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机,这种毒药大大知名,来自离这个星球不晓得有多么遥远的地球。
在这个名字刚被人所知道时,它的恶名,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这个不知名星球上的所有人心中。
中神经毒的人,死状通常都不会太好看。
这种毒药的目的,就是刻意让人受尽折磨而死,中者因为药性极猛,服后腹中剧痛,全身抽搐蜷曲,头脚相就,死状非常凄惨。
所以菲嘉的士兵,完完全全陷入了玉岚当初所想要打造的陷阱之中。
他们亲眼看着刚刚还可以听见声音的同伴、也许昨晚还曾经打闹过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每个人全身抽搐蜷曲,头脚相接,却只能不断的剧烈抽搐、脸部扭曲,嘴里发出凄厉惨叫,最后死时躯体僵硬,如死去已久的殭尸一样,想要让他们闭目安息,都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一些精神上比较脆弱的士兵,尤其是那些刚训练出来的新兵,马上就有人忍受不了这种视觉兼听觉上的折磨。
当他们发现身体内部也有隐隐作痛的现象时,自己抽搐尖叫、整个身体扭曲僵硬的死状,立刻占满整个脑海,然后因恐惧而疯狂,嘴里发出痴傻的吼叫怪笑,双眼充满血丝、布满恐惧,瞪着武腾国的方向。
拉拉跳跃过最后的一道城墙,飞奔到这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出人间惨剧。
这些死去或疯狂的人,跟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因此她的心中虽然浮上了一种类似同情的情绪,却不足以动摇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拉拉快速地飞越过这些人,纤细的身影如同箭矢一样穿越其中,没过多久,她就已经来到大火燎烧的现场。
巨石和燃烧的巨木下,尽是烧焦的躯体,拉拉知道,浓烟后不远的地方,敌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同样在等待浓烟散去的那一刻。
一旦神经毒的威力完全消散时,也就是敌人进攻的时候。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提早让空气中弥漫的神经毒消散,但是却不能让大火跟浓烟止息。
要做到这一点,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容易,拉拉从空间里取出一颗不小的球状物。
这东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收集材料制作出来的,跟最基本的硫磺武器类似,不过这个世界科技落后,提炼成了一门非常困难的学问,因此做出来的东西有着非常大的瑕疵,不过这一点瑕疵在此时此刻,反倒变成了优势。
拉拉直接将比脸还要大上两三倍的球体,扔到大火之中,接着快速地朝来时的方向退回,她才刚越过第一道城墙,后面立刻传来足以刺破一般人耳膜的巨大声响,更加剧烈的大火窜上天际,夹杂着中人欲呕的刺鼻味。
但,也仅止于一瞬间。
下一刻,四周的空气全部朝火源集中,夹杂着神经毒的空气被吸到了爆炸中心,爆炸引起的剧震,将整个峡谷震得开始从最脆弱之处崩颓,大量的岩壁崩坏,往中央峡谷落下,掩埋了两国之间的通道。
即使黑烟完全消散,就算大火随着这些岩块土石而渐渐熄灭,武腾国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之下,一时半刻也无法冲杀过来,菲嘉国的士兵,得到了最宝贵的缓冲时间,他们有机会得到来自祖国援兵的救援,保住这一片江山。
偷偷跟在卡蜡斯庌身后跑过来的小将,捂着口鼻、隔着城墙,看到了这些惊人的画面。
他早知道拉拉不是普通的女孩儿,但他从来没想到拉拉会不普通到如此程度,这种必须集聚千万人才办得到的力量,拉拉却在眨眼间完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解决了菲嘉即将面临的败仗。
"拉拉好厉害!天啊!你就像是个战神一样,只要一挥手,说不定我们菲嘉就可以坐拥胜利!"
想到这个可能性,小将兴奋地在原地跳起来,一瞬间忘了捂住口鼻,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空气中的烟尘跟味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胜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菲嘉有我,武腾自然也有别人。"
不是刻意泼冷水,拉拉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她可以感觉到遥远的那一头,正有人在看着自己。
要是估计的没错,那个人不是施放这种神经毒的人、就是施放者的伙伴,反正绝对跟她一样是能力者。
这个世界的文明,还不足以制造神经毒。
因为拉拉说话的语气非常的严肃认真,让即使深信着拉拉无敌的小将,也不禁相信敌人中有跟拉拉一样厉害的人,这让小将火热的心瞬间被浇上好大的一桶冷水,一张清秀英俊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拉拉,别这样嘛......让我高兴一下有什么关系?"
"在这种时候,认清事实比什么都还来得重要,现在,不要浪费时间,还活着的人赶紧送医处理,有力气的人马上开始整理城墙跟陷阱,敌人不可能给我们太多的时间做准备,除非有意外,否则这一道防卫迟早都会破的。"
拉拉迅速在脑中计算所有的可能性,不管是哪一方面的计算,在这一道关卡上,菲嘉都是必输的状况。
既然菲嘉的能力者数量略逊一筹,要怎么让敌人的数目减少,并且让我方获得大量的时间与空间,换取休息及挽回战局的机会,是现在该做的事。
"拉拉的意思是说,我们输定了吗?有没有可能让我们支持到援兵到来?"
