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别人,只有你。
诶?
他认真地看着我: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会让他眼睛变色。那个人就是你。你是这世上最适合他的人,他唯一的伴侣。
我不禁愣住了。
沉默降临到我们当中。我的思绪很乱,阿修斯的话一遍一遍在我脑中回荡。
唯一的,最适合他的,真的是我吗?
变色=伴侣,这个公式也许在这个世界理所当然,可是我无法认同。仅凭生理上的变化就确定对方是最适合自己、可以共度余生的人,这和只要阴茎勃起就可以做爱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兰多他,难道从来没有恋爱的对象吗?
就算是真心相爱的人,如果不能让眼睛变色,也无法在一起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笑着说:那家伙的个性可是异常的认真,说得不好听就是死板,怎么可能跟伴侣以外的对象恋爱呢?
是这样吗?我皱着眉头。
圣人有云,食色性也。在某种程度上,男人只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比起不知高矮胖瘦、身在何方的伴侣,眼前秀色可餐的美人不是更吸引人吗?
关于这点你就不用怀疑了。我跟兰多认识这么多年来,还没见他为谁动摇过呢。
我没好气地说:那家伙会为谁动摇吗?成天一副冰山脸。
这个......他也是正常人嘛......
正常人会突然对别人宣称你是我的伴侣,然后就恶霸地要求不要再和别人亲近,随随便便就对别人笑、勾引别人吗?说不定这家伙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烦恼的人只是我一个而已。
想到这儿,我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阿修斯却笑眯眯地凑过来:苦恼的样子好可爱啊~~~然后不客气地捏我的脸。
我哇哇叫着拨开他的手,跑到马雷古身边。
马雷古拍拍我的肩膀,微笑道:你还好吧,兰多大人的契•合•者?
......连善良纯洁的马雷古都调侃我!
兰多的契合者?闻言,格亚转过脸望着我,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我有些发窘,低下头,含含糊糊道:嗯,就是这么回事。
片刻的静默后,格亚温暖的手落在我肩上。
不管怎样,申肖还是申肖,对不对?
我抬起头来,格亚微笑着望着我,那是如春日般暖洋洋的笑容。
自从兰多搅乱我的心情之后,格亚是唯一一个单纯地只从我的立场出发的人。他温暖的笑容,让我一度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我的心中不由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重重点了下头。
是啊,为什么要为虚无缥缈的关系烦恼?我还是我,不就好了。
莉莉的花园
莉莉的花园,名字就叫花园。
据说他曾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名字能配得上他美丽的花儿们。
紫色的,粉红的,黄色的......
各种我能想到的美丽颜色交织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尤其惊人的是那朵百闻不如一见的花,它就像当地人所说,有十二层花瓣,每一层的颜色都不同,并且搭配得异常完美,这种美完全远非文字可以形容!值得一提的是它那奇妙的香味,我以前闻过的芳香在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恍若着魔一般,我在那娇嫩的花瓣前流连不去。
此时我已完全能体会莉莉的心情。如果我有这么美丽的花儿,也不会愿意用什么庸俗的名字来糟踏它们。
虽然它是我培育出来的,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还是会常常这么看呆了呢。
莉莉笑着说。
因为在此事上的共鸣,我不禁对他产生了好感。
每天跟它见面,一定很幸福吧。
是啊。所以自从有它以后,就常常萌生避世隐居的冲动,因为我实在不愿和别人分享它的美。就像现在,你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我可是非常嫉妒啊。
他认真地板着脸,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啊,抱歉。
见我慌忙道歉,他却笑起来。
开玩笑的啦。毕竟是看着它长大的,我的心情就像做母亲的,一边欣喜于孩子的出众,一边担忧孩子长大后就会离开自己。
眼前的花儿似乎感觉到他矛盾的心情,风中的香气更浓郁了,像是在安慰他。
我不禁笑了。
不必担心,就算长大了,它也是不会离开你的。
是啊,幸好它是花。
他说完,静静地凝视着它。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里,与其说是母亲凝望孩子的慈爱,不如说是情人炽热悲伤的爱恋。
在主人殷勤的引导下,我们慢慢向花园深处走去。浓郁的花香将我们包围,五颜六色的小粉蝶在花丛中四处穿梭,偶尔有一两只调皮的也围绕我们这群陌生人翩翩起舞。舒心的清风阵阵吹来,此情此景,怎不让人心旷神怡?
申......
突然,马雷古压低音量叫住我,在我转过头以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会意地点点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我们,这才蹑手蹑脚地跟着他走到假山背后。
大家似乎都没注意到我们的失踪,继续向前走着。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我转向马雷古。
申,我从方才起就一直闻到奇怪的味道......很不对劲。
隐隐约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屏息以待。
就像是,尸骨腐烂的气味。
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马雷古走在前面,拼命耸动着鼻翼,嗅着空气。我跟在后面,心里涌起一股既新奇又紧张的感觉。
越来越浓了......
