人服侍的，青春年少的，还是多去闯荡江湖增加阅历的好。昭儿也不愿你留在谷中陪我们吧。”胡大叔明示暗示，梨洛已经明白自己这个电灯泡不受欢迎了。

　　“不，如果洛儿愿意留下，我不反对，只要师娘同意我也留下，我愿和洛儿一起服侍二位师长。”墨昭完全不给他家师父面子。

　　胡大叔也吃了一惊。立刻连连摇头，“不行，一个都多，两个更麻烦。是吧，鹭儿。”

　　谢白鹭轻轻一跃飘过沸川，彻底忽视。大叔担心，立刻跟了上去。

　　梨洛到没有追去，他也明白自己要识趣点。他停下指着沸川对墨昭说，“这里，就是那暖流的源头，可不是温泉吧，呵呵。我估计这里可能是火山地热，也就外面那寒谭能震得住了。不过一冷一热，也都算是灵水吧。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美的地方。”

　　说完，才发现墨昭直直的看着他，似乎在走神……这种情况发生在墨昭身上非常之罕见。

　　梨洛把手放到他面前挥挥，一下就被抓住了。果然连走神都和自己不一样……

　　墨昭握住之后，轻轻在手心落下一吻。梨洛一愣，没有把手抽回来。

　　“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非常开心。我一直担心你被动的接受我的感情会让你有负担，但是你这样善良纯然的接受我，你感到愉悦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感谢我自己的聪明，能够让我明白如何来珍惜你。”

　　梨洛脸红的像是沸川跟泡过似的。“你是不是有过很多情人？”

　　墨昭挑眉，“为什么这么问？有过，但不多。”

　　“那你怎么这么擅长说情话？！”还是些让自己听了脸红心跳的。

　　墨昭忽然笑了，自信的气度让他的眉眼都飞扬了起来。梨洛又脸红一层。

　　“这是你的赞扬吗？如果是的话，我不得不说你也很擅长说赞美的话。”

　　梨洛喃喃说不说什么来，墨昭忽然认真得道，“刚才我跟师父说的是认真的，洛儿，如果你想留下，我会去尝试说服师娘。我很愿意陪你留下来，这是一个很美让人很舒服的地方。师父也不用嫌弃我们灯泡，双对双，刚好扯平。”墨昭讲了个冷笑话。梨洛觉得不好笑，心情却轻快了起来。

　　“再不吃饭，师父该生气了。走吧。”两人双双飘去。

　　第五十七章

　　三人就这样在常留谷中住了下来。

　　转眼就有一个星期了，梨洛每日和墨昭练练武功，要不就在鹤滩找玉儿它们嬉闹。墨昭把小金也放了出来。那小蛟蛇难得有这么自由出来玩的机会，上窜下跳的，也和他们玩疯了。藏在鹤滩的水流下来，忽的窜上来，把一众鹤们吓得飞了起来。墨昭带着梨洛坐在它身上，跟着它在水上漂。梨洛摸着它头上的小金角，感觉自己像在坐龙舟，还是飞速型的！

　　晚上吃完饭，谢白鹭把墨昭叫了出去。梨洛不敢偷听，只好一个人跑到鹤滩边上看月亮，发呆。

　　忽然眼睛被蒙了起来。他也不动，扒拉下来大手，连忙问，“师父找你什么事情？”

　　墨昭坐在他边上，神秘的一笑，“佛曰：不可说。”

　　梨洛撇嘴，“哼！装神弄鬼！我看师父不让你说吧。”

　　墨昭笑道，“那你还问？”

　　梨洛迟疑了下，支支吾吾，“我怕师父为难你……”

　　墨昭搂过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没事，放心吧，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梨洛点点头，静静靠着他，仰望夜空。

　　背后的山坡上，胡印天站在谢白鹭的边上，“他们俩都是好孩子。”

　　谢白鹭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没说话。

　　这之后几天，墨昭每天都被谢白鹭叫走一会儿。梨洛越发的好奇起来。但他看墨昭和师父都神色平稳，想想也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到了这天夜里。梨洛正在睡觉，被人轻轻地摇醒了。“洛儿，要不要去看有趣的，你好奇了这么多天。”梨洛立刻清醒了过来，眼睛瞪得滚圆。“要去！在哪里！”

　　墨昭一笑，“沸川。”

　　两人一黑一白向着紫竹洞奔去。

　　梨洛老远就看到师父飘逸的身影站在沸川边上。胡大叔自然也在。

　　“你们来啦。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梨洛好奇地问，“什么时间？”

　　墨昭拉着他来到站在沸川边上，“子夜时分。”

　　梨洛不解，打量四周，却看到小金正盘成一团，呆在对岸。眼睛闭着，黑夜中不注意还真不好发现。梨洛想想也只能问墨昭，“小金怎么在这里。”

　　墨昭笑笑，“它这几天都在这里，你没发现吗？”

　　梨洛默想，这几天似乎是没有看到它。

　　“它怎么了？”看上去似乎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它要进化了。”

