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过来一下。"火荧向安亚招招手。
      "什么事？"
      "你的力量恢复得如何了？"温暖的手伸向安亚的额头，带着火荧独特的灵气。
      "最近觉得有一股力量在体内肆虐，可是我无法控制，"安亚说着拉住火荧的手，"你身体刚好，不要为我浪费灵气。"
      火荧淡淡一笑，"傻瓜，我的力量在你体内，你当然无法控制，让我帮你理顺。"月灵珠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汇入安亚的体内，火荧认真地说道："我分给你一些灵气，虽然只能让你恢复以前一半的力量，至少等你出去后有能力自保，这样我和风也能安心。"
      安亚猛地抬头头看着火荧难得认真的表情，"荧......你怎么......"
      火荧笑着摇摇头，"不要多想，我做好了在这里持久的准备，如果你没有力量的话我怕你会受太多苦。"
      "荧，谢谢你。"安亚有些苦涩地一笑，事到如今，又怎能说清不是自己拖累了荧呢？
      第二十六章 上穷碧落
      冰朔为人放荡且任性，总是喜欢突然出现，带着阿修罗族秘制的美酒和自己的古筝让风莫言弹琴给他听，风莫言也来者不拒，和火荧一起品酒奏乐仿佛根本忘记了自己依然被困谷中的事实。冰朔虽然表面上对安亚很感兴趣，实际上，安亚发现，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风莫言和火荧。
      "二公子，也许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曾经听过你抚琴，"冰朔醉眼朦胧的放下酒杯，认真地看向风莫言，"第一次听你抚琴，是在雪姬的祭天礼时。"
      风莫言蓦地停下抚琴的手，抬眼看着冰朔。
      "那个时候，王命你抚琴助酒兴，我远远地看着与我同为孩童的你，冷若冰霜淡若浮云，琴技却惊为天人。很难想象，像你这般冷淡漠然的人竟然可以弹奏出天下间最美的天籁，从那时起我便被你的琴音折服，真是终生难忘。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只是前任执法长老座下的一名小童，而你，高高在上是我无法触及的存在，所以你根本不会知道我对你的仰慕......"冰朔灰色的眸子流转，"再次有幸听到你抚琴，震撼依旧不减当年......"
      风莫言冷冷一笑，"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我不是为你抚琴。"
      冰朔轻轻摇头，"二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我很惜命的，不想成为你‘界天'剑下的亡魂。只是觉得，如今这世上能配得上你完美琴音的，恐怕只有他的‘思雨'了罢......"他侧头看向吹笛子的火荧，眼中多了一些惊艳。
      "人如焰火妩媚妖娆，乐如泉水锦瑟缠绵，你真是一个特别的精灵，火荧。"
      火荧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承蒙夸奖，他日若能离开这虚空之谷，我不介意多你这个朋友。"
      冰朔闻言痴痴一笑，"你这性情很合我意，可惜你是王要找的人，否则，真想让你永远留下来陪我，日子也不会这么无聊了。"
      话语传入风莫言耳中，不禁让他眉头微蹙，"铮--"地一声琴弦折断，飞起的一根断弦以迅雷之势飞向冰朔，冰朔躲闪不及，脸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耳际的黑发也被琴弦削断了一缕。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荧的注意，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风莫言面如冷霜，眼中闪过冷意，抖手收回断弦，几根青丝飘落在桌上。
      冰朔一怔，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伸手擦干脸颊的血迹，不敢相信地看向风莫言："你认真的？"
      风莫言冷冷地看着他却不回答。
      "你甚至......忘了她？"
      依然是一阵沉默，冰朔突然大笑起来，"二公子真会开玩笑，你不会杀我，杀了我你们就永远也别想离开了。"
      风莫言挑眉，"对我来说，杀了你和离开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呵呵呵......你真无情啊，"冰朔继续拿起酒杯自斟自酌，"不过这样决然的性子才是我最欣赏的你。"脸上的血痕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变了，是什么改变了你？"冰朔用探询的眼光看向风莫言，"是什么，让曾经那个对待他人冷酷无情的你变得如此多情？是什么，让你忘记了那个曾经对阿紫姑娘一往情深爱得刻骨铭心的过去？"明明是说得从容的话语却像质问一样铿锵有力。