拉拉看了看这些眼神充满期待的人一眼,冷淡地摇了摇头。
"问题并不在于援兵,而是这个峡谷。这里虽然是坚守的好地形,但是同时也阻碍了大量援兵涌进,虽然外面可以不断的派兵前来支持,但是,长时间下来,这些城墙迟早都会毁坏。"
拉拉有武器,武腾国的能力者自然也有,尤其在自己加入之后,为了求得平衡,对方绝对会使用他们的武器或是力量来对付。
所以,她的加入尽管解了菲嘉国边防的燃眉之急,但也代表着战争的扩大。
武腾国的能力者,并没有将绝大部分的能力跟武器运用在战争上,就连神经毒,也可以感觉到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制造的物品。
拉拉不懂的是,对方为什么这样做?如果只是想要拥有这个世界,那么用自己的力量来扩展,不是再容易不过?
能力者要控制、占领一个国家,操纵一国之主,将所有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那么何必用这么辛苦的方式,让武腾国的人自己去占领?
如果他对操纵世界没有兴趣,那又何必搅乱这一池浑水?
拉拉不懂,也许这就是她始终跟真正的生物有差距--或者该说,跟真正的人类有差距的关系。
在她的观念里,事情被画分为"是"或"不是"两种,以这两种类型去推断每一种事情的可能性,在这之外的东西,就不是她现在可以理解的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进攻,或是退守。"
两个直接的答案,让所有士兵全部瞪大双眼,他们的观念还在"死守"这两个字里,别说没有想过退守了,进攻?
这绝对是神话。
拉拉看出他们眼中的惊讶,难得的,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喜欢看见别人的表情明显表达在脸上时的感觉。
"有人告诉过我,我的前几代先人里,曾经在一块富饶的大陆上创下神话,让人写成史诗歌颂千年,即使在数千年后,所有人都只将她的故事当成故事听,没有人想过那或许可能曾经是事实。
"但,至少,她的确创下了属于她自己的故事,后世的人永远记得,有一个美丽的女战神,她的名字叫做阿西娜。"
小将眨眨眼,他不知道阿西娜是谁,但是他却听出了拉拉话里想要表达的意义。
神话,必须有人去创造才会出现,如果不曾经努力奋斗过,自己的名字又怎么可能流传千古万世?
"拉拉,你怎么做,我都跟着你!"
小将对他的剑术师父可是充满信心,他不敢奢望自己的名字可以跟什么战神搭上线,可是他希望,在将来菲嘉的历史里,自己的名字可以让更多更多的后代传颂在口中。
"妈的!臭小子!要做就做!哭什么?"一边的佣兵看到小将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全身忍不住鸡皮疙瘩满地,他用力往小将的肩膀后背一拍,差点把小将的心脏给拍出喉咙。
"我就是想哭不行啊!谁知道明天我还有没有机会活着?我才十几岁而已耶,连活着是什么感觉都搞不清楚了,却马上就要面临死亡,你晓不晓得那种感觉!我也会怕啊!"小将很用力的拍了回去,都这种时候了,他才不在乎一个刚当兵没几天的菜鸟,对老鸟做这种动作够不够尊敬。
"但是!虽然我很怕我自己会死,可是我希望,至少让我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可以安慰自己,在将来,一定有人可以记住我的名字,一定!"
那就像是一句誓言,虽然从一个连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口中听到这样的誓言,少了点魄力,可是他眼中那种恐惧却融着坚定的眼神,让人不能漠视那一分散发自内在的光芒。
几个老兵被他的宣言给吼得愣了一下,长满胡髭的粗犷脸庞,默契十足地一起露出大刺刺的笑容,以及发黄的牙龈。
"臭小子,连你的名字都没说清楚了,还想留名?"
"妈的!好大的胆子!刚刚那一掌打爽了?"