　　“啊。今天晚上？”梨洛吃了一惊，难道他们最近都在忙这个 ，那也没有必要瞒着自己啊。

　　“小金是墨金蛟，我和师父都不知道，还是师娘认得它。墨金蛟进化需要充分的灵气。可能山谷里的水确实是灵水，它在里面泡了几天，竟然要进化了。”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

　　“师娘说进化的时候会散发出厉害的寒气。这两天它一直昏睡，身体不自觉都会散出寒毒。我和师父都是少林内功一脉阳性内力，不怕寒气，你内功薄弱。怕你忍不住来了受伤。”

　　“那怎么知道就是今天？”

　　“今天满月，灵气最足。”梨洛不敢细问，墨昭定然也是从师父那里听来的。

　　说着，谢白鹭忽然道，“到了。”

　　小金身体中突然开始往外散发出一种白色带黑的雾气。黑夜中看着十分诡异。墨昭道，“闭气。”忽然飞身跃起，跳到小金头上，不知低语些什么。就看小金巨大的身体慢慢展开，向着沸川一头扎了进去。

　　梨洛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下来了。

　　“它……它……”

　　胡大叔踱了过来，笑眯眯得道，“它今天放得毒气可是最厉害的了，我们就算没事，你师父那片宝贝竹子也受不了。只好放到水里煮一煮，去去毒。”

　　梨洛看着小金在沸川中，静静地躺着，身体附近的水似乎沸腾的不那么厉害了，寒毒被水流带着冲走了。墨昭闭着眼睛在对岸站着，一动不动，脸色严肃。

　　“他在做什么？”梨洛不由问。

　　“当然是和小金在沟通。小金只能和昭儿有心灵交流。要不这样放下去，真煮熟了我们也不知道。”

　　梨洛满头黑线。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忽然沸川中一阵金光大亮。梨洛再睁开眼时，只看到墨昭飘了过来。手臂上缠着一条小黑蛇。

　　墨昭将一物恭恭敬敬递给谢白鹭。那东西黑中带着点金色，一看就是跟小金有关系。

　　谢白鹭接过来，点点头。“梨儿，昭儿，三日后你们两人到紫竹林等我。”说完就飘走了。

　　梨洛问，“那是什么？！”

　　“进化褪的。”

　　“不应该是一张大皮吗？”

　　“又不是蛇，灵气还有寒气结成的。是天地灵才，师娘要拿来做药。”

　　梨洛点头，自家师父这点爱好还是知道的。忽然，他心念一动。

　　“你拿这个贿赂师父！啊。要不然师父怎么今天叫你昭儿！你获得师父的认可了？”

　　墨昭看他激动的样子，摇头道“师娘是那么好说话呢吗？要是贿赂有用，我把小金给她都可以。”笑着拉着他往外走。

　　“那是怎么回事？师父明明对你态度就不一样了。这我肯定没看错！”

　　墨昭拉着他走到鹤滩边上。夜色中，白鹤们都一只脚独立，脑袋埋在翅膀下面。都在睡觉。墨昭手一挥，把小金也放到水里。它扭了扭不见了。

　　“因为，这里。”墨昭指着前方说。梨洛明明什么特别的都没看到。“这里怎么了？”

　　墨昭拉着他坐下，搂进怀里，头埋在他发间，不说话。

　　梨洛忽然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平静，也静静地坐着不动。

　　过了一会儿，墨昭才带着淡淡的喜悦开口道，“师娘认可我就是因为这里或者说因为小金。”

　　“我那些天陪着你在这里嬉闹，把小金也召了出来。师娘偶然看到，认出小金是墨金蛟。墨金蛟不同寻常之处不仅仅是进化，而是它是属于精神类攻击宠物。从前小金很大，我们一直以为是靠身体把人压死呢。呵呵。谁知道，其实那时候它还没开化。师娘说，墨金蛟这种灵兽对于人的意念非常敏感。所以对于心地不纯，意念不稳的人是不能养的。”说着，开怀的笑起来，“就是因为我把小金养的不错，现在都能进化出正形了，师娘才对我另眼相看的。呵呵。说起来，还要算是小金的功劳。”梨洛也又惊又喜。

　　“真的？那我要请它好好吃一顿。”

　　“那你可要好好准备了，它刚进化完，正饿着呢。”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三天后，两人来到紫竹林。

　　师父站在林前，不知道倒在思考什么。

　　他俩上前行礼。

　　“你们来了。”谢白鹭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就低头沉默了会儿，才慢慢开口道，“我一直认为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不是话语能解说分明的。昭儿，你前几天说过的话其实都没有错，可正是你说得太好，我才更加担心。说与做相差太远。墨金蛟确实让我很意外。我也仔细看过你在谷中的言行。语言可以作假，行为却是不能的。你聪明练达，却不如梨儿质朴。不过你师父说的一句话也许是对的，七巧玲珑的心也可以是一颗真心。我姑且相信你。”

　　墨昭深深一躬，“多谢师娘！”

　　“我也不是一味护短之人，真心本就没有什么长短可比较，若是梨儿有什么不妥，我也不会纵容他。”

　　梨洛赶紧上前，“弟子明白。”

　　她点点头，“我今日叫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