他一面说,一面单手扶额,露出难受的表情。
怎么了?
我忙上前,紧张地盯着他的脸色。
他摆摆手:没......闻得太过火,有点恶心。
这时我就不得不佩服他过人灵敏的嗅觉了。在这么多花的包围中,除了美妙诱人的芬芳,我什么都闻不到,更不用说在这么浓郁的花香中,分辨微弱气味的浓淡了。
马雷古的鼻子好厉害啊。我不禁赞叹道。
还好啦。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地摸着后脑勺。
好闻也就罢了,如果是难闻的,岂不是很受罪?我突然想到。
他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鼻子是可以选择对象的。想闻就闻,不想闻到的可以屏蔽掉。
真......先进!选择接收的鼻子!
不过,今天有些奇怪呢。按理说,这样浓度的味道,我一进花园应该就能闻到,可是一直到刚才嗅觉才反应过来。
或许是之前有人做过手脚。
我随口一说,马雷古却认真思索起来。
你说的也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就太可怕了!平常人根本闻不到这气味,如果不是知道我的嗅觉非同一般,何必做这个手脚呢?
我们继续向前走,马雷古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可是他还是坚持不停下。到后来,我不得不搀扶着他,因为他已经摇摇欲坠了。
我们先歇一会儿吧。我担忧地望着他,他看起来随时都会晕倒。
他却冲我费力眨眨眼:不,事关我赏金猎人的尊严,决不能轻易放弃。
可是......
放心,绝对没问题的。
他如此坚持,我也没办法,只得暗下决定,要是他的症状再恶化下去,就算采取打晕的手段也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突然,他停下脚步,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惊喜地叫出来:
就在这里!
我转头一看,不由愣了。
那眼前摇曳多姿的,十二层花瓣,每一层颜色都不同,散发着迷人气息的,不正是莉莉培育的新品种吗?怎么会......
突然想到什么,他倒抽一口气,喃喃道:尸骨花......
诶?那是什么?
我曾经在某本书上见过一小段描述,用活人的身体,和十二种珍稀的物品一起埋进土中,再施以某种早已失传的古老魔法,可以培育出美丽的花。此花无根、无种,因为是白色尸骨上长出来的,所以称为尸骨花;。传说中,那是人间不会有的东西,不仅美得不可方物,还需每日用鲜血浇灌维持生命。
怎、怎么会?这花......可是莉莉......
那像百合花一般美好的青年,要我相信这是他做的,我宁愿是马雷古弄错了。
马雷古摇摇头:事实没有确定之前,先别妄下结论。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找机会再来。
花园之谜[中]
我俩匆忙赶上去和他们会合,马雷古找了个头晕的借口--他的脸色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恢复--轻轻松松混了过去。倒是兰多,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好一阵,还以为被他看出来,吓我一大跳,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又被莉莉叫过去了。
参观完花园,莉莉邀请我们留下来用餐。望着他温和的笑脸,我情不自禁地想,对花都如此爱惜的人,怎么会忍心活活埋葬一条人命?
尸骨花的事一直在我脑中徘徊不去,结果吃饭的时候我也心不在焉,老是不由自主盯着莉莉看,连格亚跟我说话都没听见。
抱歉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面对我无辜的神情,格亚温柔地叹了口气,笑道:嘴边沾到酱汁了。
哪里?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
落在我脸上的眸光微微转暗,他扑哧一笑,道: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别动。他单手固定住我的脸,另一只手拿起方巾向我嘴边擦去。
突然,一股力量拨开了他的手,把我的脸强行转过去,然后,唇上传来一阵刺痛,痛得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唇舌便被卷入一场猛烈的掠夺中。
近在咫尺的脸是......兰多!可恶,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可是对方的力气轻易就置住了我的手脚。
最初的愤怒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混沌一片的头脑......和越来越遥远的意识......
昏昏沉沉中,似乎他放开了我,临去之前还暧昧地舔了舔我的嘴角,以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道:味道不错。
......味道不错......不错......
我赫然惊醒过来,印象中似乎曾经听过这句话。
阿修斯吹了声口哨,打破了室内的静寂。感觉众人饱含各式各样复杂意味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脸上,我羞愤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罪魁祸首反而跟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地打算转身离去。
竟然一句解释也没有,他是故意戏弄我吗?!
我瞪着他的背影,怒火在我胸中熊熊燃烧。既然你不仁,我也不义了!
凭借灵活的身手,我转眼间便来到他身前,揪着他的领子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不就是强吻吗,谁不会?哼!
等我终于放开他时,室内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到我们微微的喘息声。
兰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副被蹂躏的苦大仇深样。
我得意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大声道:味道不错!