一堆拳头跟巴掌接连不断的往小将身上拍,打得小将跳脚叫喊,用着可怜委屈的眼神朝拉拉求救。
可惜他却忘了他最伟大的师父拉拉,对这种"充满感情"的眼神最无法意会--在评估完这样的攻击不足以造成什么大伤害之后,拉拉朝几个人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往第二道城防前进,召集人马。
哀叫声不断,还有着老兵们的大笑声,每一个人都豪爽地吼着自己的名字,就像小将所说的,至少让他们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可以安慰自己,在将来,一定有人可以记住他们的名字。
好像从来没有哪一本小说,会去形容大军前进时的甘苦谈。
如果要形容,绝对也都是"军队的人数有多么的惊人",或是"每一个战士的脸上充满着肃杀的气息",要不然就是"行进之间,战马跟脚步声如何的震撼人心"这一类的句子。
朔华想,如果哪一天他闲到可以打字写小说的时候,他一定要别出心裁。
那些写穿越时空的作者,绝对都是用着一颗没有到过古代,也绝对没去过真正蛮荒乡下过生活的脑子,来写这些东西。
古时候没有轮胎,所以马车在行走之间,绝对抖到会让你咬到舌头、满嘴鲜血,尤其是战争用的马车或是运粮货车,都是以结实轻便为主要目的。
跟以舒适为主的贵族马车完全不同,座椅上没有座垫、没有铺布料也就算了,粗糙的木板在坐之前要是没先刮一下,绝对会被木屑给刺进屁股肉里,就连全身跟钢铁一样的冷暮,坐之前也会先用他的手抚过木板一次。
在这时候,朔华就觉得,其实彼此的能力都还挺生活化的。
马车抖抖抖,还不是最严重的。
一个男人没洗澡的味道,其实还好,勉强可以接受,两个男人几天没洗澡的味道,就会让朔华开始鼻塞,现在,是成千上万个北方汉子没洗澡的味道聚集在一起。
那种走了几天的路、流了满身大汗,却没有一个人洗澡的味道,可怕得让天籁满眼血丝的开始研发这个时代能做得出来的防毒面具。
冷暮则是坐在马车角落,取出一个小小的机器,瞬间吸收掉空气中的臭味,让空气闻起来可以稍微舒服一点。
不过,机器作用范围不大,因此深受恶臭影响的朔华,每天都卷着棉被往冷暮那头挤。
另外,每天早上他们好不容易才清出马车里的风沙灰尘,到了隔天又会覆盖满身,数量之多,从他们身上的黑色衣物都可以变色,就看得出来其惨烈程度。
上千匹战马所卷起的灰尘量,可以让跟在后面的人光吃风沙就把肚子撑死。
全车里,唯一不受到困扰的,就只有那一棵树。
反正树海又不用肺呼吸,也不在乎灰尘覆盖全身,对他来说,行军唯一的麻烦,只在于不能脚踏实地、感觉到泥土大地的亲切而已。
"你在干嘛?"天籁吐掉一口沙。她发现面罩并不是没有功用,只是它的功用仅止于将两口沙变成一口量而已。
"没干什么。人在艰苦的环境里,如果只懂得埋怨,那一辈子也只能当那个埋怨一切的悲哀角色。"朔华用着哲人的语气,轻轻回答。
之所以轻轻回答,是因为嘴张太大,就会吃进满口沙子。
"那跟你和雷圣在马车角落四周涂鸦有什么关系?"
刚刚天籁就发现,这两个人竟然在马车上反复的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画了又擦,擦掉又画,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朔华笑了一下,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是否能成功,不过至少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而且如果成功了,那他等于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记得非黑的结界吗?"
那种可以隔绝一切、像是进到另外一个空间的力量。
在皇者陵墓的时候,朔华就已经对幻境跟空间转换的运用十分好奇,后来非黑直接对他们使用结界时,就像告诉他一条比较清楚一点的道路。
"你想创造非黑的结界?"
天籁第一个反应是,那的确是一个防风沙防恶臭的好方法,但进一步去想,结界的功用绝对不只是防恶臭防风沙而已,那代表着创造另外一个空间,范围大一点,感觉就像是在创造另一个世界一样。
"没错,我想创造像非黑那样的结界。这个问题我想很久了,事实上,打从我发现钥石给我们的空间,可以随着我们的能力扩张,并且达到现在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大小时,我就想过这一个问题。
"究竟钥石只是领着我们打开门,去看另外一个世界;还是我们通过钥石,在开创一个空间?"
尤其是当留坠说,这个世界因为是非黑的,所以他们不能擅加干涉时,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在他心里扎根,让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天籁睁大眼睛。
刚刚她还觉得两个人的动作很无聊,现在就算朔华跟雷圣只是在地上玩井字游戏,她也会觉得有崇高的理想。
天籁记得当非黑将所有人框在一个空间里时的感觉,也没忘记当初陷身在幻境时的感受,那种感觉,并不像是脑中幻化出的空想而已,那种感觉非常真实,真实得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如果依照朔华的说法,非黑可以随意地去开创另一个世界,并且让它真实的存在?
"所以该怎么做?"
朔华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
"从哪里开始,自然就从哪里出发。"
"钥石。"要说起思路的清晰,冷暮永远都是最快的那一个,他大手一转,出现一颗黑色的石头。
每一颗钥石,都只像一颗不规则的普通石块而已。
不知道的人永远不会了解在这朴实无华的石头里,究竟蕴藏了多少的秘密,除了力量之外,似乎还有着宇宙无尽的秘密--有关于空间,有关于生命......
"没错。"朔华看了冷暮一下。
他跟雷圣才刚开始动作没多久,冷暮就已经猜测到他们的想法,所以刚刚一直沉默的冷暮,在心里绝对也想着同样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