      "时间过得久了，人自然会改变，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除了回忆又能怎样？这是你曾经对我说的，如今却来反问我，真可笑，你不是也忘记了自己的真心？"
      风莫言的抢白让冰朔脸色一变，许久他淡淡一笑，"以你的力量即使杀了我也不难，可惜，这里是我的空间，除了火荧，想要放谁出去也是我说了算。"他站起身走到一直在旁边静静坐着的安亚身边，"你真是漂亮，这么独特的气质在我所见过的精灵中，能与你媲美的也就只有阿紫姑娘了。"
      安亚心中一动，"阿紫？莫非，你说得是紫瞳？"
      冰朔眼睛瞥瞥风莫言，轻轻点头道："对，你也认得她么？"
      安亚激动得抓住冰朔的袖子，"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冰朔反手扣住安亚的手腕，摇摇头，"我讨厌她，又怎会知道她在哪里？安亚，你虽然漂亮，但是太过无趣，况且你与阿紫姑娘身上所具有的高洁与灵秀是我冰朔生平最不屑的，所以......"他说着，手上用力将安亚推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丈。
      "小白！"
      "冰朔！"
      火荧与风莫言同时站起身扑向两人，但是变化来得太快，安亚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已经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火荧的惊慌、风莫言放心的表情以及冰朔嘴角噙着的笑意都顷刻间被黑暗取代，黑洞之门关闭的瞬间，安亚听见冰朔飘渺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留着也无趣，所以我，放你自由......"
      "荧！莫大哥！"安亚的声音在黑暗中消散，连回声都没有。片刻的黑暗之后，一片明媚的阳光照得安亚睁不开眼睛，四周白茫茫的景色映入眼帘，安亚心中明了，自己回来了，脱离了虚空之谷，自己又再次回到了现实。可是火荧和风莫言，依然被困在谷中，如今安亚什么也做不了，只有为他们祈祷。
      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雪，飘飘落落的雪，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安亚时间的流逝，看这样子，不知道是否已经过了罗飞扬迎娶千雪的时间，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安亚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向千府飞走去。
      安亚远远地看见千府，心中有些忐忑，千府静静地卧在雪中，那种宁静与明艳的雪白成了鲜明的对比，宛如死一般的寂静让安亚胸中没来由的涌上一丝寒意。
      破败的大门、掉落的墙皮、被层层积雪覆盖的院落以及挂满蜘蛛网的房间，当这一切景像映日安亚眼中的时候，安亚愣了。
      "雪儿？夜儿？你们在哪里？"喊声回荡在府中，偌大的一个千府却终是无人应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去了哪里？院中依稀可以看见散落在角落的红色锦缎，后堂也是一片萧条零乱，原本供奉的牌位早已不见，这让安亚稍微放下心来，至少，可以说明他们走了，但是到底去了哪里呢？
      安亚在府中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看这破败的程度，不禁让他怀疑起自己到底失踪了多久。
      茫然地走出千府，安亚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该何去何从，也许应该继续寻找紫瞳，但是亏欠千雪的承诺又该如何？轻轻放飞一只精灵蝶，希望能够找到千雪的踪迹。
      无色的蝶缓缓飞进树林，安亚也慢慢跟在后面，最后它飘然落在一片雪地之上，安亚一怔，发现这里竟然是自己与千夜相遇的地方，于是苦笑着摇头，伸手将精灵蝶卷入手中，轻叹："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真的很舍不得他们呢。"
      眼角的余光越过及膝的积雪和枝影斑驳的枯木，看见不远出一座孤单的青冢，几乎被白雪掩埋，安亚心中一颤，寒意从脚底一直上升到头顶，是谁的墓？
      墓前立着一座石碑，安亚缓缓走过去，刚好可以看见石碑后面的文字，两行刚劲有力的字体熟悉到让安亚不由自主地发抖。
      "上穷碧落......下黄泉......"轻轻吟念出声，安亚才发现自己的唇一直在颤抖，脚有些不停使唤地走到碑前，醒目的几个大字让安亚双膝发软差一点扑到在地。
      姊千雪之墓......