晚饭过后,马雷古来到我的房间,告诉我他的计划--夜探花园。
因为尸骨花的存活不易,必须在夜最深的时刻浇灌鲜血。如果那朵花真的是传说中的尸骨花,莉莉势必会来到花园为它浇下那红色液体。为了探明事情的真相,最好的方法就是守在花园静待来人。
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赏金猎人刺激新奇的生活,兴奋之情可想而知。虽然马雷古让我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到时候他会来叫我。可是早早睡下的我,却完全没有一丝倦意,脑子里充斥了跃跃欲试的激情。
我们潜伏在花丛里......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远处出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他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长而锐利的牙齿!
吓!
我情不自禁倒抽一口冷气,摸摸额头--竟然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是莉莉,兰多会难过吗?这两人感情那么好......
凛凛冷风中,我们小心翼翼地趴伏在花丛中,注视着那朵美得魔性的花。静静的月光中,它舒展了枝叶,尽情地散发着阵阵幽香。
我的胸前有一颗可可石,是来时路上马雷古给我的,据说可以抵挡一般的探测类魔法。特意换上的黑色夜行衣也是为了与黑夜融为一体,避免被人发现。本来可以使用隐身魔法,不过这种魔法的缺点是需要时刻消耗魔力,并且在魔力值比自己高的人面前完全无用,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因为不知道莉莉魔力如何),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在我的好奇心驱使下,马雷古无奈地为我演示了一遍。奇怪的事发生了。默念咒语之后,我眼中马雷古的身影急剧地上下跳动,就像信号不好时的电视图像。然后,我眨眨眼--他还在原地(图像稳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马雷古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这段插曲很快被我们抛在脑后。
此刻,莉莉的花园里,我们正等待着,那未知的真相到来。
其实,比起发掘到骇人听闻的事实,我更希望一无所获,这一切只是马雷古的猜测有误。莉莉的微笑一直在我脑中浮现。那个百合花一般美好的青年,只要注意过他凝视花儿们的眼神就会知道,他是真心爱着这些柔弱的小东西。我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祈祷,今晚他不会出现。
夜已经很深了,连小虫的低鸣也渐渐消失,只有浅浅风声伴着我们。
似乎不会有人来了,我的心里也是如此期盼的。马雷古好像也这么觉得,他转过头来,张嘴欲言,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来了!
越来越近,踏着青青草地。
怦......怦......
一声一声的,伴随着脚步声的是我的心跳。
脚步停下了。
我悄悄地仰起头,望见了--
兰、兰多?!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震惊得差点没叫出来,再一看马雷古,也是一副目瞪口呆、见鬼的表情。
难道说......凶手是兰多?看起来还那么道貌岸然的样子,原来是人面兽心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长久以来代表正义的我一直和他格格不入--不对,他不是和莉莉分别多年,今天才遇到他吗?莫非这花是兰多栽的,交给莉莉培育?
我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兰多手持染血钢刀、脚下踏着不知名的尸体、与莉莉相视而笑的情景。
啊~~~!脑子就跟浆糊似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却怎么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兰多站在花前,微微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抚过那美丽娇嫩的花瓣,然后往下,到枝干、绿叶。他的动作非常慢,不知为什么,看在我眼里,却无故想起那天他在我身上抚摸的情形,虽然当时我除了痒没别的感觉,不过此刻想起来却......哇,不能再想了!我使劲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东西全部驱散走。
突然,他朝我这边望了一眼。
我吓了一跳,忙收回瞪他的眼神。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下,很快又撇过头去。
呼,吓死我了!他不可能发现我......吧?
谁知这时,他竟开口道:还不出来吗?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凉了,呈呆滞状趴在原地(腿软)。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茎秆,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如果我这么用力,两根手指捏住花茎,......会不会把它折断呢?
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打算这么做。
两根手指已经开始用力了。
那脆弱的花茎在他指尖萧瑟地颤动,像是知道自己的命运,连那美丽的花盘都有些不安地蜷缩起来。
此时我已确信他所开口的对象并不是我们。
放开它吧。
一个无比疲倦的声音响起,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清丽的青年。
花园之谜[下]
这是尸骨花?
如你所见。魔性之花,妖异的美,不是人间可有的生物,因此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获得它。
莉莉的回答意外地坦白。
埋在花下的人,是他吗?
他?是指谁?
莉莉没有否认,微微笑起来。
不错。
为什么?
因为他很烦......总是打扰我,强行占用我和花儿们相处的时间,根本不管我愿不愿意......还说什么爱我......哈,我一点都不需要这种可笑的感情......
所以,你就杀了他?
有什么不对吗?莉莉转过头来,微笑着直直望进兰多的眼底,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终于让我等到了......他染上了风寒。我在药里添上一味特殊材料,亲眼看他喝了下去......然后,他睡着了......虽然是那么讨厌的人,安静的时候倒是很可爱,还可以化身为这么美丽的花......他俯下身,目光温柔,望着柔嫩的花儿,不会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会总是缠着我......更不会背叛。