      安亚怔怔的看着，忘记了思考，当他终于意识到这几个简单的字代表着何种意思，震惊与悲怆涌上心头，满腔的愧疚终成了无底深渊，让安亚永远也无法补救。
      千雪不在了......永远地离开了自己......想不到，这匆匆一别，竟然成了两人的永诀，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往事不断在脑海里回荡，千雪羞涩的笑容，千雪纯真的气质以及他对自己的痴恋，一幕一幕都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想不到如今竟然物事人非，佳人已逝，悲凉袭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为什么？"安亚无力地抚上墓碑，千雪的绝望与痛苦瞬间汹涌而来，泪水涌上双眼，模糊了他眼前所有的字迹。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是千雪对安亚最后的控诉，生时不能相守，死后上天入地也无法见到了，所以安亚知道她是带着对自己的怨念与绝望离开的，若没有自己她不会活得那么痛苦，若不是爱上了自己，她也不会绝望着死去。是自己辜负了她，也是自己，逼死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刻安亚除了道歉竟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泪无声地流着，无声地滴落在墓碑之上沿着那句触目惊心的控诉滑下，然后结成了冰，汇成了千雪无尽的思念。起风了，将安亚的呜咽吹散在雪中，却将安亚的愧疚萦绕在身边久久不散。
      雪落无声，一片一片地仿佛想要将墓碑掩埋，安亚矗立在雪中，银白的长发将他雕刻成孤寂的冰雕，冷艳而迷人。
      身后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温柔地拭干了安亚的泪。安亚霍地转身看见一张熟悉却陌生的容颜，泪水再次决堤。
      鹰鼻薄唇，绛红色的眼瞳宛如有着魔力的水晶诡异且妖冶，风轻柔地扬起那人的黑发，他无暇的容颜在片片飞雪中更加美艳不可方物，安亚朦胧的泪眼定定地看着一身黑衣的他，话语卡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姐姐若是看见你为她流泪，也许会不那么恨你罢......"他轻轻一笑，动人心魄。
      "夜儿......"安亚呢喃的声音隐没在他张开有力臂膀的怀抱中，一瞬间不知所措。
      来人正是千夜，如今已经比安亚高大强壮的千夜，褪去了青涩与纯真，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魅力，他更加成熟，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充满了力量，原本黑色的眸子不知为何变成了绛红色，更加显得他危险而媚惑。
      "我等了你很久......亚......等了你整整十年......"他紧紧地搂着安亚深深地吸了口气。
      "十年？"安亚浑身一阵，在他怀中抬起头，"你是说......我离开了十年？"
      千夜的目光看向千雪的墓，"十年了，姐姐离开我，也已经过去了十年......"
      安亚有些无法接受，原来自己在虚空之谷的这些时光，人世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对不起......"安亚再次道歉，却看见千夜嘴角一闪而逝的苦笑。
      "上穷碧落下黄泉......姐姐的爱总是这么绝望呢......"他笑着，带着虚无飘渺的感伤。"你爱姐姐么？"他问。
      安亚默然，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姐姐说得对，爱上你注定会痛苦......"
      安亚猛地抬起头看见他绛红色的眼眸轻声叹息，"你变了很多......"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与思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亦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千夜放开安亚，轻轻扫落碑上的积雪，"姐姐离开了我，而我早已不再是十年前的千夜，但是有一样，我依然没有变。"他抬起头深情地看着安亚，"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开你，所以......"
      轻轻地拉起安亚的手放在唇边，"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即使，是姐姐......"话语消失在掠夺的吻中，以吻鉴誓。
      肆虐的风雪吹起两人的衣袂，在雪花飘落中的两人宛如隐居山中的仙人，掠夺的吻让安亚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反抗，被千夜牢牢地钳制在怀中，脑海中除了千夜的那句承诺，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这一生绝对不会放开你......
      这是千夜在千雪的墓前郑重地立下的誓言，是让两人从此以后纠缠生生世世的誓言，也是将安亚的心牢牢困住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